“吃。”這一迴,顧景炎沒有猶豫,立馬就接過了糖,塞進了嘴裏。


    “之前我哥在私塾上學的時候,每天下學都會給我帶好吃的。”


    “我有三個哥哥,所以每天都能收到起碼三份的零嘴。有段時間,我院子裏的人被那些零嘴投喂的,個個珠圓玉潤。”


    “我阿爹每次凱旋歸來,也會給我和娘帶上許多邊境的特產。”


    沈無憂此刻心情不錯,便也卸下心防打開了話匣子,她句句不提思念,卻字字句句都是思念。


    “你很想他們?”


    顧景炎沒想到沈無憂會突然跟他說這些,看著她臉上明媚的笑容,他莫名地有些心疼她。


    “肯定想,每時每刻都在想。”


    “正如你說的,林氏一脈處心積慮地算計你,十有八九和你父兄有關。這也從側麵說明,你父兄隻是失蹤,並未被林氏一族謀害,要不然他們不會在你身上費這麽多心思。”


    “王爺,你不用安慰我,我現在強得可怕。”沈無憂說完,掀開轎簾瞄了一眼,見馬車已停在裴府大門外,便拍了拍顧景炎的肩膀,道:“王爺,裴府到了,我先下車。”


    顧景炎下意識地瞄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心下愈發納悶。


    進宮前,她還一副他占了她大便宜的模樣,怎麽眨眼的功夫竟開始對他動手動腳了起來?


    他不知道的是,自沈無憂聽太後說顧景炎有龍陽之癖好男風,她便一門心思地想要和顧景炎做好姐妹。


    好姐妹之間,勾肩搭背沒什麽要緊的。


    顧景炎呆呆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唇角勾起了一抹若有似無地笑意。


    眼瞅著她即將跳下馬車。


    他才想起正事,拉住了她的胳膊,“等等,本王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何事?”


    “你可還記得被你我封在棺材裏的那些人?”


    “自然記得。棺材裏有透氣孔,他們這會子應該還沒死,頂多是被餓個半死。”


    “其他人本王全部交給刑部去處理了,至於劉闖...本王故意將他放走了。”


    “為何?”沈無憂歪了歪頭,好奇地問。


    “本王之前聽說過一件趣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


    “什麽趣事?”


    沈無憂有時候也挺急躁的,見顧景炎說話慢吞吞,巴不得割了他的舌頭安自己嘴裏。


    “劉闖在軍中曾追求過女諸葛,你可知道這事?”


    “不知。”


    “你不是懷疑女諸葛和林如意有所牽連?”


    “她們之間肯定有秘密。”沈無憂篤定地說。


    “那你可知,林貴妃的哥哥林琛近兩年一直駐守在北方邊境?”


    “聽說過。不過林琛似乎沒有得到聖上的重用,很少有人提及。”


    顧景炎壓低了聲,繼續說道:“我還聽說,劉闖曾在私底下和他的手下說過,林琛早已是女諸葛的入幕之賓。”


    “消息保真嗎?”


    沈無憂尋思著,如果蘇墨玉和林琛有所關連,這便能夠很好地解釋為何蘇墨玉能和宮裏頭的林如意牽上線。


    最為關鍵的一點是,蘇墨玉確實沒有什麽才華,她女諸葛的名號十有八九是浪得虛名。


    想來,她成名背後,極有可能是一個強大的幕僚團在運作。而這之中,怕是少不了林琛一脈的助力…


    如此,也就更加證實了沈無憂的推測。


    蘇墨玉之所以願意嫁給裴行止做妾,除卻裴行止樣貌才華潛力這些硬指標,可能還有林琛的授意。


    “保不保真一試便知。”


    顧景炎勾了勾唇,道:“你迴了裴府後記得仔細聽外頭的動靜,如若東院那邊傳來走水的通報,便可前去看一看熱鬧。”


    “好。”沈無憂眼裏閃過絲絲縷縷的興奮。


    她能感覺到,她離父兄失蹤的真相又近了一步。


    待沈無憂迴了裴府南院後,顧景炎也跟著下了馬車,大大方方地從裴府正門走進。


    此刻已是未時三刻。


    喜宴已經快要接近尾聲。


    裴老夫人樂津津地盯著堂內堆積如山的賀禮,笑得合不攏嘴。


    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忘性也是越來越大。才半天的功夫,她儼然忘卻了早上還被沈無憂擺了一道,“喜提”惡婆婆的爛名聲。


    事實上,自從她吃了毒菇湯大鬧了一場後,身上就散發著若有似無的瘋癲感。


    她琢磨著,反正她維持了一輩子的好形象已經毀於一旦,再被人蛐蛐兩句也沒什麽。


    隻有錢財才是最重要的。


    都說黃白之物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老夫人並不這麽認為。


    有了黃白之物,才能活得舒坦,死得風光……


    裴府東院。


    蘇墨玉獨坐在剛剛修繕一新的臥房裏,不停地用繡花針紮著小人。


    今日原本是她的大喜之日。


    裴老夫人卻害得她嫁衣被燒,在眾人麵前貽笑大方。


    更加可氣的是。


    沈無憂明擺著不肯給她鐲子,偏還要挑個尺寸不合適的讓她戴。


    鐲子碎成三段大大貶值不說,她還要被全京都城的名媛貴女笑話架子比男子還粗。


    雖說習武之人架子粗一點也沒什麽。


    她女諸葛的榮耀是尋常女子終極一生都達不到的高度。


    可她偏偏很羨慕那些腰肢纖細不盈一握的弱質女流,總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同沈無憂那樣膚白貌美儀態萬方...


    “該死!總有一天,我要殺了沈無憂那個賤人!”蘇墨玉攥著拳頭,拳拳捶在榻上。


    “女諸葛,新婚當日怎麽這麽大火氣?”


    劉闖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土腥氣,灰頭土臉地闖入了蘇墨玉的臥房。


    蘇墨玉見了劉闖,立馬站起身,拔出了懸掛在臥榻邊上的佩劍,“大膽反賊,你竟還有臉出現在京都城內?”


    “在我麵前,你裝什麽裝?”


    劉闖淬了一口唾沫,信步走到了蘇墨玉臥榻前,一屁股坐在了幹淨的床鋪上。


    他翹著二郎腿,手上還抓了一把桌上的瓜子,一邊磕一邊說:“看在你我過往的情分上,幫我一迴,如何?”


    “做夢!”蘇墨玉冷聲道:“你犯的是謀反大罪,誰也幫不了你。”


    “你給我造個假身份,將我偷摸送出城,應該不難吧?”


    “不可能。”


    “蘇墨玉,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劉闖不耐煩地扔掉了手中的瓜子,站起身朝著蘇墨玉逼近,“你別忘了,你還有把柄在我手上。你要是不肯幫我,我就把你不是黃花閨女的事給捅出去。”


    “你現在是大逆不道的反賊,你的話哪裏還有可信度?”蘇墨玉眼裏閃過一絲殺氣,她本不願在新婚之日見血,但劉闖不殺,始終會是個隱患。


    “嗬!說起來也就裴行止那蠢貨,居然會舍棄貌美的嬌妻,被你這種女人勾引。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林琛那檔子爛事。”


    “老子追你,你愛搭不理。林琛沒把你放在眼裏,你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動送上門。”


    “要不是軍營裏就你一個女人,他肯定不會碰你。”


    劉闖說完,一手奪過蘇墨玉手中的佩劍,蘇墨玉那三腳貓的功夫,他應對起來還是相當容易的。


    “劉闖,你少在這裏信口雌黃!識相的,立刻給我滾出去!”


    蘇墨玉意識到以自己的實力還殺不掉劉闖,隻能寄希望於他快點離去。


    “你要是不肯幫老子,老子就把你的秘密說出去!我記得,你大腿上有顆紅痣對吧?說起來,你可真夠豪放的,竟敢和林琛那廝在野外苟合。”劉闖迴憶著之前見過的勁爆畫麵,眼神也變得猥瑣起來。


    這會子裴行止鐵定還在陪賓客,東院那群下人全部被他打暈。


    他如果在逃命之前還能睡個女人,倒也不錯...


    “女諸葛,不如這樣!你陪老子一次,再給老子偽造個假身份,老子就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再不拿林琛威脅你,如何?”


    劉闖那雙沾滿了泥濘臭烘烘的手忽然勒住了蘇墨玉的脖頸,他畢竟是上過戰場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人,哪怕落魄,周身的氣勢也不是蘇墨玉這種紙老虎能壓得住的。


    與此同時。


    東院走水的消息早已傳至前廳。


    裴行止連同賓客們紛紛趕了過來,沈無憂也帶著秀兒湊上前看戲。


    聽著臥房裏的動靜,停駐在蘇墨玉臥房外的賓客們麵麵相覷,瞬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最為難堪的。


    無疑是今日的新郎官裴行止。


    不論劉闖的這番話是真是假,他頭頂上的綠帽是戴定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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