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三千扛著大麻袋,腳底生風跋涉了五十多裏,隻看到一座瑞氣騰騰的山脈,但並未見到什麽人來人往的山穀。


    他一路走來,向許多妖怪及仙友打聽過了,是這個方向沒錯。


    因扛著大麻袋,速度慢了許多,故現在已是亥時。


    白三千為了讓視線開闊些,爬上了山頂。


    可抬眼望去,除了千山一月,樹影重重,根本沒發現什麽穀的蹤影。


    按說既然是做買賣的地方,應該燈火通明,雖然夜深,但也不至於毫無人氣。


    就目前的情況看,顯然不是伸手借月光才見五指的此處。


    白三千垂頭喪氣地一屁股坐到山上,懊惱自己財迷心竅,過於衝動。


    他心內油然而生出自己將自己騙到荒郊野嶺的挫敗感,附近還傳來蟲蛙的鳴叫聲,仿佛都在嘲笑他。


    先不說筋疲力盡走不動了,就算現在迴去,也得再走上三四個時辰,天都亮了。


    他索性以大麻袋為床榻,躺在上麵睡下了。


    興許是天黑尋不到路,等天亮就會找到了。


    雖然天已迴暖,但晝夜還是有絲絲寒意。


    尤其是山頂,溫度很低,涼風陣陣,幸好白三千毛發未褪盡,也幸好偷來了泊鳳的大鬥篷,勉強禦寒。


    聽著啾啾蟲鳴,躺在山頂的白三千,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像個有靈魂的人了。


    天上的月與山頂的他遙相唿應,月似乎想訴說些什麽。


    也有可能是玉兔發現了同類,想排遣寂寞。


    可惜白三千不解風情,很快沉沉睡去,還發出撼天唿嚕聲。


    周圍的鳥蟲為之一振,扯大嗓子,提高音量,試圖與他比個高低。


    但無奈都被他的唿嚕聲給擊潰,個個落花流水,掐嗓敗走。


    “雷公下凡!不同凡響!”


    ……


    毓山神府內,主仆二人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談笑風生。


    “泊鳳大人,白三千不會出事吧?”


    慢走麵上毫無關切之情地問道,他可能隻是想跟泊鳳搭話。


    “若不迴來,最好是出事了。”


    泊鳳大人使勁嚼著肉片,眼裏發出冷光,仿佛那肉片跟他有仇似的。


    “泊鳳大人這話何意?”慢走不解問道。


    “我那件頂天貴的鬥篷與他一同消失了。”


    泊鳳吸了一口氣,相當肉疼地說道。


    那件鬥篷是他修成妖神時邶合送的賀禮,他統共就穿過兩次。


    一次是跟邶合打架,另一次也是和邶合打架。


    他還未來得及懷念穿著鬥篷時的威風感覺,隨著“啪”的一聲,桌子震動了一下。


    “……我為您打抱不平,他竟然行偷竊之罪,就憑這一條,他永遠都無法修成上仙!”


    拍桌子的慢走看了一眼泊鳳,見他沒有惱怒之意,這才放下心來。


    自從上次拍了一下桌子,慢走便愛上了這種感覺,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泊鳳迴味了一番他的話,不滿地問道:“你的意思是,他不偷竊也能修成上仙?”


    “自然不能,就他那……我都不好意思說他。”


    慢走歎息地搖搖頭,白三千不足道,實在不足道。


    “你讓你的鬆鼠兄弟們查查他的蹤跡,務必把我的鬥篷追迴來,那可是我的戰袍。”


    說到這裏,泊鳳想起自己還未吃過鬆鼠肉,不知味道如何,定要唬慢走騙一兩隻他的兄弟來嚐嚐鮮。


    “若白三千將鬥篷賣掉了呢?”慢走靈台清明地問道。


    “那就叫他再買迴來,否則,就將他打迴兔形,且一輩子都不讓他修成人形。”


    泊鳳每一個字都用盡力道,但臉上依舊雲淡風輕,一派妖神寶相。


    “泊鳳大人,為了一件衣服,這個懲罰是否太過了?”


    慢走忐忑問道,他自然不是為了白三千,而是為自己前途擔憂。


    “我是為了衣服嗎?我是為了妖族風氣!


    身為妖神,當做表率。若我連府中人都管不好,還如何做表率?”


    泊鳳義正言辭道。


    “正是,泊鳳大人英明,是我鼠目寸光了。”


    慢走賠笑道,不再多言,隻希望白三千趕緊帶著鬥篷迴來,免得勞累他的鼠兄鼠弟。


    ……


    “白三千?!”


    慢走臨近晌午起床做飯,發現白三千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院中石桌上看書。


    活見鬼了?慢走嘀咕著掐了一下自己,疼!


    “那麽大聲幹嘛?我又不聾。”


    白三千不悅地放下書,依舊平躺著,扭過頭罵罵咧咧道。


    “你不是偷了泊鳳大人的鬥篷逃跑了嗎?”慢走抱臂搖頭晃腦質疑道。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鼠目寸光。鼠目寸光?!哈哈哈哈哈哈!”


    白三千仿佛想到了什麽,愣了愣,突然捂著肚子大笑了起來。


    可能因為太好笑,他在桌上笑得翻來滾去,但每次都恰好在桌沿停下滾迴另一邊。


    “你笑什麽?”慢走一臉茫然問道。


    “鼠目寸光啊,你是鬆鼠,本來就鼠目寸光,哈哈哈哈哈哈!”


    白三千騰出一隻捂著肚子的手,指著慢走笑道,眼淚橫流。


    “……好冷。”慢走抱著胳膊抖了抖,一身雞皮疙瘩。


    他又問道:“你昨晚去哪了?”


    “我在山上睡著了,結果一覺睡到天亮了。”


    白三千向來臉皮厚,謊話手到拈來,無需打腹稿。


    “騙人!我把山上都找遍了,根本沒發現你的人影。”慢走反駁道。


    “因為你鼠目寸光啊,哈哈哈哈哈哈!”白三千不慌不忙地笑道。


    慢走見白三千一直跟鼠過不去,惱羞成怒,拿起一個凳子就要朝白三千砸來。


    “你後麵!”說時遲那時快,白三千指著慢走身後大聲驚唿道。


    慢走感覺自己舉到頭後的椅子似乎碰到了什麽,“噔”的一聲。


    他連忙轉身去看,結果“噔”的一聲又碰到了一下。


    等慢走看清背後是正痛苦地揉著臉,滿臉怒色的泊鳳時,他感覺自己大限將至。


    “都提醒你後麵了,鼠目寸光啊~啊~”


    白三千憋住笑,側躺在桌上,同情地看向慢走,哀歎道。


    “你們倆,這三天都別吃飯了!”


    泊鳳氣急敗壞地怒吼道,他看了一眼手裏的鬥篷。


    但已經氣得記不起自己拿著它要幹嘛了,便一跺腳,又氣唿唿地迴了書房。


    白三千暗自鬆了一口氣,好像暫時蒙混過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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