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沉浸在迴憶之中,不過有些東西是經不起迴憶的,越是迴憶,便越是心情煩躁。


    天火以秘術毀掉了自己的魂魄,斷絕了輪迴轉世的可能,十萬大山最深處,看著那具已經失了魂魄沒有生氣的屍體,南昭第一次體會到了‘悔恨’這種情緒。


    然而即使是無所不能的神明,也做不出‘後悔『藥』’這種東西。他不會去想如果如果怎麽樣,他隻會繼續活下去,就像沒有遇到天火之前一樣,獨自孤獨的活下去。


    隻是在沒有遇到天火之前,他不懂何為孤獨,而天火離開之後,他懂得了孤獨,卻再無人能將他從孤獨的深淵拉出來。所以他隻能不斷的告訴自己,天火已經不在了,他剩下的隻有九州,天火留給他的九州。


    這個故事裏,南昭像念流水帳一樣念完了故事的始末,他沒有和巫靈靈細說十萬大山裏兩個尚還弱小的少年是如何互相扶持,也沒有說征戰巫族時如何並肩作戰,那是隻屬於他和天火的記憶。


    南昭看向巫靈靈的時候,本以為會從她臉上看到不滿或者幹脆是女子的不依不饒,但他看過去時,卻是巫靈靈目瞪口呆看著他的表情。


    是他說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麽,為何巫靈靈會有這樣詫異的表情?南昭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的預感卻告訴他將要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


    “南昭,那個叫天火的巫是男的?”巫靈靈神『色』古怪的問。


    她也發現自己的表情似乎有點過於誇張了,但實在是南昭的故事太勁爆了,基情四『射』,從頭到尾都明晃晃的寫著‘基情’兩個大字,所以她一時才沒能控製自己的麵部表情。


    “火神之子,你說呢?而且你不是巫族的麽?你難道沒聽說過天火的大名?”南昭瞪了巫靈靈一眼,不知怎地,他覺得巫靈靈現在的表情比之剛才目瞪口呆的表情更怪異。


    雖然是巫族的秘術賦予了她生命,不過她擁有意識並且蘇醒之時,巫族早已成為過去,她又怎麽會知道巫族的事?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南昭,你喜歡的竟然是男人,你是斷袖?!”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的話,說完以後看到南昭突然僵硬的身體和逐漸陰沉的臉『色』以及他身上越來越強烈的殺氣,巫靈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倒退了幾步。


    南昭強忍住想要掐死巫靈靈的衝動,臉『色』陰沉的看著她,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開口:“我、什、麽、時、候、說、過、我、喜、歡、天、火,嗯?”


    “是你自己說你是因為愛而守護九州的呀!”巫靈靈縮了縮脖子,小聲辯解。


    “我所說的意思是我喜歡九州的山川河流萬物生靈!”


    “可是神族的家夥,特別是神王,都是極度自私自大,視萬物蒼生為螻蟻的,你有那麽博愛麽?”巫靈靈以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南昭。


    想要掐死她的衝動又來了,南昭深唿吸,平心靜氣,聰明的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結,“故事講完了,你該履行你的承諾了。”


    “放心,我說話算數,你想要我怎麽幫你?不過我先說好了,你之前那樣的做法我佩服歸佩服,卻半點不想照做,因為實在太傻冒了!”想起之前南昭所用的法子,巫靈靈心有餘悸的吐吐舌頭,補充道。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妖魔兩界,憑我的力量,隻能顧得上一界,所以隻能用堵的辦法將他們暫時先困在妖魔界。現在有你相助,我們當然不用再用這麽被動的辦法。”南昭將他的計劃娓娓道來。


    “江陵如今大概滿腦子都是在擔心他寶貝女兒的生死,無暇顧及妖魔界,正好給了我們可趁之機。如今九州靈氣徹底枯竭,再難有新的妖魔出現,而還活著的這些,也會因為靈力的消耗而逐漸走向滅亡,妖魔總有一日會像巫族一樣滅絕。他們想要活得更久,最好的辦法就是改變他們以前掠奪的本『性』,不然他們所掠奪而來的力量恐怕連他們掠奪過程中失去的都不如,如此得不償失的事,相信隻要是有些理智的妖魔都能想得清楚,如今隻缺一個點化他們的人。”


    “你想要構建一個人和妖魔共處的世界?!”巫靈靈瞬間便想明白了南昭想做什麽,直覺的就想說不可能,隻是她突然想到,這樣的想法在以前或許很荒謬可笑,可是在九州靈氣枯竭的現在,這確實是妖魔能夠活得更久的唯一辦法。


    天地間沒有一絲靈力存在,就連神明也阻止不了自身的衰弱,更何況這些妖魔。隻不過區別是,就算這些妖魔全都死了,連骨頭都化成灰了,神明都還在苟延殘喘著。


    “人和妖魔甚至巫族能夠和平共處一直都是天火的夢想,我一直一直都在嘲笑著他的天真,沒想到這一天真的有可能到來,隻是卻是在這風雨飄搖的末世,而且這世上再也沒有巫族。”南昭的聲音有些黯淡。


    “但至少,他的夢想有機會實現,如果他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高興,所以,好好加油吧,我會全力配合你的。”巫靈靈突然一改常態,很是熱情的說。


    “那你具體打算怎麽做?”說完她不給南昭多想的機會,繼續問。


    “首先我們要入主妖魔界,讓妖魔界易主。隻有成為了妖魔界之主,才會有妖魔願意思考我們的話。”


    “那我選妖界,魔界由你來。”巫靈靈又是很快作出選擇。


    “你選妖界,可是因為九天?”南昭了然的問。


    “你想多了,是我自身的原因,我不適合踏足魔界。”巫靈靈白了南昭一眼。這又是如何與九天扯上關係的,難道她還能以妖族之主的身份命令九天喜歡她不成?九天本體九尾天狐雖然也是屬於妖族,但那是站在妖族最頂端的存在,恐怕就算她將妖族拱手送到九天麵前他都沒興趣看上一眼。


    她本身是月影拋棄的七情,而魔界恰好是一個聚集了世間大部分穢念的地方,魔界的魔不能奈她何,但魔界有些特殊地方卻能引發出她七情之中的穢念,汙染她的本心。


    “既然如此,那你就負責妖界,以你的力量,應該沒有問題吧?”南昭沒有問是什麽原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有保留秘密的權利,巫靈靈肯在這時候幫他,他已經很感激了。


    “沒問題,若是有問題才好,正好有借口去抓九天做苦力!”巫靈靈狡黠一笑,“我先去妖界逛逛。”她朝著南昭揮了揮手,去往十萬大山的方向,十萬大山之中,有妖族的入口。


    “人和妖魔和平共處,天下大同的世界,不知月影你出關之時看到這幅景象,會有何感想呢,嗬嗬。”巫靈靈輕聲喃喃著,對於即將會發生的事情充滿了期待。


    “即便人類和妖魔能夠和平共處又如何呢,九州最大的威脅從來都不是妖魔,而是創造九州,賦予九州生命與靈魂的九王啊!”看著巫靈靈身影輕快的離開,南昭心裏卻半點都輕鬆不起來。


    他很清楚的知道,隻要九王之戰開啟,如今的九州根本承受不住九王的威壓,後果隻有一個,那就是九州徹底崩潰,萬族俱滅。


    九王之間,原本其實並沒有真正的仇怨的,至少在諸神黃昏之前是如此。但是諸神黃昏一戰之後,九王全部殞落,一切就變了。一手主導了諸神黃昏的月影和蒼穹無疑成為了其他九王的共敵,這本就是一樁無法開解的仇怨。


    而在九王重生的這許多年歲月裏,九王之間又添了許多新仇。蒼龍魂魄被混沌吞噬,塵音再次被月影姐弟殺死且不提,兄長當年偷襲鳳凰,害他提前涅盤,而江陵和鳳凰六百年前更是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碧落與西昆侖也相鬥了六百年,但是這些都不是無法開解的仇恨,真正無法開解的,是朱華之死。


    朱華身死,月影出世,九王頓時成三角膠著之勢,兄長、月影姐弟以及江陵、鳳凰和紅蓮,如果再加上一個在一旁看戲,唯恐天下不『亂』的九天。南昭隻要一想起這些,就覺得頭痛。


    然而再頭痛,他也必須要去想,想一個可能讓他們罷手的方法。但在這之前,他所要做的,還是先處理好妖魔界之事,這樣才能後顧無憂。


    弱肉強食的妖魔界,想要稱霸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殺,以殺止殺!


    南昭和巫靈靈本就都不是善類,而他們也有囂張的資格,他們的到來,在妖魔界掀起了軒然大波。


    在妖魔界之主,同為九王之一的江陵不出麵的情況下,妖魔界的戰鬥呈一麵倒,是一界朝著一個神巫倒,一路殺戮、一路血腥,南昭和巫靈靈都朝著他們的目標越來越接近。


    妖魔界的土地被鮮血染紅,直殺到眾妖魔膽寒,不得不屈服,這是真正血流成河和累累白骨築成的王位。南昭和巫靈靈分別端坐在魔界與妖界代表著至高地位的王座上接受著萬魔萬妖的朝拜,妖魔界從此易主。


    而這一切,遠在碧落的江陵或許不知,或許已經知道了,卻不想再去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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