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蒼尋琴,是為了正道。


    留她一命,為了得到更多的情報,同樣是為了正道。


    謝同舟收起柴刀,布滿老繭的手貼在蒼尋琴的脖子上。


    纖細的蛛絲從他的指腹和掌心鑽出,鑽進蒼尋琴的皮膚,將她的傷口密密縫合起來。


    先是脖子,而後是手臂。


    血徹底止住。


    這次是他不對。


    不加考慮,下手太快太重。


    之後,他要向師父請罰。


    而阿景這邊,慌亂中的大喊確實保住了蒼尋琴的性命,達成了她留活口的目的。


    然而,也害了她自己。


    一唿一吸之間,細如塵埃的蠱蟲趁機鑽進了她的體內。


    短短的一口氣,至少有百餘條蠱蟲進入她的身體。


    它們開始瘋狂地攻擊她的五髒六腑。


    雖然不怎麽疼,造成的傷害卻不容小覷。


    本已經偃旗息鼓的寒血鐲,再次滲出血影。


    剎那間,血霧成焰,滾滾燃燒。


    第二波企圖攻擊阿景的蠱蟲被燃燒殆盡。


    蒼尋琴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培養了多年的心血,最後連一點灰燼都沒有留下。


    她做任何事都是徒勞,轉瞬都成空……


    連泄憤都失敗了。


    阿景深深蹙眉。


    這一波攻擊放出,寒血鐲似是大傷,鐲子裏的血色隻剩下星星點點,其餘皆是雪色。


    如果血色完全沒有了,會怎麽樣?


    阿景摸了摸兩個鐲子,「寶貝,謝謝你。」


    話音剛落,胸口傳來一陣劇痛,喉嚨跟著一癢,她猛地吐出一口烏黑的血。


    阿景抬起頭,看向雲端的崖頂。


    崖主不來救自己嗎?


    他不是要收自己為徒麽?


    他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她吃虧,又眼睜睜地看著她死?


    慘了,這次她真的高估她自己了。


    得想個辦法自救才行,要是就這麽死了,公子會很寂寞的……


    阿景低下頭,一雙雪白的長靴映入眼簾,再抬起頭,她看見苦霖修長的身軀、清冷的麵龐。


    苦霖指尖微動,她體內所有的蠱蟲頃刻間被逼了出來。


    這些黑色的蠱蟲在離開她體內的一瞬,化為晶瑩的塵埃,如雪屑飄落。


    他用的方式很粗暴,蠱蟲是直接從阿景的皮膚裏彈出來的。


    她的身上多出了無數個針眼大小的傷口,疼得她皺眉咬唇。


    苦霖神情淡淡地看著她,眼神中卻似含著淡淡怒意,隱隱透著高高在上的威嚴。


    阿景難免委屈。


    做壞事的人又不是她,崖主為什麽要生她的氣?


    強者的情緒變化,實在難懂。


    與此同時,寒血鐲開始吸食蒼尋琴流的血。


    量不多,但勝在新鮮。


    時間拖久了,不新鮮了,就無法吸食了。


    苦霖垂下眼眸,冷冷地看著它,抬起右臂。


    阿景眼神微顫。


    謝同舟想要毀掉她的鐲子,崖主果然也是這麽想的嗎?


    下一個瞬間,一片晶瑩的雪花飛來,劃破了苦霖的手腕,鮮血汩汩湧出。


    寒血鐲貪婪地吸食。


    整個過程,持續了半刻鍾之久。


    最後一滴血液染紅了那片以身為刃的雪花,消解為紅色碎屑,同樣被寒血鐲吸收。


    阿景抬起雙手,寒血鐲已經恢復了初見時的模樣,一半是血色,一半是雪色。


    她雙頰微紅,「謝崖主。」


    現在想想,她此前餵給寒血鐲的幾滴血,實在上不了台麵。


    寶貝怕不是要嫌棄她摳門,還真是有些羞恥。


    謝同舟遠遠地看著他們,目露驚訝。


    師父為什麽要那麽做?


    那明明就是邪器。


    他、他可不可以開口問師父原因?他還要繼續在師父麵前閉嘴嗎?


    許良辰的魂魄同樣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他知道師父脾氣好,但也僅止於脾氣好。


    師父對阿景這般,讓他很意外。


    用自己的鮮血飼養邪器,可不是正道所為。


    還有,要試探她們的方法有很多,為什麽師父偏偏要用這一種?


    師父不該讓阿景受傷……


    苦霖止了血,拿出那枚相思紅的解藥,遞給阿景。


    這正是阿景心心念念所求之物。


    她生怕晚一刻就會發生變數,飛快地接過來,塞進嘴裏。


    吃下解藥,阿景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他,試探性地開口。


    「師父?」


    既然給了解藥,就意味著苦霖承認了她的勝利。


    苦霖白眉輕蹙。


    阿景紅唇微抿,一雙赤眸燃燒著對力量的渴望。


    昨天是她犯傻了。


    強大的實力比什麽都重要,傻子才不當苦霖的徒弟。


    苦霖的眉頭越皺越深。


    阿景越發緊張。


    老人家不會反悔吧?


    忽然,苦霖冰涼的手掌落在她的發頂,輕柔地撫摸了幾下。


    阿景睜大雙眼,茫然地被他擁入懷中。


    耳邊傳來他清冷微顫的聲音。


    「景兒。」


    淚意莫名泛起,洶湧的悲傷襲來,讓阿景酸了鼻尖。


    為何會這樣?


    苦霖當真是那個女嬰的舊相識?


    可,一個嬰兒,她什麽都不知道,又怎麽會在這具軀體裏留下那麽深的悲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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