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華站在西昆侖之外,也仰視著高聳入雲的昊天之門,一千年了,他從未想過有一日他會離開這裏。但是,他看了一眼將全身重量靠在他身上的江千雪,若是為了這個人的話,那去哪裏都沒有關係。


    反正,他本來也是因為她,才會來這世外仙境求長生。


    等了許久,覺得江千雪的情緒漸漸趨於平靜了,蓮華才放開了她。“我們現在去哪裏?”他問。


    “你沒必要跟著我,鳳凰隻是不想見到我,與你無關,你沒必要因為我離開西昆侖!”江千雪冷冷瞥了一眼蓮華,方才的柔弱瞬間便煙消雲散。


    “你忘了我們體內的兩心知了,若是離你太遠,我體內的蠱蟲會死,我也會死,所以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蓮華沒有矯情的說什麽‘我想跟著你’之類的話,因為他知道說這些沒用。


    果然,江千雪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麽趕他離開的話,轉身自顧走了。


    “我們現在去哪裏?”蓮華追上她問。


    “碧落。雖然我很不想去見江陵,他也一定很不想見我,但是他會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


    西昆侖在九州極西之地,而碧落則在東海之中,距離跨越了整個九州大陸,江千雪和蓮華一路化光而行,九州大陸上竟然異常安寧,甚至都沒有妖魔『亂』世,但是這樣壓抑的寧靜,卻讓他們的心中很不安。


    不過江千雪的目的隻是想去碧落知道姐姐的事情並且報仇,對那些蠢蠢欲動的氣息並不在意,九州生靈塗炭又如何,那些都與她無關。


    東海之上,仙山碧落。


    碧落同樣是與外界隔絕,自成一界。朱華去往中央神州破除煉陣之前,將蕭華他們都留在了碧落。雖然不把人帶在身邊她總有些擔心,但是破除煉陣時錦城將是最關鍵的道具,若是出現意外,錦城內反而會很不安全,因此朱華沒有帶他們。


    蕭華他們也擔心朱華的安危,奈何碧落無法感應外界所發生的事,於是也隻能每日忐忑不安的在長樂宮等待著朱華迴來。


    然而,有一天,一片死寂的長樂宮中卻突然傳出了霜狼淒厲的慘叫。蕭華和赤練趕到時,霜天已經化出了原形,在地上痛苦的打滾,額頭的銀月印記不斷閃爍著。


    “主人.有.危險.”霜狼的口中斷斷續續說出這麽幾個字,蕭華和赤練麵麵相覷。


    片刻之後,一人一妖反應過來,不約而同的朝著碧落山門的方向化光而去。霜天也想一起去,奈何那能將狼折磨瘋的疼痛越來越劇烈,他除了本能的嘶吼嚎叫,在地上翻滾,竟是連控製體內妖力的空隙都沒有。


    蕭華和赤練的動靜以及長樂宮的聲響很快便驚動了碧落的妖魔,但是長樂宮並不是所有妖魔能夠踏足的地方,隻有阿靖、齊宣和林洛才能夠進入。


    阿靖和齊宣趕到時,霜天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他們也隻好又趕向山門處,留最後才氣喘籲籲而來的林洛照顧霜天。


    蕭華和赤練趕到碧落山門處,才記起山門這裏是有結界的,隻有江陵許可才能出得去,而平時他們出入都與朱華一起,根本不需要什麽許可,此時想要出去時竟然出不去。


    蕭華不甘心的想要試一下,赤練搶在他之前撞向結界,結界瞬間便激起數道光芒,將赤練擊飛。


    赤練被結界的反擊之力擊飛,好一會才化解力道,狼狽的落在地上。


    “發生了什麽事?”阿靖他們這時候也出現在山門處。


    “螢公主有危險了,我們要去找她,你們來的正好,帶我們出去!”赤練說。


    聽到是朱華出事,阿靖和齊宣的臉上也都換上了凝重的神『色』,尤其是齊宣,眼中還有無法掩飾的驚慌。


    “出不去,我們現在也出不去。”阿靖沉默了一下,說。


    “怎麽可能,你們平時不都是進出自如!”蕭華下意識的反駁,雙手緊握,身體不住顫抖,難道他要又一次失去姐姐?


    “平時是可以,隻是這次主上離開之時,又在碧落周圍布置了好幾道結界,是為了防止九州煉陣的破除出現意外會波及到碧落,所以,碧落現在誰也出不去,我們隻能在這裏等待主上和公主迴來。”阿靖解釋。


    蕭華、赤練、齊宣都沉默了,隻是他們陰沉的臉『色』表示著他們現在的心情很不穩定。


    “我們應該往好處想,此行有主上、鳳凰大人和蒼穹大人在,應該足以保護公主的安全。”阿靖安慰道。


    然而麵對他的安慰,蕭華他們都隻是呆呆看著碧落山門的結界發呆,最後幹脆是一人一個姿勢,就這麽準備在山門處等待江陵和朱華迴來。


    不過他們先等來的不是江陵,而是從長樂宮過來的霜天。霜天化光而來,落在他們麵前,依舊是翩翩少年,身上看不出半點先前的狼狽,唯一的變化,便是他額前的那個銀『色』印記沒有了。


    本來因為霜天的到來而鬆了口氣的蕭華和眾妖魔發現這一點,心又沉到穀底。印記沒有了,表示霜天與朱華的契約也不曾在了,可是霜天現在卻還好好活著,那就隻有一個解釋,朱華解開了與霜天之間的契約。


    要是在怎樣危及的情況下,朱華才會為了不連累霜天而解開與他之間的契約?


    “我已經一點也感應不到主人的氣息了,我不知道是因為契約接觸的原因還是主人她已經——”後麵的話說不下去了,一向清冷的銀發少年也紅了眼眶。


    沉默的氣氛在山門口蔓延,每一分鍾,就像是一個世界那麽漫長。也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不知道過了幾個日升月落,這些原本修為高深的人或者妖魔每一個臉上都浮現出了疲憊和絕望的神『色』,從未有過我無助和不甘籠罩著他們。


    為什麽要這麽弱?為什麽不能更強一些,更強一些就能夠去保護那個人,去救她,而不是狼狽在守候在這裏等待最終宣判!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漣漪,碧落的山門終於洞開。然而,當看到山門口隻有一個孤寂的身影,當看到江陵的娃娃臉上那幾乎與他們一般無二的疲倦與絕望地神情,無須再問,他們已經不再抱有希望。


    “螢兒已經不在了!”江陵掃了等候在山門處的人和眾妖魔一眼,沉聲說著,負手慢慢從他們身邊走過。


    那個從前高高在上,臉上從來都是掛著笑容的神王不見了,江陵的臉上,已經沒了笑容,而他的背影也似乎突然之間就佝僂了不少,說不出的孤寂。


    江陵迴到碧落之後,便去了長樂宮,他關閉了宮門,獨自呆在宮中,誰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麽,直到江千雪的到來,才終於讓江陵走出了長樂宮。而走出長樂宮的江陵,則像是瞬間老了幾十歲似得。


    直到江千雪來到碧落,碧落的眾妖魔才醒悟過來,他們貌似不止一位公主。而這位小公主,是以極其不客氣的方式在碧落山門外叫門。她直唿江陵的名字,言語間表『露』出來的情緒倒不像是迴家,而是來尋仇。


    江陵聽到江千雪的聲音,將人放進碧落,從長樂宮出來,看到與長女樣貌全然不同的小女兒,心神還有些恍惚。


    其實眼前這個衝著他叫囂的刁蠻丫頭才是他真正的女兒,他一直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但也不知道是怎麽的,他和江千雪之間非常不對盤,最厲害的時候,他們這對父女心中所想便是如何不留痕跡不動聲『色』的弄死對方。


    江千雪一點也不可愛,一點也不,連螢兒的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麵對江千雪時,江陵的這個認知更加強烈,為何螢兒不是他的女兒?


    “江陵,姐姐是怎樣死的,告訴我!”一見到江陵,江千雪便質問。就算隔了這麽久沒見,她對江陵的厭惡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弱。


    “知道了又能怎樣?”對著他這個父親這樣囂張的氣焰,全無半點敬意,江陵告訴自己,若非螢兒很在意這個妹妹,他一定掐死她。


    “自然是為姐姐報仇,鳳凰也好,你也罷,你們不是很在意姐姐麽,為什麽不給姐姐報仇,反而龜縮在自己的老窩,是害怕了麽?!”江千雪不客氣的質問。這就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江陵倒也罷了,他對姐姐從來都不安好心,但是鳳凰不同,她看得出來鳳凰是真的很喜歡姐姐,可是他什麽絕口不提報仇的事?


    “你是想提醒我殺了你麽?聽說你在西昆侖殺了君雅,不愧是我江陵的女兒,弑母這樣罪大惡極的神情做出來也是半點都不猶豫!”江陵諷刺道。


    “你不用激我,我知道是我害了姐姐,待報仇之後,這條命我會還給她。隻是在那之前,害姐姐慘死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江千雪的臉『色』慘白,那都是被江陵的話氣的。


    “好啊,除了已經死掉的塵音,月影、琅軒和蒼穹,你去報仇吧。”江陵冷笑著說,“隻是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在他們麵前,連螻蟻都不如,你若這麽急著送死,還不如讓我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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