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徐元離開這個客棧,期間馬軍的眼睛無時無刻都在觀察著敬乾的模樣,他實在不放心敬乾到底是與哈老幺有怎樣的交情。


    可若說是交情?馬軍就此會簡簡單單,草率認定了徐元的話嗎?不會的!這裏麵所發生的事,恐怕除了仇鶯和馬敬乾在事外,其他人都一清二楚。


    作為一個頭領,怎可能聽憑一麵之詞,若不是從前到今,他耳朵裏聽到過太多的誡命也不至於與敬乾鬧下這麽多地不愉快!


    “敬乾為人狡猾善辯…”


    這道可堪稱是他忠守之一的誡言一直窩藏在心中!


    徐元剛出了這家客棧大門,總算是鬆了口氣,可還沒走幾步,就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在鎮上結隊而來。


    “哈…哈老幺…”


    哈老幺的隊伍也在他們後腳隨之而來,一切都應驗了敬乾的預料。


    徐元趕緊將包袱解下圍在了受傷的嘴巴上,喬裝成一弱不禁風的老漢。


    他一麵盡量地繞著哈老幺的隊伍,一麵眼睛一遍遍地確認隊伍裏有沒有熱依紮。


    經他細致觀察之後發現,此次哈老幺隻帶出了幾十個弟兄外並沒有將那女人帶來,這顯然不是一般的遊耍。


    對此,更重要的事還在後頭,要是哈老幺與頭領相碰麵,那麽熱依紮作個對質,顏麵恐將從此無存。


    緊要關頭,致命的還是這個女人。


    他見哈老幺往西市方向而去,就即刻將周身裹得更加嚴實,尋著來路返往東村萬匯坊。


    大概是路上來得急,光想著怎麽了結後事,竟連個隨身的家夥都忘記了帶,直到看到東村扶牆的老人們用奇怪的眼神盯著他的時候他才想了起來。


    每向前走一步,他都能感覺到這裏一股陰冷的氣息,也許是懷揣著不同的目的使得自己心虛而已罷。


    繞了幾個巷子,可算是認出了那個巷道,破柵欄似的大門口,此時顯得異常清冷,除了院子裏溫熱的瓢潑水聲。


    最後還留有一絲心動的徐元到了這個時候想起屋裏頭的女人時還心跳個不停。


    他一步踏進去,卻聞到了一股腥臭的氣味。小心翼翼蹲到地上,用小拇指挖起一撮剛剛濺過水的泥土聞了聞,頓時臉上的紅潤煞時抹去。


    雖然無法料定這是什麽畜生的血,可那種不安地感覺硬將徐元推到了一個不得不去懷疑的方向。


    這,或許就是人血!


    他繼而心驚膽戰地觀察了院落各個角落,隨之,眼神落在了西窗起伏的人影中,清晰地可以看到,一個冷柔弱身影正露出猙獰的麵目,好似在敲打著什麽。


    徐元怕是看錯了,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眯著眼確認了一遍,直到那件棕色帶著銅錢印的綢緞長褂在舞動時,他才可以肯定,那人就是哈老幺的賬房先生。


    他到底在做什麽?


    地上熱水和著新血,西窗炕頭人頭攢動,一個奇怪而又覺得瘮人的想法直衝他腦海,他決定去看一看。


    躡手躡腳走到牆根下的時候,聽到裏頭的賬房正大口喘息,這樣總是鍾情於心中的事徐元早就想迫不及待地望裏麵再仔細一看。


    可這一看,卻將一個永久的烙印深深刻在他的心頭。


    透過門的縫隙,他禁不住尖叫了出來,繼而又趕緊從窗根下撿了根灰耙子。


    裏頭的賬房先生停止了自己瘋狂的舉動,這個時候的徐元還在因剛才一幕的恐懼而驚得挪不開步。


    “又是你!”


    突然一聲細柔的聲音,接著賬房用力地扯下門簾出來。


    粘滿鮮血的身體完全與初見時判若兩人,極具殺氣的一雙眼睛在這種情況下早已遮蔽了他弱不禁風的身體。


    “我…我隻是迴來找…找一件東西!”


    徐元迴答的同時,將手裏的灰耙子握得更緊了。


    “找吧!”


    可能是見到一個陌生的人比他要高過一個頭,也可能是既然事已至此,心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感受。他的神情在見到徐元後慢慢恢複了正常,翹起了蘭花指,迴屋的步伐卻更加妖嬈了幾分。


    賬房路林的不在意,從而使得徐元對於好奇心的激發,他緊跟著賬房的腳步進了西房。


    “啊!”


    恍然一堆血肉模糊的軀體橫放在炕頭,而且被扒得體無完膚,幾縷青絲被牢牢掛在西窗上。


    “熱依紮…”


    再迴見時已經是這幅模樣,雖說過往總是那麽不堪,可畢竟曾令此心動過。


    徐元發瘋了般,握起灰耙就往賬房身上撞去,那賬房也早已是沒了活著的心思,隻將兩眼閉上,兩行淚滴悄然落下,接著唱道:“跋山涉水苦受遍,沿門乞討到此間。我到宮院把他見,拳打足踢趕外邊!”


    一頓深情秦腔,唱得徐元剛要揮過頭頂的耙子又停了下來。


    “原來她曾說的心裏夥計就是你了?”


    一句話像是鋼刀刺入心窩,賬房忽然睜開眼睛,夾著眼淚大笑道:“蒼天無眼,你不得見的東西他偏偏讓你見,而最傷人的莫過於見了而不得之!”


    苦命的鴛鴦在這亂世當中猶如是被宰割的羔羊,縱使人間真情散落,可也左右不了由愛到恨!


    徐元罕見地動了惻隱之心,似乎是一種從沒有過的複雜感情鑽入了他的心髒,他的手不聽使喚,將耙子慢慢放了下來。


    “你也愛她?”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才是最應該的人!”


    賬房又一次放口大笑起來,也許從到了這裏,徐元成了他最不設防的人了。


    “現在,不屬於任何人了!我恨她…我恨她!”


    話音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刀,一下子將徐元又帶迴江湖世道,他猛地再一看炕頭的死屍,就放心了好多。


    接著一個邪惡的念頭從他腦海裏閃過,他緊盯著麵前這個書生模樣的賬房說道:“那你殺了人,哈老幺會放過你?”


    “還能去哪裏?去了哪裏都是這樣了!”


    “兄弟此言差矣!”


    “哦?”


    “其實我跟你一樣,你以為來救我的那個人就是什麽好人嗎?他其實跟哈老幺就是一夥子人!”


    當徐元將這話講出來的時候,賬房路林本是一副要死要活的臉上卻突然又平添了幾份怒氣,他咬牙切齒說道:“今日要不是他來掃興,也不會有這些事發生!”


    “唉!人已經死了,節哀吧!再說了,你我二人今日落得這份模樣,人家或許早就暗裏通好,吃上了好肉菜可不是?”


    為了使得信任更加牢固,徐元便將一切的罪惡都壓在了敬乾身上,而那天真的賬房已同個沒了心肺的人,眼下加上徐元的添油加醋,已經不在乎了過往當初,隻將這筆江湖的賬記在了每一個有擦肩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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