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紅火,到正午時那個說書人才穿著一件青色長褂進了城。


    因征集的貨物全數被堆放在後倉貿易街,城頭區域挪出了一片較大的地方。


    “先生若是將故事講的活靈活現,過了今日你就可以帶上你需要的東西去京城了,記住!到了那裏後你就別再要提起這裏的過往!”,文盛安背手與說書人一塊從城頭大十字場的高架台上走了出來。


    那說書人高高瘦瘦,一口京腔應道:“這旮旯兒的天地我生平未遇,哪怕是京城裏的洋混兒多的時候,都難見到這麽複雜的人情江湖!昨日隨你的兩個小工在河邊呆了一個晌午,我看到了損壞的橋梁上斑駁的影兒,還以為是發生了亂子,走近一看全是些上遊衝下來的人橫七豎八搭在梁上!”


    文盛安麵色愈發難堪,歎道:“這裏的江湖早變了味兒,說是有人來管,誰看見了,誰感受到了?先生,你若是將昨日聽了的那個故事在台子上講了,你的陰德便就集了一城高!”


    “嘖!此話怎講?”


    “大道天譴,這城裏要換了天,換一片晴朗的天!像頭上的那頂昊日!”


    喬家城的民眾一聽是京城的說書人又來了,興奮地合不攏嘴,這樣的時刻有了這等樂子,管它身後是非,撈起板凳先聽他一番神侃。


    當說人熟練地先夾起了手裏的快板,押韻而朗朗上口的一番定場詩隨著醒木一聲拍響。


    醒木敲罷,四下裏的老少紛紛叫好,還時不時的因為房木咯吱的響聲引得恐懼。


    手裏沒有的家夥飯的一些青壯也因這一段定場詩而美得讚歎。當說書人將竹板收了,撐開一麵破扇子,神情恍惚地退了一步後,唱道:“一條耕牛半頃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有道是天災人禍躲也躲不過去,蒼天有眼,砸下冰台打了一個噴嚏兒!”


    眾人聽得唱話的意思,多數都掛著一副提心吊膽的神情,說書人繼續唱到:“高義英雄漢,莫料時來轉,巷子正中設一閘門,門上哐當擺一花石,石下墊得九五片瓦,說的是什麽令法規矩,呸!天眼洞開,砸的就是妖獸,往哪兒走?就往法相裏鑽呐…”


    時機差不多了,小工見說書人停頓,一把拉開幕布後方拴著的繩子,一大塊花布慢慢在說書人後麵展開。


    台下的人正聽得起勁,而剛好憤怒的火煽起了這群已經耐不住性子的青壯。


    那花布鋪展下來,上頭修著一隻驚悚的石像,正是刑房上頭鎮壓了喬家城好些年頭的法相,眾人的怒火頓時激憤起,有一個帶頭的大聲喝道:“妖獸不滅,此城必然還遭磨難,天道的啟示我們不能不遵!”


    場麵一度失去控製,而說書人依舊鎮定的站在台上,將竹板夾起振奮道:“天道啟示,妖獸必滅!”,隨之拍響了最後一下醒木。


    此時早已有按捺不住的年輕人跳上了台,小工將預先準備好的大旗丟了過去,那幾位年輕人將台子旁的一根樹枝踢斷,掛上了旗幟搖動起來,眾人看清了旗麵上的文字,異口同聲大喊道:“滅獸,天道正義!”


    聲響一直傳到了酒樓後的柴院裏頭,管事正樂得哼著歌,突然停頓了下來,雙目圓睜驚慌地問道:“是不是城裏頭有動靜?他們…”


    麻四早已心知肚明,將身上棉衣裹緊,挑起嘴角笑了笑道:“就管事耳朵尖呢,我聽慣了盅色聲都沒聽到!”


    管事顯然有些慌神,再次挺著肥胖的眼神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手搭到耳朵旁仔細地聽著,忽然臉色沉了下來道:“麻四啊,我真沒聽錯,這聲響起碼是百來人的動靜,莫不是新金軍?”


    “新金軍哪顧得上這躺子,西楊子河封得死死的,新金軍的兵馬又不是神仙!”,麻四仍舊無動於衷,反而為了讓管事消停,故裝作一臉的不屑,兩手抱著後腦勺往身後的麻包上一趟道:“你還是想想趕完這趟,咱倆的傭金一到手該怎麽弄出城去的問題吧!”


    管事見錢眼開,想到傭金的事,心裏就好受多了,兩手操在袖口,往車子上一坐道:“許是我聽錯了。”


    “管事大哥,先起來些,這車子貨得先送過去!”,懷義笑著扶起車駕杆子。


    管事一聽不樂意了,院子裏還有麻四身旁的一輛車,為何偏偏就和我過意不去,但又看那人渾身精肉又難惹,忍了這口氣,背抬起來時還不忘往那軲轆上踹上一腳。


    這一踹可不得了,一車滿滿的貨撲騰倒地,管事一看地上倒出來的衣帽服飾內裏全包的是沙子瓦礫,大叫道:“不好!”


    懷義眼疾手快,沒等管事反應過來,一掌看在後頸,管事便像個肉泥坨不省人事了。


    這一動作讓麻四慌得趕緊坐起身來道:“快快,搬上去,就把這一車塞過去堵住巷子口!”


    刑房旁的巷口兩道被堵得嚴嚴實實,瞬時最後一車的硬件貨由懷義從留著的一道口送進來,等眾兄弟忙著將車子抬進了刑房裏頭,懷義故意使大了力氣,將車子撞向了酒壇子,瞬間牆角的酒壇子都被撲騰個粉碎,流出來的酒水和著酒精緩緩順著廳堂流向了過道。


    “什麽聲音?”,壇子破碎的聲音驚得喬連壽坐起,叫來手下問道:“外頭怎麽了?”


    “外頭幾個車夫不小心將擺放的酒壇子給撞翻了,他們已經將貨物重新擺置好了。”


    喬連壽總覺得心神不寧,吩咐了幾人看守住貨物後,他總覺得哪裏還有些不對勁,搖晃著銀壺抿了一口鹿血,卻覺得味道與平常大不一樣。


    他驚坐起,打量了一番四周,聞到了一股奇異的味道,再看籠中的猛虎似乎要掙脫牢籠而出,拚盡了力氣。喬連壽越發奇怪,走出了拷問室,剛要撿起鐵棍走向過道通口時,籠中猛虎唿嘯一聲,反常地揚起前爪從牢籠掙脫,圍著喬連壽打起了轉轉。


    這頭猛虎已經陪伴了他三年,可此時的動靜讓喬連壽為之一驚,一向多疑的喬連壽停住了腳步,默默握緊了手中鐵棍。雖說他功法高強,可是麵對一頭猛獸,心裏還是有幾分忌憚。


    喬連壽屏息凝神再看那頭猛虎時,顯然那眼神中透出的殺氣與平時不太一樣。他默默念叨:“獸就是獸,對它再親再好,翻臉照樣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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