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後海,攝政王府,寬大的的院落裏,昔日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已不複存在,不少屋子都黑漆漆的滅著燈,和它的主人一樣,這裏是最受人冷落的地方。


    借著夜色的掩蓋,沒有人會在意一輛轎車就這麽悄無聲息進入了攝政王府,天色是一方麵,而另一個更具說服力的原因是,自打載灃宣布交權之後,這裏就鮮有人關注。


    沒有權力,就沒有話語權,甚至也沒有人會他抽出空來留意,所有的關注度都隨著權力的灰飛煙滅一同消失,世態炎涼,皆在此處,載灃真真切切體會到了這一點。


    請願運動之後,國家大權被委之內閣,載灃除了靠讀書去消磨時間,還有就是對著曾經朱批過的詔書發呆,借此證明,他原本並不是一位閑散王爺。


    “都說先帝被困瀛台的時候,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天天靠修鍾度日,我算是體會到這種滋味了。”


    載灃苦笑一聲,看著桌上的琺琅鍾陷入了呆滯,閑居在家的日子,何嚐不是一種心靈上的軟禁,這對兄弟,殊途同歸。


    在一旁伺候的內監,一個個低頭不語,口中都是小聲歎著氣,這幾天下來,王爺吃的不好,睡的也糟心,誰都知道爺不甘心,但誰也沒有辦法,爺需要的是權力,權力才能讓他開心。


    葉開來了,帶著載灃想要的東西。


    他是唯一一個不需要通報的訪客,這是載灃曾經說過的,但此刻站在院子裏的太監都愣住了,他們雖然身份低微,但在同一方屋簷下,也大多聽人念叨過,說王爺之所以淪落到現在這幅樣子,多半都是因為他。


    太監陷入了兩難,不知道該攔還是不該攔,也不清楚王爺說的話到現在還管不管用,就在這猶豫的片刻時間,葉開已經大步踏進了內殿,門被關上了,太監們瞪眼望著,什麽事也沒發生,又過了一會兒,屋子裏的內監也被人“請”出來了。


    這個人在最關鍵的時候沒有出現,這時反倒堂而皇之的出現了王爺的房間,太監們竊竊私語,彼此都很納悶,但對當事人來說,沒有什麽比這更心知肚明了。


    這場遊戲,騙過了所有人的眼睛。


    .............


    “臣出的下策,讓攝政王受苦了。”


    葉開伏地,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令座位上的失意人大為動容。


    載灃沒有多說什麽,靜靜的看著這個給予無限希望的重臣,沒有打算叫他起來,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靜止中無言,兩人卻似乎都在迴味著往昔的默契。


    片刻後,葉開的肩膀上,接收到一股有力的攙扶,以及附加在上麵的無限信任。


    “你受的苦比本王更多....”


    葉開站起來,載灃接著說道,“資政院彈劾軍機處,本王逞一時之勇,沒有聽你良賚臣的話,如今鬧出這樣的滔天大禍,本王吃的所有苦頭都情願了,是本王一時腦熱,一錯再錯,卻萬事都讓良賚臣來打理,本王知道你吃的苦比本王更多,這段時間,本王一直在想,如果沒有你良賚臣代為籌劃,如今時局會怎麽樣?本王最後的結局會怎麽樣?”


    說到最後,載灃苦澀地搖了搖頭,望著葉開,自問自答:“本王就是中國的路易皇帝。”


    “萬不可這般妄自菲薄,攝政王宅心仁厚,能在最後聽下臣的勸言,讓禁衛軍按兵不動,就是仁德之君,有良弼在,攝政王絕不會到那一步。”葉開迴道:“當年,步兵衙門風波,朗貝勒被罷出海,良弼叫攝政王忍,後來資政院大亂,不惜以辭職為要挾,良弼叫攝政王忍,如今奕-劻步步緊逼,想要竊奪天子大權,良弼還是那一句話,忍。”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本王讚同你以退為進的法子,無論何時何地,本王始終相信你,昨天是,今天是,明天也是。”


    “攝政王如此倚重臣,臣願至死追隨。”葉開叩拜,載灃趕忙把他攙扶到桌椅上,正言道:“從今往後,若出行於本王左右,你良賚臣不可再跪。”


    “臣謝攝政王宏恩!”葉開點頭致謝,這是一份不可多得殊榮,這天下也僅此一人而已。


    “攝政王,奕-劻雖然貴為總理大臣,看似權力熏天,實則此位並不牢靠,一來內閣中皇族過多,引得舉國嘩然,大江南北,無不對奕-劻此舉嗤之以鼻,此為奕劻一大跛腳之處。”葉開緩緩分析道。


    “皇族...”


    載灃低聲默念,他這一生最信任皇族,到最後卻被自己人逼迫的下了台,天家無親情,這句話果然真理啊,隻要權力摻雜進去,再親密的關係也會大打折扣,到此而至,他對皇族所有的希冀,已經消失了幹幹淨淨。


    “再有,臣修訂的《內閣官製》,剝奪了奕-劻的軍權,將陸軍大臣,海軍大臣,軍谘處的大政交由攝政王決斷,這樣攝政王就有製衡奕-劻的地方,而奕-劻也必然投鼠忌器,不敢和攝政王撕破臉皮,由此一來,他對攝政王肯定是又敬又怕,短期內,軍國大事,仍然要看著攝政王的意思,而攝政王依然有用武之處。”


    “臣所說的用武之處,攝政王想必也應該清楚,奕-劻一心想總攬大權,那就該越不讓他如常所願,但凡是要攝政王署名,親頒詔書的,攝政王應該假意奉迎,背後一拖再拖,隻有這樣奕-劻才會煩不勝煩,慌亂中露出馬腳。”


    載灃點頭,精於權謀,這果然是他熟悉的良賚臣。


    “眼下,還有一件大事能讓奕-劻頭疼,這就要攝政王出麵了。”葉開道。


    “賚臣要本王怎麽做?”載灃直接表態,“隻要能做到,本王都答應。”


    “梁啟超迴來了,攝政王敕封他為資政院總裁,這樣府院勢力均等,而奕-劻必然會陷入纏鬥,無暇顧忌攝政王這一邊。”


    葉開最後說道:“那麽攝政王就可以做平衡手了,由此一來,奕-劻又會有求於攝政王,奪權奪權,這大權,最後又迴到了攝政王這裏。”


    最後一句話,載灃聽得津津有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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