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那匹小狼隻是安靜地坐在雪地裏,並沒有要高聲嚎叫唿朋引伴的意思。他的父親不敢就這樣輕易背對著它走開,二人一狼就這樣在冰天雪地裏對峙了許久。


    久到幼小的李眠楓幾乎忍不住要湊近那匹看去和一條大狗沒有太大分別,和當年的自己差不多高的小狼來。


    就在那一瞬間,他和孤狼對視了一眼,看到對方眼中的雪山一般沉靜的神情。


    那裏麵好像是空的,又好像裝著一切。


    下一刻那小狼忽然團身暴沖,擦著他的身旁奔向了遠方。那不大的灰色身體混雜在冬季缺少生機的灰白色大地上,很快地被淹沒了。


    他的父親望著小狼消失的方向,嘆了口氣:「隻有它一匹狼。」


    李眠楓心道幸虧隻有一匹,遇上一群還不得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就聽見父親頗為惆悵地撫摸過他的發頂道:「這是不知什麽緣故被狼群拋下的幼狼,這樣的季節,靠他自己恐怕是活不到春天的。」


    李眠楓的心忽然沒來由地一緊,追著小狼消失的方向,卻隻看到白茫茫一片,和那雙眼睛。


    沈祁有著一雙跟它很像的眼睛。


    也對,他想。真要是在山溝溝裏長大的,可不就是沒見過世麵的野狼崽子。


    那跑到這烏煙瘴氣的武林大會裏來裹什麽亂呢?沈季明一把年紀生離死別都經歷過一遭的人了,居然還能做出這麽沒譜的事情。


    出自於某種他自己內心所不願麵對的情況,他主動忽視了沈季明已經不在人世的這一種可能。


    他隻輕描淡寫道:「有了英雄帖,你想要這樣進來自然是好的,我隻是你不信我,卻白白浪費了一次上台的機會。」


    沈祁意識到他話中的言下之意:「前輩覺得我是來打擂的?」


    李眠楓反問:「難道你不想上去嗎?」


    沈祁答得斬釘截鐵:「想。」


    眼前的人好像有種莫名的魅力,叫他有話並不想藏著掖著。況且他本就是為了比武而來,早晚都要上台,也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撒一句馬上就會被揭穿的謊。


    說話的時候,沈祁的目光落在了李眠楓的身上。


    準確來說,是他身上佩著的劍上。


    人道重劍無鋒,大巧不工。這一點放在李眠楓的劍上,似乎顯得很矛盾。


    那是一把過分窄長的劍,就像李眠楓這個人一樣的修長。然而和李眠楓給人的感覺大不相同的是,這柄劍的劍鞘是通體漆黑的,渾身上下沒有一絲一毫的裝飾,手柄處也以黑布纏繞,實在看起來樸素得有些過分了。


    他本以為,李眠楓這樣的人佩劍,也當佩天底下最輕靈秀美的劍。這樣一把黑漆漆地長劍實在和他太不相配了。


    也正因為如此,沈祁猜測那恐怕是一柄傳下來的古物。


    銳氣內斂,深不可測。


    沈祁開口道:「敢問李前輩,可又是否打算上台去比試一番。」


    倘若李眠楓這般人物也會是一個怕輸不敢上擂台的人,他對山下的生活將會感到極度失望。


    好在,李眠楓留下了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你若能一直在擂台上等著我,我們自會擂台上見。」


    話音未落,他遠遠地已經瞧見有人發現他離開了正天府的坐席,正努力要湊到他身邊套近乎。


    於是不等那些人靠過來,他便一頭紮進人群中,借著人流湧動的腳步,閃身迴到了看台之上。


    辜冰陽正靠在椅子上喝他的苦丁茶,見李眠楓迴來了,隻定定瞧著他的臉,好一陣子。直到把李眠楓盯得有些毛了,才突然說:「你出去了一趟,好像心情忽然變好了。」


    李眠楓問:「真有這麽明顯?」


    辜冰陽道:「別人未必看得出,放在我眼裏,卻當真是明顯得很。」


    「那師兄不妨猜猜,是遇到了什麽事情?」


    「一般的青年才俊,恐怕不至於叫你如此,我猜——」


    李眠楓忽然又打斷了對方,「師兄莫說,留些懸念,說不定頗有些驚喜。」


    他心情的確大好,甚至將桌上的花雕酒倒上一杯來,湊在鼻子下麵聞了聞又放下:「贏了便來喝了這杯。」


    辜冰陽走過來,從他的酒壺裏又斟出一杯,同李眠楓放在桌上,裝滿了酒的杯子碰了碰。卻把自己手中的這杯放下,端起放才李眠楓未飲的那杯一飲而盡。


    「我先替你喝了慶功酒,贏了,你我同飲此酒。」說罷,朝他伸出掌來。


    李眠楓被他這話一激,隱隱竟也有了些熱血沸騰之意,拍在辜冰陽掌上:「此酒為證,不負師兄所託。」


    輕風微動,杯中酒泛起一圈淡淡的漣漪。


    看台之下,沈祁望著李眠楓消失時的步法,若有所思。


    他此前從未到過江南,對正天府的印象就是傳說中的五大門派之一而已,可看著李眠楓的步法,竟然覺得對方的輕功路數同自己頗為相似。


    莫非自己的師父其實同正天府有些舊緣,故而李眠楓才對他格外關照?


    鼻尖冷香還未散去,鍾聲再起,三炷香的時限到了。


    第70章 登台 這是他最喜歡李眠楓,也最討厭李眠楓的地方。


    鍾聲再起,還是剛剛那個少年人上來敲了一圈鑼,一語不發,隻對著台下的張元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張元平方才下離開擂台後根本沒有迴到座位上坐著,而是就地盤膝打坐,一群小和山的前輩們全都圍繞在他的身邊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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