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既然護院裏多數的人都來了,七爺蹙蹙眉毛看了看,搖頭咂舌道:“嗨,你們急什麽?都見血了,這還了得!”


    七爺一發話,院子裏的人都收住了脾氣,七爺慢慢站起來,將碗放到椅子上,從牛頭上選了些軟肉用襟子撩著。


    然後又一一走到每個人跟前撕下一塊肉送到嘴巴裏。


    看著眾人皆拉著個臉,他噗嗤一聲笑了,翹著手指說道:“滿座看著盡是英雄漢,嘴皮子的本領倒是高!今天這肉,大家夥是吃到口裏了,但心裏舒服嗎?我老頭子第一個不舒服!”


    說著,他將刀舉起往胳膊上一劃,出手之快旁人根本來不及勸阻。他揚起還滴著血的胳膊說道:“生死誰怕過?在座的都是江湖人,江湖人有江湖的規矩,哪個不是因為規矩才不被鐵戰趕得到處走?現在羅桑沒了,本該是我們江湖人的江湖,而那莊上根本還是鐵戰那一套,你們沒看出來?”


    “看出來又能怎樣?他行的是正道,鄉裏鄉親比咱人多,他們都知道的事!”,關中來的刀客不知七爺在這兒的權重,說話也沒個禮數。


    邢開剛要湊上去甩上一把掌,卻被七爺攔下道:“過去,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但現在在這護院裏頭,千萬別太多事,今天我護得了你,明天我就不知道了!”


    七爺說話不是沒有道理,先前的幾位江湖人士拜投喬震,而因搞不清江湖的規矩,時常都不知去向。


    “說話別這麽嚇人,您是什麽人我清楚,後來從宮裏攆出去的那群人裏麵您老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俗話說,揭人不揭短,七爺最恨有人將他的一些陳年醜事扒出來,這話說出來,院裏的人都傻了眼。


    那把鴛鴦刀,剃頭刀刀法已有十餘年沒顯露過了,但這會兒誰也不想看到七爺出手,因為七爺一出手身旁鮮少會有活人。


    手摸上了刀把,淩厲的眼神並沒有因為歲月而變得溫和。這闖了大禍的人還洋洋得意,煞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而身旁的人早就為此捏了一把汗,全都默不作聲。


    七爺麵對著那刀客看了半天,忽然,他笑了,笑著說道:“本來就是這樣的事,老身也沒必要躲躲藏藏,這不就好了嘛!大家現在都是一塊在江湖混的,莊戶院也不是老身說了算,那麽你給出出主意,是把事兒平息了和莊上並咯還是咱們按江湖的規矩辦事?”


    都沒有想到,麵對刀客如此戲謔七爺還能笑得出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一個陰謀家心裏的詭計早就不是一兩句挖心窩子的話能傷得了的。


    七爺隨後將受傷的胳膊拎起來抓了一把土放到傷口上,用詭詐而慢吞吞聲音說道:“老身過去要是有丁點的傷,那也是有七八個侍從照料,現在呢,你們誰看我是個嬌貴的人?既然大家夥都不說話,老身便拿個主意讓大家夥好好斟酌!”


    有的人,他生來就帶著一股子氣,那纏繞在身上的不是殺氣,而是讓人心驚膽寒的氣。


    院子裏安靜了許多,都在等著七爺的主意,就連屋中的邢叔庸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相比外麵那些人,他更想知道這個隱藏了許久的七爺到底有什麽本事,什麽目的。


    “再過七天,就七天就是除夕了。關於斬狼寺南下的消息我也摸清了些,隻是鐵戰為人反複,不落實了情況很難判斷他是否就是去了南邊。再說莊上,那馬軍能先前聽到消息做出判斷,定然不是一般人,他身邊的幾個英傑我也聽說過,他們個個都是曾在羅桑部落立下戰功的人!”


    “七爺!咱就說說咱們該如何?”


    “不急!莊上說要咱們護院配合他們一起重振喬家山,咱就貼心地去配合!”


    喬英幹首先不樂意了,他霎時轉變了話鋒叫道:“這…這算哪門子主意,既然您老剛才叫上他們要鬧,看我們出來了又換了話!”


    人心開始依靠,七爺等的就是將護院的分歧排解,他看喬英幹有意靠攏,故意哀歎道:“喬掌門這你可就錯了,老身也是極為看好那幾個年輕人。隻是和莊上鬧了這等子破事,總得我們護院也說兩句吧。你看,過年的兩頭牛是咱護院兄弟買下來的,莊上氣也沒吭一聲,這就太不地道了!”


    先前兩頭牛的死,秀才早就覺得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可馬軍還是疏忽了這一點,再加上徐元煽風點火,根本沒把莊戶院的人怎麽想沒放在心上。


    七爺一語擊中要害,這話剛一說出,院子裏都沸騰了,起先那個關中刀客還是力挺馬軍,可現在迴想起整件事來,立馬就對莊上的人失去了好感,他氣得怒罵道:“得虧七爺點醒,咱們在這兒鬧得兇,他們倒是穩坐山頭,這兩頭牛兄弟們那個不盼望著到過年的時候養些膘!”


    看著院中的變化,隻有邢叔庸最清醒,他一麵痛責邢開的迷糊,一麵恐懼這個老辣陰險的七爺還會使出什麽樣的招數。都到這個時候了,他根本沒費吹灰之力就將所有護院裏的人心都聚攏。


    俠,遊蕩無居所便是遊俠!可生來接命二三十年,隻看著這群玩弄人心的雇主始終操縱著這片江湖,他作為一個俠,他的心早就開始動搖了最初的原則。而這一刻起,他從敬乾身上感受到了一個堅守原則的精神。他的規矩倒不似是這些人那般俗套愚昧。


    斬狼寺南下的秘密,拜那些還在大城裏的江湖人所述,還是傳到了喬家山。


    剛接上正月,莊護院應七爺所囑咐,都做好了準備。


    三十,仁義堂無一例外,馬軍先將堆積的貨物按之前的命令分發到了喬家城的各家各戶。


    隨後,徐元第一個迴了莊,他急匆匆跑進了堂裏,將一個大包袱從背上卸下,接著氣喘籲籲拍了兩個巴掌,門口上來兩個漢子將幾壇好酒和一些馬肉呈上堂中。


    “這是…”


    徐元雙手一抱說道:“頭領不必驚訝,這是各戶的一點心意,他們說咱頭領將光明帶給了喬家城!”


    馬軍立馬坐起身來走到堂下,目測了下上來的物資,這足夠莊上吃上半年了。但他絲毫沒有猶豫,將扁擔取來放置在這些物資中間說道:“這樣就公正了!”


    頭領的意思顯而易見,他是想將物資折去一半分給護院,可徐元清楚要是年後開工必然少不了這些物資支撐,於是抱手單膝跪下久久不起。


    “半仙兒請起,是兄弟就不要行這麽大的禮!”


    “頭領,此事還望斟酌,恐怕我應了你,其他兄弟也難說服!”


    馬軍不解地問道:“為何?”


    “因為咱們要是動工了,僅是窖裏的那些還遠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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