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言碎語中引來的是好奇,好奇中發起了貪念。


    岷城現狀正是一片紙醉金迷的黃金時代,誰不想著從這裏挖上一瓢金水就是“傻子”!


    樓上的眼睛異常明亮,他看見了貪婪的同時更多覺得是可憐。江湖多為自私苟利,如不盡早離開,求財的渴望激發的潛能足可吞滅一座大山。


    就在樓下鬧鬧哄哄揪扯著一些破爛賬的時候,他已經悄悄離開了。


    夜晚月光模糊擺成一個大大的圍場,他抬頭一看失望地笑道:“百餘裏路迂迴也不見天照明燈,今次這般又煞是磨人,也罷,迴了東山封洞再說!”


    他說著低頭行走,往前疾走兩步好像蹦到了什麽東西,發出叮當脆響。


    下意識地正要摸出懷裏順手牽來的火折子卻又及時止住。


    嘿,不至於,不就是個小鐵器物嘛!


    他抿嘴一笑打消了念頭正要離開,心上又忽得來意。


    此聲清脆絕非是尋常鐵器,好似…好似印在腦中的感覺…


    噗。


    吹亮了火折子他找遍了周圍,最後在街邊一檔口的破車軲轆下見到了一顆微微發亮的珠子。


    頓時心裏一驚,這不正是仇姑娘所使的銅鈴嗎?


    自從再次在岷城出現蹤影後,馬敬乾好像變了好多,他變得惆悵,變得不愛說話。


    可是看見這顆鈴鐺的時候,眼睛裏的光芒一如當初。


    雲糊月下,那雙眸子在整條巷子中除了火折子與銅鈴的光芒以外成了最亮的,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因為緬懷還是哭泣。


    在那杵了些許時刻後,隻聽得敬乾微微鬆了聲氣,強裝出笑容給於了自己另外一個理由。


    “喜兒肯定喜歡的,他一定喜歡這些小玩意兒…”


    盡管這隻是一個普通的鈴鐺,可在路上明顯他的腳步變得比之前慢了許多,直到黎明前才抵達東山腳下。


    歲月匆匆,很多人變了,江湖也變了,隻有千家寨的東山還是那個樣子。


    岷城雨後,這裏緊接著就是一場雪,天寒地凍,反而那東山好似在沉睡。


    緊實的茅屋在寨子裏上下浮動,他這是第一次有這麽從這個角度安靜地留意過這片地方。


    隻是,忽然間的模糊與晃動讓敬乾覺得很不自在,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才見那幾處冰雪覆蓋的房屋頂上原來是一群野狐在覓食。


    “天殺狼啃的,嚇死我了!”


    懸著的心落地,他放鬆一笑,繼續繞著山梁子上去。


    山陰在黎明的時候那些野物就已經複蘇,敬乾已經習慣了這裏的一切,他輕車熟路順著那條陡峭的路走下去。


    到了封洞門前,石壁上仍舊還有一些未撕除的符咒,他迅捷提氣拔出了刀,一刀便將符咒連同洞前的碎石全砍落在地上。


    不知道為何,隻要這把刀握在手中時,他才會覺得更安心些。


    嚴苛的環境裏必生出兇悍猛獸,其中的造化定由事實來定,馬敬乾之所以留在這裏是因為他心中充滿了憤怒,隻有在這冰天雪地中他才不會妄負過去的愛恨情仇。


    當日千家寨祭神會中隻路過一次這個地方,誰知今日這裏終將成了他的臥榻。


    寨規在那場大火之後慢慢消失,沒有人說這是不對,也沒有人說這是對的,總之封洞揭開了符咒再沒有覺得這是犯了大忌,理所當然的無視讓他成了這裏的一頭“狼”。


    狼的天性不是孤獨,而是以群相伴,可是憤怒與斥責填滿了心髒就隻剩下尋找食物的本能了。


    他何不妄想失去的東西能夠迴到身邊,隻要還是清醒,馬敬乾就不敢閉上眼睛。


    洞穴裏一顆發亮的石頭是他平時的“臥榻”,不堪的過往總在一個人的時候竄上心頭。


    漆黑的封洞裏靜悄悄,忽然他噗嗤一笑,好像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


    笑到聲音開始感歎,那雙已經柔軟了好多的眸子又變得十分淩厲。


    “一去岷城故地才知道歲月已去一載。睜著眼數著石頭,好似過得非常快,閉上眼迴首過往,又好似時間如飛梭…”


    封閉的自己,塵封的山洞。經受萬般折磨,人生已去大半。


    馬敬乾頭一擰沉沉地倒在了石板上,然後再長歎一聲扣下了洞壁上的石片緊緊捏住,直到手指縫裏開始流出黏糊的血液他才安心。


    已經無數個日夜過去,手上老繭與傷疤模糊交織在了一起,可他終究不忘以這種形式給自己一個不迴望的理由。


    痛楚可以叫醒軀體,傷疤可以叫醒靈魂。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在這一年的時間裏練成了隔步覺知。哪怕在夢裏,隻要有一蟲一葉飛過都能叫他驚醒。


    可是這個不尋常的黎明讓他的身體非常疲憊,盡管是石塊劃破了手掌也覺得身體近乎一種迷離狀態。


    過去多個夜晚的警覺漸漸失去,迷迷糊糊中他最後隻聽見一聲聲清脆的鈴鐺響。


    隨著那鈴鐺漸行漸遠,他意識裏仿佛照耀出了一道白光。


    白光中的身影非常熟悉,可就是叫不上名字。


    直到自己用手微微向前一碰觸,那白光裏的身影頓時消失,接著便是一團火紅色的東西。


    近乎麻醉的意識中衍生萬般花夢,獨有一火紅色的東西出現時才覺得異常清晰。


    隻見那似乎是一本鑲金邊的書。


    他眯著眼靠近一看,書麵上用篆體寫著四個字,《稟生簿》。


    正當他嘴裏喃喃念出這四字時候,那書撲閃一聲被一股強風刮開。


    他立即心驚睜開眼睛望去,那書中卻有這麽一些內容:


    “以學破識,萬物稟生悠然一口真氣,死氣固而為真,學以致用。


    以化界破花界,縈亂道生必然三魂不守,魂飛而魄不散,凝人。


    混元初開,天地尚存一法中靈氣,靈不亂而息息相生,生而延續,續而雜,雜而複,終歸一氣。


    閉目印開,聚三眼正中,遇光生光,縱流五髒深處,大成。”


    看到這裏,他才恍然一驚,這文中所述雖簡短卻脈路如同往日在郎木峽穀遇到的石碑上的字跡!


    突然,那《稟生簿》鬼使神差般地一通亂卷,其中將幾頁畫像盡數拋撒,嚇得敬乾渾身直冒冷汗。


    他下意識地驚叫道:“玄奇四象?”


    緊接著,書仿佛被一團火焰包圍,那團火簇鮮活跳動了起來,一抹火紅中有一極快而凜冽的氣從眼前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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