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血從潔白無瑕的手臂上緩緩留下,頃刻間迸發出強大的靈力。趙嵐清藉著這股靈力,瞬然就召出了封仙索。


    下一刻封仙索化索為劍,帶著凜冽的劍氣和怒意,直朝著那棵玉蔻樹,攔根斬下。


    旋即,那參天的樹,宛如龐然大物一般,帶著轟鳴聲,朝著一方直直頹然倒下,直壓垮了一側宮牆。


    晚霞熠熠,那夕陽的餘暉終於溜進了這方常年被樹影籠罩著的院子。留下了一地澄陽,輕暖又明媚。


    似有恍惚的春江凡輕輕抬起了眼,望著院外宛如烈焰般的殘陽,「噗」地一聲,心口的血像霧一般,從嘴裏噴吐出來。


    這一次,卻再未被離火陣吞噬燃燒,落在地上成了泥濘的樣子。


    趙嵐清那精緻的眉終於舒展了些許,歪著頭朝他望去。


    卻看到,那頎長的身軀,像是一對暗沉沉的骨頭一般,無力歪栽著倒下。


    第51章 劈下


    清晨的露落在廊廡外的草地上, 給那錚泠泠的草覆了一層格外晶亮的水珠。


    春江凡醒來的時候,晨光已起。陽光越過遠處的瓊樓玉宇照進春江凡眼裏,聽著飄蕩而來的幽遠鍾聲飄蕩, 從裏到外帶著股舒朗的清靜。


    趙嵐清正坐在他身旁,一雙泠泠的大眼睛輕輕彎著。被隨意裹了裹手腕傷口的手, 肆無忌憚地一點一點著春江凡額上鬢間結下的水珠。


    看到他醒了也不杵怵他,還朝著他嘿嘿笑了笑,這才訕訕收了手。


    「多謝。」春江凡的眼睛落在那棵被仔細照看了三百年, 卻被一劍劈成渣滓的斷樹上,臉上沒什麽波瀾。


    隻腦袋放空躺在地上,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感受著那帶著舒暖陽光的清風, 柔和地穿過這片斷壁殘垣, 吹動著那空寂的心一般。


    「不客氣,沒做什麽。」趙嵐清無辜應了一聲, 心道別人砍個樹有什麽大不了的。真正難的是心裏的割捨。在那顆心別人卻涉足不得, 註定是自己一個人的單槍匹馬。渡過了才算過。


    「這棵樹,跟你那位殿下有什麽關係?」趙嵐清還是好奇問道。隻覺得春江凡有些矯情。放不下就是放不下,寧願入魔, 都還要空養一棵樹有什麽用?


    「這是玉蔻樹。」春江凡難得有興致和趙嵐清聊聊天, 沒有板著個二五八萬的臉對他愛搭不理。


    「在凡間,一般被用作迷情藥。」春江凡明顯有些沒精打采, 似乎瘋狂造作一番極為傷害元氣,連著聲音都顯得有些沉。隻那一字一句, 卻咬字清楚, 半分不給趙嵐清聽錯的機會。「房中閨趣用的。」


    「哦~~」趙嵐清挑了挑眉, 下意識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心裏越發好奇了, 卻還是假模假樣道:「怪不得, 我聞著有股子熱燥的氣息。」


    「是呀。」春江凡輕哼了一聲,似在嘆氣道:「他自以為第一次見我的時候,我已然聞到了。」


    卻還是甘之如飴。


    經歷不怎麽新穎,無非是不經意的一見便動了心。往後便是不言自明的婉轉成讎。


    當年讓春江凡一見傾心的,明麵上是一個進獻來不受寵妃子生下的同樣不受寵皇子。暗地裏竟然是敵國唯一能繼承大統的遺孤。


    所以,那自以為天雷勾動地火的初遇,不過是一個蓄謀已久的陷阱。不同的是,一個人哪怕似有所覺,也願意一廂情願地往裏跳;另一個卻是苦心積慮,冷著心,冷著情,毫不手軟地從頭算計到尾。


    到頭來,狼狽的是誰,自然不消說。


    浮世悲歡,你以為的刻骨銘心,在別人眼裏一場風月罷了。


    就這一點論,春江凡死得並不冤。


    誰讓他先把心給了出去呢?


    「真可憐。」趙嵐清等著春江凡說完,才訕訕點評道。


    「所以我並不無辜。」春江凡卻是苦笑一聲,劍眉之下,那雙眼睛罕見帶著些許的滄桑,靜靜道。「明明早知道他是個身懷異心的細作。入我將軍府,也不過是為了尋得護庇。」


    「長浮之戰……」春江凡的眼皮眨了眨,聲音裏泛著苦。「那一戰之前,我有很多次機會,可以親手把他送去地獄。」


    「就那麽喜歡他嗎?」趙嵐清皺皺眉,隻覺得那每個字都蘸著血淚。正是因為此,春江凡才會陷入魔道,迷惘於途無法自拔吧。自以為自己可以控製讓悲劇不去發生,結果卻是兩敗俱傷,連在自己都未能倖免,差點兒死在戰場上。


    春江凡當年在長浮戰場上,失去的何止是萬千將士。


    更加煎熬的是自己的心。本以為可以力挽狂瀾,救助眾生離苦得樂的心。還有那卑微的,可以他保全那位殿下的想望。


    可值得嗎?


    一個在國土上從中作梗的細作,一個可以冷著心想將他留在戰場上的枕邊人。無論哪一個,趙嵐清都沒有覺得他值得。


    配得上春江凡這百般縱容的愛。


    「我見到他的時候,是在隆冬臘月。陛下本就厭棄他們母子,在敵國外患之時,受人挑撥命他將他母妃遣送迴去。說是遣送,不過是借著此行大肆羞辱一番罷了。我們都知道,送他們母子來的將領也知道。他們母子長途跋涉而來,明麵上被客客氣氣,暗地裏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


    「那孩子卻是笑著將自己的母妃送出了清門關。」春江凡輕輕道:「大雪像鵝毛一樣,塞了滿天。他的母妃哭得沒了力氣,那孩子親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給他母妃披上,還一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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