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朝瑤給他蓋了厚厚的稻草,他還是將自己蜷縮在一起,渾身不停的顫抖,牙齒咬著皸裂但形狀完美的嘴唇,連嘴角也滲出了鮮血。


    朝瑤喝一口湯,將口腔裏的幹硬碎渣咽下去,她抱起裴殊觀的頭,那碗熱湯就放在身邊。


    他身上燙得驚人,如鴉羽的睫毛不斷輕顫,即便是重傷瀕死,容貌也昳麗得讓人挪不開眼。


    輕撫過他的睫毛,手心是毛絨絨的觸感。


    朝瑤仔細瞧他,見他濃密纖長的睫毛交疊在一起,上麵有血痂凝固。


    她將他睫毛上的血痂小心剝脫。


    赤虎幾下將那一小塊饢餅囫圇吃下,芸娘正低下頭給赤虎包紮傷口,而赤虎的注意力已經放到了朝瑤和裴殊觀身上。


    這個裴家公子他也曾聽說過,隻說以他的才學,若進京科考,入翰林院便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人也高潔端方,但不管怎樣,現下還是殿下更要緊,遂出口提醒,


    「小姐,他馬上就要死了,就算不是被馬賊殺死,這山上的天氣這麽冷,受了重傷,他也熬不了多久的。」


    「我們的食物本就不多,您身體貴重,自己吃都還不夠.....再沒多的給他了。」


    朝瑤目光已經看過來了,芸娘覺得自己後背有些發涼,心裏暗嘆赤虎這傻子怎麽就看不懂,公主這是明擺了要救那位公子。


    「多嘴。」


    她嗬斥赤虎,


    「小姐的事情豈是你能指手畫腳的!」


    芸娘是朝瑤的貼身婢女,他們這些侍衛平時都是聽她指令,要喊她一聲姐姐的,現下芸娘出聲斥責,赤虎也就不敢開口了,隻是他看起來不是很服氣的樣子。


    朝瑤好笑的望過去,這兩個人,一個衷心但笨拙,一個偽詐但討巧,還真有趣。


    「芸娘說得對,小姐之所以是小姐,就是你們都得聽小姐的。」


    朝瑤將裴殊觀的頭枕到稻草上,手指穿過他烏鴉鴉的發,將它們潦草的別在耳後,端起那碗用野菜和菜幹熬煮出來的渾濁液體,將湯水一點點餵給他。


    湯水一點點潤濕裴殊觀的唇,期間裴殊觀恍惚中睜了一次眼睛,但是並未完全清醒,更像是高燒中途的混沌之態。


    朝瑤看著那渾濁的湯水一點一點露底,好似想起了什麽,問他,


    「我聽他們說,你是固國公府的大公子?」


    他還未清醒,朝瑤其實並不指望他迴答,但沒想到他應聲了,聲音嘶啞破敗,仿若早春融化的清泉攜著碎冰劃拉流淌。


    「是我......」


    朝瑤把碗拿開,拖著腮笑了起來。


    「我見過你。」


    第5章 殺人


    朝瑤的確在「記憶」裏見過裴殊觀。


    那是在李朝瑤很小的時候,才從鄉下迴到京城,跟著疼愛她的舅母,去參加京城各個名流豪族的聚會。


    固國公裴啟元是當朝文官之首,喜好書畫山水此類誌趣高雅之物。


    他府裏新建了一山水,說是移步換景,從任意角度看都有不同的風景,此時恰逢海棠盛開之際,固國公府就舉辦了一場賞花宴。


    李朝瑤當時還那麽小,哪看得懂這些東西,隻是瞧著花好看,圖個稀奇罷了,她順著岸邊往前走,不知怎的腳下一滑,就掉進了湖裏。


    早春的湖水還十分的刺骨,小朝瑤雙手拍打著四處湧過來的流水,不斷濺起水花。


    水爭先恐後的從李朝瑤的口腔和鼻腔湧入,讓她意識全無,腦袋一片空白,窒息感拖拽著她向下沉去,湖水即將將小小的她吞沒,她已無力掙紮。


    僅剩的意識告訴她,她要死了。


    但恍惚間,她好像聽見人說,


    「阿嬤,有人落水了。」


    「......」


    「咳咳咳...咳...咳......」


    朝瑤從夢裏醒來,那種窒息感她好像真的經歷過一般,灌入鼻腔的水嗆得她眼睛生疼。


    盡管她的肺裏沒有水,那種真實的感覺也讓她有些幹嘔。


    或許是因為昨天想起來初遇裴殊觀這件事,她晚上就夢到了,而這夢還是像李朝瑤那個中毒死於牢獄的結局一樣逼真。


    朝瑤從地上撐著爬起來,喉頭還微微有些發癢,此時天剛剛泛青,牢房裏也是灰濛濛的。


    首先映入朝瑤眼簾的就是散落在地上的稻草——那是昨天晚上朝瑤蓋在裴殊觀身上幫他禦寒的。


    而裴殊觀跪坐在窗戶下麵,靠在牆邊,他的背脊纖瘦,挺直的脖頸白皙優美。


    他的狀態明顯比昨天好了許多。


    朝瑤走了過去,落座在他身側,瞧著他將瓷白的病容展示在窗口之下,昨天咬破的嘴唇已經結成了暗紅的痂。


    朝瑤盯著那塊痂,心底有些癢。


    他仿佛注意到了朝瑤,眸色的眸子轉過來看向朝瑤,清晨的暗光,將他的臉割裂成半明半暗的幻境。


    恍惚間,朝瑤甚至以為他還能看得見。


    「小姐,是您救了我?」


    「嗯。」,朝瑤的聲音有些歡快,伸手在裴殊觀一雙盲眼前舞了舞,「你還記得呀。」


    「抱歉。」


    裴殊觀垂下雙眸,聲音還帶著高燒後未盡的幹啞,想起昨日之事,他眉頭輕擰,隻覺有些拘束,


    「我看不見了,隻隱約有些光影,昨日,我並非有意為之。」


    說起這件事.....


    朝瑤伸手撫摸上自己的脖頸,那裏留下了些輕微的痕跡,一摸上去,就泛起些輕微的刺疼。<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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