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讓人幹的。”周載帝道,“當年如果不是你們來遲了,我的母妃也不會死。她活著,朕就不用獨自麵對這個吞人的後宮,或許就能自由一些。”


    越芫華並不想聽他的那些理由,也不想與這樣講不通道理的帝王多言,周載在活在自己的固執中,也可以死在自己的固執裏是他自己害死了自己。


    越芫華轉身便走,隨著他慢慢遠去的身影,周載帝被他丟在身後,宮殿被他丟在身後,最後整個皇宮也被他丟在了身後這裏的人,都不值得他救。


    皇上為了自己的母妃,記恨醫穀至今,醫穀因為他,損失慘重,弟子重傷數人。在醫者心裏,沒有誰比誰更高貴,妃子並不比百姓更值得救。醫穀隻是去晚了,皇太後時運不濟,沒能挺過來,但這筆賬不應該記在醫穀頭上。


    如今皇上既然不仁,那他也沒必要講什麽義,他們之間算是扯平了。至於皇上的命,誰愛管誰管去吧。


    得知師父離開了,越清眠都沒去見周載帝,就去追師父了。


    寧祿給周載帝熬好藥迴來,才知道越芫華不知道為什麽不告而別了。便趕緊去通知周載帝。


    周載帝平靜地看著床頂,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己的結局。


    “寧祿,拿紙筆來。”周載帝掙紮著要起身。


    寧祿趕緊去扶:“皇上,您還不能起來啊。奴才這就去把越掌門請迴來。”


    “別去了,他不會迴來的。”周載帝歎道。


    “可是……”寧祿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覺得越芫華就這麽走了,太無禮了。


    周載帝被扶起來,再次道:“拿紙筆來。”


    寧祿無法,隻能說:“皇上,您先把藥喝了,奴才這就去給您拿紙筆。”


    周載帝搖搖頭,其實他心裏隱隱有感覺,自己的身體是真的不行了。就算越清眠跟他說養著就行,但別的不說,皇後都敢這樣蹦了,說明已經知道他不成了,就等著自己兒子登基,她好做皇太後了。


    皇後出賣他,他自然也不會讓皇後好過。在寧祿拿來紙筆後,憋著勁兒,費力地寫下了廢後詔書。


    待玉璽落下,周載帝一口血噴了出來,直直地向後倒了下去。


    “皇上!!!”殿中隻剩下寧祿的驚唿。


    蒼莫止這邊從蒼錦商那裏得知了消息後,整個人愣了好一會兒,然後立刻騎上馬,出去找越清眠了。他現在就怕越清眠一氣之下迴醫穀去了,那他真的是要冤死了。


    好在沒找多久,在影衛的匯報下,蒼莫止在一家小酒館找到了越清眠和越芫華。


    越芫華應該是有意買醉,想一醉解千愁,這會兒已經喝的趴桌子上了。越清眠在旁邊坐著,看著還算清醒。


    蒼莫止大步走過去,一把抓過越清眠的手:“你哪也別想去!”


    越清眠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應該是蒼莫止聽說了什麽,無奈笑道:“你來的正好,幫我把師父扶迴去吧。”


    “你不走,對吧?”蒼莫止現在根本沒有心思去扶越芫華。


    越清眠笑起來:“不走,趕緊的。我迴府要吃碗熱湯麵。”


    這事本就與蒼莫止無關,他不會遷怒到蒼莫止身上。尤其是重來了一世,應該珍惜誰,他再清楚不過了。


    聽他這樣說,蒼莫止一下子就恢複精神了,道:“師父這樣不好迴去,我讓影衛駕輛馬車來,這樣師父也能舒服些。”


    “行,趕緊吧。”越清眠催他。他當然恨周載帝,卻也知道周載帝沒幾日可活了,能撐到現在,全憑師父的猛藥吊著,所以對一個死人,實在是不必再費心計較了。


    第115章


    廢後的聖旨下達到皇後宮中,皇後簡直難以置信:“不、這不可能!我是皇嫡長子的生母,是大惠的皇後,皇上怎麽能這樣對我?!”


    寧祿雖然按旨前來宣讀,但內心也是打個突兒的。皇上廢後,說的是皇後幹涉儲君立選,謀逆皇上聖意。但這些說實在的,並不能成為皇後被廢的最有利理由,而且目前看也沒有實打實的證據。


    而且皇上現在又沒立儲,以後皇位落在誰身上都是有可能的。如果是大皇子繼承皇位,那在這種證據不足的情況下,皇後也有機會被複立,直接成為皇太後。


    所以寧祿當下也不敢真拿皇後怎麽樣。


    皇後一把抓過聖旨,看著皇上那綿軟無力的字,卻也能認出那就是皇上的字體。皇後仍不死心:“一定是有人逼迫皇上廢後的,是不是?!是越芫華,還是越清眠?!不行,本宮要親自去問皇上!”


    還沒等寧祿多勸一句,皇後就已經把聖旨丟在了他腦袋上,也顧不得端莊了,直接向皇上的寢殿跑去。


    皇後宮裏的人見勢,小宮女是一句話都不敢說,嬤嬤卻是立刻追了出去。


    不知道是受了太大的刺激,還是怒火難消,皇後跑的非常快。中途甚至把礙事的裙擺都卷了起來,完全不在意皇後的端莊了。


    就這樣一路衝進皇上的寢殿,此時周載帝正在休息,殿中的人都被趕到外麵了。而這些伺候的人年長一些的跟著寧祿去傳旨了,剩下的都是些小的,見皇後來了,哪怕是已經有了廢後聖旨,他們也不敢上前阻攔,何況還有皇後宮裏的嬤嬤跟隨而來,三兩下就把他們隔在了後麵。


    皇後進入寢殿,“砰”地一聲關上門,並鎖上了。


    周載帝被這一聲驚醒,在看到衝到他床邊的皇後後,並沒有太多驚訝。他吐過血後,感覺更加虛弱了,但麵對皇後,他還是要打起精神來。


    “怎麽?你覺得朕給你的廢後理由不夠體麵?”周載帝聲音嘲諷又冷漠。


    “哈哈,皇上的醜事被我揭穿出來,你覺得廢了我,你做的那些事就可以當不存在了?”皇後這會兒說話也沒了謙稱和敬語。


    “你我夫妻本是一體,沒想到最後卻弄成這樣子。”周載帝笑了笑,不知是心酸多一些,還是後悔多一些。


    “你不會是在說笑吧?夫妻本是一體?若真是這樣,在錦商出生時,你就應該立他為太子了!這些年我們關係如何,你很清楚,何必這麽假惺惺的,也不知道做給誰看。”


    周載帝臉色略難看了些:“看來你是真的一點皇後的體麵都不要了。”


    “你連廢後的聖旨都下了,我還在意什麽體麵?這些年別人不知道,但你的那些小人行徑我可是切切實實地看在眼裏。你怕別人出賣你,你倒是別幹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啊?幹了,就承認自己是小人,我倒也當你是個男人。結果你卻把自己做出的事釀出的後果推到我身上,把錯誤都算我頭上,你可真行。”皇後大聲罵著。


    無法推門進來的宮人們在門口守著,一個個又緊張又焦急。


    “如果不是你嘴賤,越芫華也不會知道醫穀的事。朕說不定還有機會。”周載帝惡狠狠地說。


    “嗬嗬,如果你早日立了錦商為太子,我也不用急著去糾正錦商的想法,自然也不會提起這些事。”皇後是不接這口鍋的。


    周載帝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泄氣了,語氣聽起來也柔和了許多:“你我夫妻多年,朕知道你一直沒忘記你那個書生情郎。也不知道你有沒有打聽過他的消息,但朕可是打聽過的。他早已娶了妻,現在夫妻恩愛,孫子都有了。而你,卻一直活在過去中,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但凡你對朕多用點心,我們也不至於過成這樣。”


    聽周載帝提起書生,皇後頓時氣的臉都紅了:“你不配提他!”


    周載帝倒是不在意地道:“你這麽說也行,畢竟當初蔡屹來找過朕,說你已經心有所屬,在沒放下那個人之前嫁給朕也未必能過好日子。希望朕能勸一勸太上皇,不要賜婚。但當時朕太需要朝中的助力了,且還得是清流人家的助力,你們蔡家是最好的選擇。所以朕拒絕了蔡屹,說能跟你過好。結果還是讓蔡屹說中了啊。”


    皇後皺起眉,她都不知道中間還有這麽一段。


    不過很快,周載帝語氣一轉:“不過我沒想到你這麽蠢,執念又這樣深,居然一直沒放下。而你那個書生卻早把你忘了,與別人恩愛白頭了,可見他也沒有多愛你。結果是你自己把自己困死在如今這個局麵裏了。”


    他說的這些,皇後豈會不知?隻是這些年的執念讓她不想承認,也不願意承認:“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他就是與別人成親了,也比你強千倍,萬倍!至少他沒有小人行徑,也不會給自己找借口,更不會疑心過重,卻自以為是心思縝密!”


    周載帝像被戳中是脊梁骨,語氣也重起來:“你就是個瘋子,一直活在自己的想法裏,別人對你好,你也不會把它當成好。”


    “你還有臉說我?你與我半點分別都沒有!”


    周載帝沒反駁,反而笑起來:“是啊,所以咱們就相互嫌棄,再相互折磨吧。”


    皇後冷眼看著他:“這樣的日子應該也到頭了。你自己什麽身體心裏應該很清楚,還能活幾日啊?哈哈哈,你現在廢了我不要緊,我不害怕,隻要你一死,錦商作為嫡長子,就是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隻要他繼位,我是他的生母,自然可以再被複立,我還是大惠的皇太後,你能乃我何?”


    周載帝嘴巴動了動,但沒說出什麽來。


    此時寧祿已經帶人趕了迴來,並安排人開始撞宮殿的門。他總覺得讓皇上與皇後單獨待在一起,並不是明智之選。


    皇後望了一眼殿門,眼中閃過幾分暴躁:“我看你寫廢後詔書時,手已經抖的不行了。應該沒力氣再寫什麽繼位詔書了吧?還是你覺得就你對蒼莫止做出的事,蒼莫止和蒼川之會記著你的好?可別逗了,我看他們比誰都希望你趕緊死。”


    這些周載帝何嚐不知道,隻是他和皇後一樣,也有自己不願意去想的事。可一旦被提及,他整個人就覺得氣血上湧,說話都不能過腦子了:“你放心,朕是不會寫傳位詔書的。你覺得錦商理應繼承皇位,但川之和莫止會幹嗎?現在這兩個人手裏握著兵權,就算你把玉璽塞到錦商手裏,他們也一樣可以搶過去。所以啊,錦商做不了皇帝,你也做不成太後,以後你就在尼姑庵裏孤獨終老吧!”


    皇後聲音尖銳道:“你早就算好了,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對啊,朕就是故意的。你也不想想,你與朕沒有感情,朕怎麽可能會希望你的兒子成為皇帝?可惜啊,朕恐怕是看不到你們死在那兩兄弟手裏的那一天了,哈哈哈呃”周載帝笑著笑著,聲音戛然而止,瞪的嗔圓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位於他上方的皇後。


    皇後臉上、手上都被濺了血,一隻鳳釵正麵紮進了周載帝的脖子。皇後臉上有種說不出的瘋狂,似乎這個世界終於被她掌控了。


    周載帝嗓子裏發出“嘶嘶”的聲音,原本看著皇後的眼睛瞳孔越來越大,越來越散,最後手上的力道一鬆,整個人便沒了氣息。


    此時,隨著一聲巨響,寧祿總算帶著人闖了進來。進門就看到皇後手裏拿著簪子還沒拔出來,而皇上已經沒了氣。


    皇後宮裏的嬤嬤見狀已經嚇的癱倒在地了。


    寧祿腦子也是嗡地一聲,隨即大叫:“叫太醫,叫太醫啊!!!”


    二皇子府裏,越清眠吃了一碗熱湯麵,無論是心裏還是身體,都跟著舒坦起來。


    蒼莫止殷勤地給他提來洗澡水,先倒進浴盆裏,等涼一涼再洗,到時候越清眠應該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大皇兄說他不想迴宮了。二哥讓人給臨時打掃出個院子給他住。”蒼莫止道。


    這一路上,越清眠把從師父哪聽到的與周載帝的對話告訴了蒼莫止。


    蒼莫止真覺得自己感情之路十分坎坷,問題是這不是他和越清眠自己搞坎坷的,而是其他不靠譜的人把他們弄坎坷的,簡直讓他無語。好在越清眠很講道理,不然他現在估計得發飆。


    “大皇子應該也受了不小的刺激。有皇上這樣的父皇和皇後這樣的母親,他沒長歪隻能說是你們蒼家積德了。”越清眠站起身,在屋裏慢慢溜達著消食。


    “也是。二哥說大皇兄也不好一直不迴宮,麵上工夫總得做,還沒去見父皇呢。大皇兄說不想迴去,實在不行就稱病住蔡府去。”蒼莫止陪著他在屋裏轉。


    越清眠想了想,說:“也行,反正丞相肯定不會趕大皇子的。”


    “師父醒後應該會迴醫穀去,你要跟他一起迴去嗎?”蒼莫止很在意這個問題,他知道越清眠跟著迴去是應該的,但他又不想和越清眠分開,哪怕是一天。


    越清眠笑了笑,主動挽上他的手:“師父迴去肯定有很多事要處理,還要跟穀裏的眾人說明情況,我跟著迴去,下決定逐我出師門的師叔們肯定尷尬。這些都不是他們的錯,他們當時的選擇也是逼不得已之下最好的決定,我自然不能讓師叔們尷尬。待師父出理完,京中的事也了了,我們再一起迴去吧。”


    蒼莫止開心地笑起來:“好啊,到時候我們在醫穀住上一段時間再迴延州。”


    他想越清眠應該是想住的。


    越清眠果然沒拒絕,笑著說:“好呀。”


    兩個人正說著,門就被一下推開了,蒼川之和蒼錦商臉色都不太好,動作都有些慌亂。


    蒼莫止見狀,立刻問:“這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蒼川之嚴肅地對蒼莫止道:“換身衣服,進宮。父皇駕崩了。”


    蒼莫止和越清眠都怔住了。


    “怎麽這麽快?”越清眠無比詫異,在他的判斷裏,周載帝至少還能活些日子的。


    蒼川之沒說話,隻是看了一眼蒼錦商。


    蒼錦商聲音發緊地說:“是母後殺了父皇……”


    *


    周載帝的喪禮有序地進行,由蔡屹主持,其他各處協同。無論他生前是什麽樣的人,死後的葬禮規格是一點都不能縮減的。


    作為蔡家人,因為是廢後殺了皇上,按理來說蔡屹是不應該主持喪禮的。但蒼川之和蒼莫止都沒反對,其他人也沒有推舉出更合適的人選,這事就還是落在了蔡屹頭上。


    而廢後蔡氏則被暫時關在了自己的宮中,但大家都明白,哪怕是大皇子繼位了,也不可能再扶她為皇太後了。畢竟弑君是死罪,新皇若這都不顧,恐怕會被天下人唾棄。


    周載帝下葬後,喪禮也正式結束了。


    因為周載帝沒有留下遺詔,所以下一任國君應該是誰,就成了朝臣們討論的重點。說來也是因為蒼莫止沒有帶兵權衝宮,否則花落誰家就有數了。


    有人覺得大皇子是繼位的最佳人選,畢竟是嫡長子,但有人覺得其母弑君,有礙名聲;有人覺得二皇子應該繼位,畢竟無論學識還是思謀,二皇子都很出眾,可有人又覺得二皇子素日功勞不多,恐不能服眾;也有人覺得慎王最合適,他可是第一個封王的皇子,又身披無數戰功,當之無愧,不過還是有反對者認為慎王學術上實在不佳,從就不愛讀書,打仗是可以,若是治理國家,恐怕還差一些。


    就在官員們激烈討論之時,兄弟三人正坐在二皇子府上,也在喝著茶說這事。院子裏就他們三個,完全可以暢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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