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崢頓時對安祿山也是肅然起敬。


    畢竟自己是穿越來的,他對好商人有著獨到的理解。放下麵子,敢想敢做,行動力決定勝敗是好商人的基本要求。畢竟這個世界,成功是做出來的,不是幻想出來的。


    聽說安祿山這個粟特人,在從軍以前就是個“奸商”,盡做穩賺不賠的買賣,這是需要頭腦和行動力的。


    尤其是在唐朝這個時代,能做到這樣不要麵子來負荊請罪的人稀罕至極。這舉動在李崢看來,完全可以媲美受胯下之辱的韓信。


    李崢再三請安祿山解了荊站起來,可安祿山卻不肯:“不,倘若巫郎不肯原諒我這個大老粗,就跪死在郎君當麵。”


    李崢也明白,安祿山這還是在演戲,不過事已至此,還是要給節度使麵子的,便也“真心”請求:“我李崢,區區一個黔地部落頭領,荊州一行犯下大罪,要殺要剮本也是相公一句話的事。既然大帥如此誠心,好吧,李某原諒大帥便是。”


    安祿山這才站起身,早有部將守候在旁,上來解下他身負的荊棘。人既然來了,事情的前前後後,來龍去脈總要再當麵掰扯掰扯,而且安祿山還有長話要和李崢談,這便命所有部下大營外守候,他和李崢攜手進了營房。


    房中。隻有安祿山和李崢兩人。


    閑敘有頃,安祿山直插主題,先解釋了為何要對李崢擺下鴻門宴,理由不過是因為李崢打了荊州,搶了貴妃的荔枝,這可是殺頭大罪,皇帝一旦怪罪下來是要連累安祿山的。事急從權,所以除掉李崢才能保全自己。


    安祿山道:“李小哥,憑你我剛認識的份兒,我為保全你得罪聖上肯定做不到,是以動了歪心,還請小哥恕罪。”這便拱手一揖。


    李崢當然知道其中厲害關係,拱手道:“要說這事兒吧,一點兒怪不得大帥,換做我是您也會這麽做不是?這事翻過去了,翻過去了。隻是還有一事,大帥今天放過我,朝廷真要問罪下來,安公又當如何?”


    安祿山道:“這事兒確實不那麽簡單,聖上定會怪罪下來,不出意外,問罪的人正在來我這裏的路上呢!隻是小哥兒盡管放心,要殺你,我昨日就不會放過你,既然我都負荊請罪了,就再不會動半點歪心。等聖上派的人怪罪下來再說,大不了我以性命抗旨,然後再讓我的高參們參謀參謀,想辦法對付吧!怎麽?你還信不過我?”


    李崢心道:“不是信不過你,是壓根就不敢信你呀!都是買賣人,少來這偏方,等你覺得我沒有利用價值了,立馬會翻臉不認人。”嘴上卻道:“嗯,也隻有如此了,安公不必疑心,李某信得過你哈哈哈。”


    “好,爽快。”安祿山又道:“李小哥呀,隻是有一事我還不太明白,你為何要找安慶緒這個兔崽子說那麽多,你早找我說出你的三計不就完了?”


    李崢微笑道:“恕我直言,我早已看出大帥對我不滿,有滅我的心思,我總不能硬碰釘子吧,和貴公子說這麽多,隻是想迂迴一下而已。”


    “哦,原來如此。”安祿山道,“我聽了小哥兒說的三計,好得很呐!小哥可曾講過,唯有你才能對付得了哥舒翰?啊?”


    李崢道:“正是如此。”隨手擺放兩個茶杯,要給安祿山斟茶。“不吃不吃。”安祿山擺手道,“吃茶不如吃酒,取些馬奶酒來。”他曉得李崢這裏沒有,便掀開窗簾,扯著嗓門吩咐手下去做了。


    安祿山要是暢快的時候比誰都暢快,一拍胸脯,朗聲道:“李小哥,咱也別藏著噎著了,我曉得你想讓我助你迴長安,你也說了自己有實力對付哥舒翰,話是說的,可牛皮吹不得,既這麽著,你不妨協助我一下,去邊關對付奚軍,一來解我燃眉之急,二來讓我看看你的本事,一切自然好說,可不知小哥願往?”


    李崢驀地起身,一拍桌子:“大帥爽快,我也不含糊,願往。”


    “好。”安祿山道,“坐,坐嘛,這裏麵的事說來話長,小哥兒聽我道來。”


    原來這奚族又稱“庫莫奚”,自隋朝以後便去掉了“庫莫”二字,隻稱“奚”。奚族本是東胡的一支,為鮮卑宇文部之後,實際上與契丹本是同族異部,他們長期生存在東北一帶。


    後不斷發展壯大,到唐初時到達鼎盛時期,軍事力量與契丹旗鼓相當,甚至過之。被唐王朝一直稱為盤踞在東北的“兩藩”。直至唐太宗李世民時,奚族酋長一個叫可度的,率族人依附唐朝,太宗皇帝便在其地置都督府,並給酋長一族賜了李姓。


    可度死了後,奚對唐朝是時叛時服,最嚴重的一次是武則天時期,奚酋李大酺與契丹的李盡忠在營州反唐起事,並依附突厥。


    直至李隆基即位,決定好好教訓奚族,派大將王忠嗣率軍討伐,三戰三勝,奚畏懼唐朝,便又遣使向唐請降,李隆基既往不咎,接受請降,又重置了都督府。


    這就要說到近年來,自從奚的新酋長李延寵繼位後大事不好了。


    李延寵這廝不斷聯合契丹對唐再次反叛,當時還是安祿山的伯樂的張守珪屢次率兵征討打敗了李延寵,使其再次受降,皇帝既往不咎,封他為懷信王,還將宜芳公主嫁給了他。


    可他終究是叛唐之心不死,終於,李延寵聯合契丹首領設計欲謀害張守珪,幸好被安祿山識破,救下張守珪不死,從此李延寵對安祿山懷恨在心。


    後來張守珪敗事被貶,不出幾年死了。安祿山成了三鎮節度使,因此他想討伐李延寵出一口惡氣,從此雙方戰爭不斷。


    結果李延寵做事更毒,他居然為了出安祿山的惡氣,將宜芳公主給殘忍殺害,還拿公主的頭顱祭旗。皇帝得知大怒,這才允許安祿山對奚開戰。


    後來李延寵也死了,現在是他的兒子李娑固繼了酋長位,便大肆對唐襲擾。


    “……世人都說是我安祿山為了向朝廷邀功,主動招惹奚和契丹,害死了宜芳公主,嗨!其實這些王八羔子是不知道實情,李小哥,你可知道張守珪是我的什麽人?那是曾經繞我不死,又允我從軍,屢屢提拔我的救命恩人呐,我安祿山再是個王八蛋也知道些知恩圖報。


    李延寵設計害我張將軍,我能不替他報仇麽?誰知道這廝如此狠毒,反了也就反了,想殺我安祿山就衝著我來,沒想到他竟然砍了宜芳公主的頭祭旗,這能怪我麽?”


    李崢聽得已是額上青筋扭動,眼露寒芒,肅然道:“難道憑安公的兵力還收拾不了他麽?”


    這句話問到安祿山的心坎上了。安祿山歎然道:“不瞞小哥,這李娑固真不是個善茬,他上台後聯合契丹召集兵馬,現在傭兵數萬,而且手下良將頗多,也幸虧我的兵也不慫才能抵抗住奚軍,可不是,現在我麾下幹將阿史那承慶和安守忠便在邊關與奚相持呢!”


    “召集全部節度使的兵力傾巢而出,難道還吃不下李娑固?”李崢憤然道。


    安祿山是留了話不便挑明,倒不是自己的兵力不夠對付奚和契丹,而是他要保存實力。叛唐才是他的終極目標,為此他還不想消耗太多的兵力來對付奚軍。


    “李小哥豈不曉得,楊國忠還在京城呢,我不保存實力的話又怎能對付這廝?”安祿山隻能這樣解釋。


    “正如此,所以對奚和契丹就久拖不決,在邊關耗著,到現在也不能為宜芳公主報仇雪恨麽?哼!”李崢驀然起身,狠狠拍了下桌子。


    “啪”一聲,倒嚇得安祿山一呆。


    安祿山是不了解一個穿越者的靈魂的。李崢習慣了前世時男女平等的世界,女人是需要男人嗬護、愛護、保護的,不是拿來當做男權社會的附屬品的。


    尤其是古代,哪怕是開放的唐朝,女人毫無社會地位可言,她們就是男權的附屬品。生死之命並不取決於自己,哪怕是皇家女子。


    像宜芳公主這樣的花朵,為了朝廷能降服住奚、契丹、吐蕃這些遊牧部落而被迫和親,白白做了犧牲品,慘死於異地的有何止她一個。


    前世的張鵬沒有關注過宜芳公主,不知道她的曆史。穿越來後張鵬變身為李崢,是有些當朝的記憶的,對宜芳公主略有耳聞。但他還是不曉得,宜芳公主那悲劇的人生。


    當時為了和親,李隆基挑選了貌美如花的楊氏,封她為宜芳公主,下詔讓她嫁給李延寵,宜芳公主縱使百般不情願,但怎敢違抗皇帝之命。


    她隻好隨著和親隊伍出發,當她走到關外虛澤驛時,眼看就要和故國分別,一時悲從心起,在驛站的牆上寫下一首詩《虛池驛題屏風》:


    出嫁辭鄉國,由來此別難。聖恩愁遠道,行路泣相看。


    沙塞容顏盡,邊隅粉黛殘。妾心何所斷,他日望長安。


    從詩中可見其才華不凡。可後來李延寵與安祿山作戰,為了鼓舞軍兵的士氣,居然拿宜芳公主開刀,砍了她的頭顱祭旗。可憐如此如花似玉,才華不凡的女子,竟遭受如此的命運。


    “大帥,恕我李崢狂言,我平生最恨欺負女人的男人,尤其是把女人作為犧牲品來換取利益的人,李延寵是李娑固他爹,好得很,父債子還,這一仗我打定了。”


    李崢徑自端起酒壇子,痛飲馬奶酒,“咣啷”,將壇子摔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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