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姐不必緊張,此次去鎮上一來替你置辦些衣物,二來家中米麵肉菜都沒有。我與錢伯都不太懂,你去自是最好。」


    周月上明白過來,倒也不扭捏。反正無論是耿小子還是成守儀,都是自家男人的下屬,這些人願意出錢出力,她半點不覺得難為情。


    她拉著周大丫的手道:「大姐,別怕。咱沒做虧心事,沒有對不起誰,就應該堂堂正正的做人,挺著腰走路。」


    「四妹,我…」


    周大丫咬著唇,下定決心般應個好字,跟著錢伯出門。


    哪成想,一出門就看到急匆匆的周氏夫婦,看著是朝顧家走去。周大丫臉一白,渾身發僵,呆立當場。


    柳氏眼尖,已經看到她。


    「他爹,你看那不是咱們家大丫?」


    「爹,娘…」


    周大郎虎著臉,最近在村裏受的冷嘲熱諷一股腦全發出來。


    「你別叫我爹,一個二個都長本事了。被四丫那死丫頭一竄輟,竟然敢和離。快跟我走,去給鐵柱賠不是。」


    他說著,已拽著周大丫的衣服。


    周月上和成守儀也出門來,周月上正欲上前阻止,被成守儀攔住。


    須臾間,周月上明白他的意思,站在一邊靜看著。這事立不立得住,得看周大丫的態度。周大丫要是意誌堅定,她再推一把。要是周大丫自己都在猶豫,說不定以後還會怨她。


    她願意做好人,卻不願意做好事還落埋怨。


    「爹,我不去…」


    柳氏看到周月上,心知是這個死丫頭搗的鬼,看到有三兩村民停下來,一拍大腿哭起來,「我怎麽這麽命苦啊,生的女兒個個都是討債鬼。四丫啊,你不認爹娘就算了,怎麽能讓你大姐和離?她和鐵柱過得好好的,你把她帶走,是不是打什麽鬼主意啊?我告訴你,我是你娘,你今日不給我個說法,我就死在你麵前!」


    「娘,不關四丫的事…」周大丫嚅嚅著,歉意地迴望著周月上。


    周月上目光平靜,看著柳氏,像看一個跳梁小醜。


    「娘?天下有存心害死自己女兒的娘嗎?你真當我忘記了?正是你這個所謂的娘親手將我推進水中,你怕我淹不死,還用棍子按著我…這樣的娘,試問天底下有幾個?你還好意思自稱為娘?」


    周大丫臉色更白,不可置信地盯著柳氏。


    「娘,四丫說的…可是真的?」


    「沒…沒有的事,這死丫頭胡說的…」


    柳氏哪裏會承認,抱著肚子躲到周大郎的身後。


    「沒有?既然你說沒有,那敢不敢發個毒誓。要真是你將我推進水中意圖淹死,則周家斷子絕孫,你們無兒送終!」


    兒子是周大郎心裏的執念,聽到周月上竟然要求柳氏以此為誓,倒吸一口涼氣。


    「你個黑心爛腸的丫頭,你竟敢詛咒自己的弟弟…看我不打死你!」


    周月上漆黑的大眼譏諷地看著他,「你急什麽?她要是真的沒做過,發這樣的誓又有什麽關係?即便是不起誓,做過的孽都會有報應的,該來的總會來,逃都逃不掉。你說是不是?」


    最後這句話,她是盯著柳氏問的。


    柳氏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裏起毛,那雙大大的瞳仁中像有無數簇跳動的黑色火焰,要將人吞噬。自己死藏在心中的秘密,在這樣的火焰中幾乎無所遁形。


    這不是她的女兒,分明是陰曹地府來的討債鬼。


    「啊…有鬼啊……」


    周月上嘴角的嘲諷更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柳氏是做過多少虧心事,大白天對著自己的女兒都像是見鬼。


    一個人的心要多黑多硬,才能做出不把女兒當人非打即罵。到底是多麽冷血的心腸,才會溺死親女,將親女拋棄山林之中。


    周氏夫婦這樣的人,不僅不配為人父母,更不配為人。


    柳氏這一尖叫,把圍觀的幾個村民都叫得心突突直跳。周家的這個婆娘好生邪門,哪有人對著自家女兒直唿見鬼的。


    照周四丫所說,那次竟然是親娘推下水的。


    怪不得柳氏亂叫,怕不是心裏發虛。


    幾人竊竊私語,其中那叫桃香的嘴撇著,對身邊的人道:「這個柳大妹啊,以前在娘家就厲害得不得了。她那新嫂子進門,她和她哥一起打,嘖…」


    「這麽厲害的,怪不得遭報應,生不出兒子…」


    柳氏白越發慘白,扯著周大郎的衣服。


    「你剛鬼叫什麽?」周大郎狠瞪她一眼。


    柳氏一臉委屈,眼神還驚恐著。「他爹…」


    這個死丫頭根本不是她的女兒。


    隻是她不能說,那件事情天知地知,隻有她一人知道,誰都不能說。她隻恨當年一時心軟,沒有掐死這死丫頭。


    「啊…我肚子痛,這個不孝女,是要逼死親娘,要害死親弟弟啊…」


    對方眼中一晃而過的心虛沒能逃過周月上的眼睛,便是成守儀都察覺出些許不對勁。柳氏的反應不像個親娘,反倒像…


    「娘,我求求你…你和爹迴去吧。女兒是不會迴莊家的,我與那人已經和離…你們就給女兒一條生路吧。」


    周大丫泣不成聲,心裏越的悲涼。自打她嫁進莊家,開始莊鐵柱打她時,她還跑迴娘家。可是爹娘隻知指責她,從不替她出頭。


    次數一多,莊鐵柱越發的厲害,那些拳腳她生受著,再也不敢往娘家跑。


    爹娘對她這樣,她怨過。可一念及他們到底是父母,隻能認命。萬萬沒想到爹娘狠心到此,竟然把六丫丟進活死人坳,想生生餓死或被野獸吃掉。


    還有四丫,那次落水不是失足,是娘…親手推的。


    她們到底攤上什麽樣的父母,為何沒有半點護犢之心?


    「你個死丫頭,是不是以後老子現在動不了你。我告訴,你就算是和離,也是老子的女兒,快跟我迴家,別在外麵丟人現眼。」


    周大郎起了其它的心思,大丫和離也好,可以再嫁一頭,他們還能重得一份聘禮。


    他的心思哪能逃過周月上,就是周大丫都能想得到。


    「不…我不迴去。爹…娘…你們就當女兒死了吧…」


    「你不孝!你是不是聽信四丫,覺得爹娘會害你?」


    周大丫淚流滿麵,連磕三個響頭,隻把額頭磕得紅腫,「爹娘,女兒不孝。今日要麽女兒死,要麽你們放女兒一條生路。」


    「你…好…我打死你個不孝女!」周大郎的拳頭眼看著要落下,被錢伯給緊緊抓住。


    周月上已走過不,冷冷地看著他,「看把你能得,不是賣女兒,就是弄死女兒打女兒。一個男人,不念骨肉親情,連畜生都不如。我大姐不願迴去,誰也不能強求。一嫁從父,再嫁從己,去留皆由她自己。你已賣過她一次,莫不是還想再賣一次賺取那昧心錢?」


    「老子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莫要被休,否則老子要你好看!」


    這哪是一個當爹的會說的話,初見時隻當他長得還算忠厚,應該是愚昧之人。沒想到不光重男輕女,而且極為心狠。


    「你放心,我以後就是要飯都不會打你家門前過。」


    「爹,不關四妹妹的事。要不是四丫,我就被莊鐵柱給打死了。我求求你,你放女兒一條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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