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千不明白為何徐念章會墮落至此,所交往的朋友猥瑣至極。


    連他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酒色之徒,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了解徐念章的白三千,深信他不會無緣無故變成這樣,所以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徐念章閑聊著,希望能從中知道什麽。


    “徐師兄,你離開快哉風都在做什麽?”


    “喝酒行樂啊,人生行樂須趁早啊,師弟。”


    徐念章翻身坐起,一把摟住偃歡,大聲笑道。


    “師兄每日都待在家裏嗎?”


    白三千隨意地掃了藏閣一圈,問道。


    “不然呢?縱使外麵世界精彩,也比不上我的偃歡。”


    徐念章看著懷中絕美的女子,溫柔地說道。


    “偃歡姑娘確實豔壓群芳,不知何處竟集天地靈氣,長出這麽個美人來?


    改日我若有機緣,也去偃歡姑娘的故鄉轉一圈,說不定也能抱得美人歸。”


    白三千呷了一口茶,玩笑著問道。


    徐念章的突變自然而然讓他對那名叫偃歡的女子產生了懷疑。


    一個不好美色之人,對她百般寵愛,實在蹊蹺。


    “偃歡生於狐族,自然比我們這些尋常女子貌美些。”


    微胖男子懷裏的女子扭動著腰肢,拈酸帶醋地說道。


    “原來如此。”


    白三千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道。


    妖生百態,其中數狐族生得最美,虜獲人心更是手到擒來。


    “我看這位白公子似乎也是妖族。”


    偃歡打量著白三千,柔聲笑道。


    “他呀,是一隻小白兔所修,你看像不像?”


    徐念章指著白三千,放聲大笑道。


    “難怪生得俊朗清秀,白公子若要美人,這滿座姐妹就沒有得你心者?”


    偃歡看向白三千,眼裏閃過一絲揣測之意。


    “姑娘說笑了,我誌不在此,誌不在此。”


    白三千拱拱手,幹笑道。


    偃歡雖然看似在隨性說笑,但白三千卻隱隱察覺到了她言行中的警惕。


    “你方才說要去風花雪月天找川穹?他也離開快哉風了?”


    徐念章拿起酒壺喂了偃歡一大口酒,隨口問道。


    酒水灑到偃歡的嘴邊,流淌到她白皙的脖頸,消失在淩亂的大紅衣袍中。


    “是的,說到這個,我想起川穹父親有個姬妾也是來自狐族,不知偃歡姑娘可認得?”


    白三千問道。


    “狐族人數眾多,豈能人人都認得。”


    偃歡掩口笑道,軟軟地依偎到徐念章懷中。


    “也是。”


    白三千抿嘴一笑,陷入沉思。


    “你明日再去風花雪月天也不遲,今晚就留在我府中。”


    徐念章朝白三千敬了敬酒,挽留道。


    “多謝師兄,但我想還是不叨擾師兄了。”


    白三千舉起茶杯,婉拒道。


    夜長夢多,看徐念章半醉半醒的樣子,也問不出什麽來。


    他當然不相信徐念章一離開快哉風就變成這樣,除非他剛下山就被人下了什麽迷術,但這種可能性很小。


    所以白三千猜測要麽是徐念章有意隱瞞,要麽是他忘掉了什麽。


    “我看你是怕我們吃了你吧?我們又不是母老虎。”


    這時,連夢推了白三千一把,咯咯笑道。


    眾人也跟著哄然大笑,白三千隻能陪著幹笑。


    “我隻是怕麻煩了師兄。”


    “不會不會,連夢你去安排個幽靜舒適房間給白師弟。”


    徐念章擺擺手,爽朗說道。


    “是。”


    連夢點點頭,放在手中的茶壺,起身離去。


    一時脫不開身的白三千,隻能在花紅柳綠的簇擁下,又喝了幾大碗茶。


    此時他覺得,同樣都是酒色醉人,風花雪月天比徐府要令人舒適多了。


    在風花雪月天,美人是山間風景,在這裏卻成了玩物。


    本想找個跟徐念章獨處的機會,好好聊一聊。


    結果直到臨睡前,偃歡也沒有離開過徐念章一刻。


    這讓白三千更加深了對偃歡的懷疑,雖說是徐念章時時都離不開偃歡,但上茅廁都要跟著,這也太誇張了。


    躺在床上的白三千聽著隱約傳來的笙簫和嬉笑聲,毫無困意。


    隻能睜著眼睛,絞盡腦汁去想徐念章突然大變的緣由有哪些。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月上柳梢頭時,他又聽到了剛進城時聽到的琴聲。


    不過這次樂器由琴換成了塤,但曲調未變。


    塤聲一起,笙簫聲驟停,連嬉笑聲都靜默了。


    他能聽到的,除了塤聲,還是塤聲,蟲鳴鳥叫都不敢造次。


    奇怪的是,進城時琴聲是在城口樓閣之上傳出的,所以聽得格外清楚。


    可這裏是徐府,塤聲竟同城口時聽到的一般清晰。


    難道徐府也有人會彈奏這首曲子?白三千猜測道。


    但為何這首曲子一起,就瞬間萬籟俱寂?


    白三千凝神聽著這首曲子,此刻夜深人靜,悠揚的曲子聽起來有一種淡淡的憂思。


    似在月圓之夜,孤身徘徊在廣袤的湖邊。


    微風吹過身體,將萬般情緒吹成湖麵上細微的波紋。


    蕩漾,蕩漾,蕩漾在皎月下,在碎光中……


    人也跟著碎成了千萬片,縱使有千萬片,依舊覺得孤獨。


    仰望著孤月,隻覺遙不可及,俯視著湖麵,隻覺寬廣無邊。


    “媽的!這首曲子絕對有問題!”


    白三千陡然迴過神,抹了一把眼角邊的淚水,唾罵道。


    聽得太入神,被帶入曲中,都忘記自己是誰了。


    此刻窗外,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啜泣聲,其聲之悲,令人動容。


    白三千都懶得起身去看,他確定是這首曲子搞得鬼。


    如此一想,進城時人人陶醉其中,商者忘客,行人忘行的場景,實在詭異。


    徐師兄的性情大變,會不會跟這首曲子有關呢?白三千暗自揣測道。


    但塤聲遲遲未停,啜泣聲也一聲緊似一聲,令他心煩意亂。


    他翻身起床,決定一探究竟。


    為了不被發現,他直接從窗戶翻了出去。


    那一聲聲啜泣是服侍他的連夢發出來的,她正靠在廊柱上,淚光點點,神情悲戚。


    白三千躡手躡腳地朝徐府其他地方走去,果然所到之處,人人悲戚流淚,就同他進城時人人陶醉其中一般。


    其中徐念章也不例外,白三千在窗戶縫中朝藏閣中望去,見他正抱著酒壺,潸然淚下。


    但是閣中另一個人,卻坦然自若,雖麵露悲傷,但顯然不是因曲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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