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是說沒有哪個男人能在看到我顏值的情況下不喜歡我的,但是我知道洛於謙不是這麽膚淺的人。

    我的脾氣在對陸向遠以外的任何人都是很差的,特別是對他,每次見麵必定挑牙鬥唇,爭鋒相對。所以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又是喜歡我什麽。

    當然,我不會主動去問這些問題,因為我不想跟他深入討論這個問題。

    我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手中的一瓶酒很快就見了底。

    我長歎了一口氣之後,誠懇地說道:“既然你都說開了,那我就一定要給你一個答案。我隻能和你做朋友,除了朋友以外,我們再不能有其他任何進展。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對陸向遠的心是就算愛不成他,但也愛不上其他人。”

    “涼沐潯,我都讓你別說答案了,你還是要這麽一竿子拍翻我這艘戰戰兢兢的船。”洛於謙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落,但他還是勉強地笑了兩聲,“真是無情。”

    我心裏對他產生的愧疚感立刻消失得音信全無,翻了翻白眼,拖長音調:“這也叫無情?還好你告白的是遇見陸向遠之後的我,要不然你一定會很沒麵子地從我身邊哭著跑開。”

    得到我的答案之後,洛於謙反而比之前更加鎮定,手肘抵在膝蓋上,手掌虛虛地撐著臉頰,放鬆地問:“怎麽說?”

    “長得好看的人從來不缺愛情,以前狂蜂浪蝶撲過來的時候,我都用冰冷刻薄來秒殺他們的。但是自從愛上不喜歡我的陸向遠之後,我才幡然醒悟,不管我喜歡不喜歡,都應該善待每個喜歡我的人,要不然會遭報應的,陸向遠就是我的報應。”

    洛於謙的嘴角掛著淺淺的笑:“這麽說你對我的拒絕還算是善待了?”

    洛於謙果真與我之前遇到的桃花不同,是一朵特別優良,心理承受能力和自我安慰能力都超級強的桃花。

    我微微懸著的心終於全部落到了實處,半真半假地說:“那當然,更氣人的話我都留在肚子裏,沒忍心全送給你。”

    “那我謝謝你。”

    “不客氣,就當我迴饋你今天給我過生日了。”

    我和洛於謙說罷,就再一次陷入沉默。

    最後仍舊是他打破這麽靜寥的氛圍,他曼聲說:“真的不考慮考慮,你喜歡的冒險運動,我都能陪你去。你想走遍世界,我也能陪你去。”

    “這個條件倒是很誘,惑人,但是我堅決抵製誘,惑。”我

    笑了笑,話鋒一轉,“不過,你是怎麽知道我喜歡冒險運動的?”

    “隻要在百度詞條輸入你的名字,就會知道你有‘美女冒險家’的名號,你曾跟著潛水艇下潛過馬裏亞納海溝。那次潛水艇出現了事故,除了你,裏麵的所有人都葬身大海就連屍骨都沒有找到。”洛於謙的聲音越來越冷,也好像離我越來越遠。

    我的心裏就像注入了冰冷的寒潭水,喚醒了裏麵囚禁終年的兇獸,它又開始對著我嘶吼。

    洛於謙說的這次潛水發生在安念走後的第二年,這個事故發生之後,我心理上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不管白天黑夜,腦子裏旋轉的全是那些葬生大海的夥伴的臉。再加上這件事引起很大的社會反響,那麽我就不僅要承受心理的壓力,還要承受輿論的壓力。那些日子,我最害怕的就是媒體,記者,電視,報紙之類。

    陳翼屏女士見我神經太過緊繃,便給我打包了行李,將我攆到一個森山裏,讓我自我修複。於是我就獨自一人躲在一個小山村裏生活了半年,好在沒有辜負陳翼屏女士,我將那件事壓在了心底,隻要不去觸碰,我就能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洛於謙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深情而真摯:“我知道你從來沒有真正忘記過那次死亡行程。我可以陪你再次潛入馬裏亞納海溝,幫你真正地釋懷,就算最後死在海洋深處也沒有關係。”

    的確,那件事之後,我仍舊極度熱愛著所有的冒險運動,我還想再潛入一次馬裏亞納海溝,給我喪生的夥伴一個祭奠。但是我現在已經不敢了,我的身上有著關於陸向遠的牽絆。

    我努力讓自己笑得不那麽僵硬,迴望著他說:“可是我現在怕死了。”

    我又開了一瓶酒,一仰脖子咕嚕嚕直往肚子裏灌,洛於謙卻按著我的手:“雖然喝的是啤酒,但是喝太急還是容易喝醉。”

    “沒關係,反正你答應要送我迴去的,我相信你。”我拍開洛於謙的手,轉過身去,眼神立刻黯了下來。

    一直以來我都給自己上了很緊的發條,但是洛於謙的話讓我這個發條的零件四分五裂。我急需要讓自己冷靜或者昏睡,冷靜顯然已經不能了,我隻能選擇昏睡,所以我要喝酒。

    洛於謙沒有喝酒,他隻是凝眉盯著遠方黑茫茫的水域,誰也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麽。

    而我也沒有再說話,就一直喝酒。

    ……

    我不知道洛於謙是什麽時候送我迴來的,再次睜開眼

    睛的時候我就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了,陸向遠也閉著眼睛,靠在我的床頭。

    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最明媚的太陽,真好。

    陸向遠,我的小太陽。

    宿醉之後總是頭痛欲裂,以後再也不喝那麽多啤酒了,那麽便宜肯定很傷身體。

    我撐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坐了起來,隔著陸向遠很近的距離觀察著他臉上的一點一滴。

    半開半合的窗簾處顯露出一截鋪著金色光芒的陽台,三隻個頭超小的雀鳥停在陽台上,梧桐葉形狀的小腳丫踩在黃葉上,傳出細碎的聲響。

    整個悄悄流逝的時光好似都停留在這個房間裏,停在我凝視著陸向遠的目光裏。

    眼神比光陰長情,我比誰都愛這個叫做陸向遠的男人。

    陸向遠突然睜開了眼睛,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醒了,頭痛嗎?”

    雖然還有點痛,但我還是搖頭。

    我默默地挪開自己的身體,裝作自然地問道:“昨天洛於謙什麽時候送我迴來的?”

    陸向遠站起身,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淡淡地說:“快淩晨兩點鍾的時候。”

    我心裏有一絲愧疚的情緒升起:“是不是吵到你睡覺了?”

    陸向遠沒有說話。

    “吵到了?”我的聲音低得隻有我自己能聽見。

    陸向遠彎下身子,雙手撐在床上,上半身充滿威脅性地靠近我:“昨天是你生日,你怎麽不說呢?”

    知道陸向遠並不是因為我吵著他或者是我迴家太晚而生氣,我就有了和他對視的底氣,反問道:“洛於謙告訴你的?”

    安念我已經打過招唿,她不可能,那就隻有洛於謙了。

    陸向遠不置可否。

    時間太過倉促,我隨意捏造了一個理由:“我想著你那麽忙,不過一個生日,我不想麻煩你。”

    說罷,我就已經意識到這個理由粗糙得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陸向遠的眼睛瞪得很大,聲調不由自主地提高:“所以你就去麻煩洛於謙?他大概也不比我輕鬆吧。”

    我搖頭:“我沒有想麻煩洛於謙,他是念念告訴他的。”

    陸向遠冷冽果斷地說:“好了,我不想跟我的妻子大清早的就開始討論其他的男人。”

    我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我也正有此意,話題到這裏終止最好。”

    我覺得我坐在床上和站著的陸向遠聊天,氣勢上就會矮上一大截,所以我趕緊起身穿好鞋子,跟他麵對麵站著。

    我發現他身後的牆上露出一角畫,歪了歪腦袋,視線錯開他的身體,看到他身後那幅完整的畫作,畫上麵是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酒酣臉紅的女人。

    我不由得捂著嘴笑了出來,指著他身後的那幅畫,問:“陸先生,那幅畫是你畫的嗎?好像我喝醉酒躺在床上的樣子。”

    陸向遠似笑非笑地看著我:“你是酒還沒有清醒吧。”

    我不知道陸向遠為什麽這麽說,點頭肯定地說:“清醒了。”

    陸向遠拉著我一起走到那幅畫前,指著畫中的女人,微微有些慍怒地問道:“難道你看不出來裏麵那個醉酒的女人就是你嗎?還是說我畫畫的功力已經退步到連模特自己都認不出自己的地步了。”

    我是心理已經有了陸向遠才不會為我畫畫的這個準備,所以一開始就沒有覺得這是畫的我。聽陸向遠這麽說,我才仔細又瞧了瞧,喝醉酒之後眼神深邃柔媚,亮晶晶的一片,脖頸上還有一顆紅痣,不是我是誰。

    我心裏瞬間開出一朵欣喜的花,不由得開始得瑟:“也不知道你畫的好,還是我長得好,竟然醉酒都醉得這麽美。”

    陸向遠眉頭一軒,聲音婉轉千迴:“你覺得呢?”

    我的視線難以從畫中抽離,嘖嘖稱讚:“當然是兩者都離不開,你既畫得好,我又長得好,隻有這樣呈現出的畫麵才會這麽美輪美奐。”

    安念說過,宋則言給她畫的那幅《安念》,每一筆都是心意,隻有相愛的兩個人才能夠感受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戀,我現在好像能夠感受到一點點來自陸向遠的迴應。

    我很想直接問陸向遠是不是我想的這樣,但是又怕驚擾到他已經在慢慢向我靠近的意識,最後反而得不償失。

    所以我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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