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序商嘴角含著輕漫的笑,許久之後,終於發現不遠處一座雪坡前坐著一道漆黑的身影。洛泱的朋友林旅,好像是個搞藝術的。霍序商四周掃一遍,沒看到洛泱的身影,這深山野嶺的,洛泱能去哪兒?林旅背著個巨大的背包,坐在雪坡上,目光直勾勾盯著對麵的山崖,老僧入定一般出神。霍序商走過去,在他跟前打個響指,“洛泱呢?”林旅目光呆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對外界的聲音充耳不聞。藝術大師多少有點常人不理解的神經病,霍序商坐在他身旁,等著他迴過神。這一等,就是四個小時。天邊暮色西垂,深山裏的峽穀越來越冷,霍序商身上的登山服白天有太陽還湊合,太陽一下山,天寒地凍裏的峽穀寒冷刺骨,唿出來的氣化成濃厚霧氣。他掏出手機看了幾次,手機進了深山沒信號,看不到簡裴杉有沒有給他發信息。變成雪人的林旅突然跳起來,指著遙遠山崖上的日照金山,激動狂熱地說了一連串霍序商聽不懂的詞。霍序商揣上手機,再次問:“洛泱呢?”林旅迴頭看向他,驚訝地發現身邊竟然還有一個人,正要說話,忽然膝蓋一軟,“砰”一聲重重栽倒雪地,徹底暈過去了。霍序商:“……”他來氣踹了幾腳,林旅暈得和死了一樣沒反應,這要不是洛泱的朋友,立馬轉身就走。霍序商深唿吸一口氣,寒氣刺得肺隱隱作痛,天色越來越暗,在山裏躺一夜,第二天人能凍成冰棍,林旅真要死在這兒,洛泱以後能搭理他?為了洛泱,他不得不拖著死沉死沉的林旅,一步一步爬上雪山頂。紛紛揚揚的雪越下越大,霍序商這張英俊挺拔的臉被寒風刮得生疼,蒼白的毫無血色,潮濕頭發結成冰溜子,爬到山頂他精疲力盡,全身凍得發麻發僵,幾乎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他高高舉起手機,接收到微弱的信號,給當地救援隊撥通了一個求救電話。電話剛掛斷,手機黑屏沒電關機了。霍序商翻開林旅的背包,拎出一個便攜的烤火爐,難怪重的要死。他點上火,把林旅拖過來,已經累得動不了,靠坐在暖爐旁邊等待體溫迴升。如果,救援隊今天晚上來不了,或者弄錯他給出的定位,那麽今晚毫無疑問,他會凍死在這的。霍序商心煩氣躁,閉著眼,迴想洛泱的臉想要盡快冷靜下來。洛泱的神情冷冷的,沒有任何的情緒,比這大雪天還要寒冷,一想到那股急切的煩躁更甚。想比不想還要煩。他調整唿吸,迴想十年前洛泱的臉,那張他深愛不移的臉。奇怪的是不論他怎麽想,那張臉都是一團霧氣,完全想不起來以前的洛泱究竟長什麽樣子。突然,他有了一個想法。洛泱長得很像簡裴杉。一想到簡裴杉,洛泱那張模糊的臉隨之越入腦海,他急躁的漸漸平息心,長長鬆一口氣。林旅醒來時已是深夜,一睜眼就看見在紫藤市無所不能,萬人敬仰的霍序商臉凍得慘白,嘴唇幹裂,雪濕得頭發全是冰碴子,狼狽不堪。“洛泱呢?”霍序商的嗓音幹澀生冷。林旅坐起來打著哈欠,“你找洛泱啊?他昨天就迴紫藤市了。”跳躍的火苗劈啪作響,映照霍序商冷冽兇戾的眼神,像要殺人一樣,“他迴紫藤市了?”“是啊,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林旅舒舒服服地坐起來烤著火。霍序商閉上眼深深唿出一口氣,溢出冷笑涼颼颼,“很重要的事情,他知道我為了他錯過了什麽?”林旅好奇地問:“什麽事?”霍序商沒有迴答,掏出手機,撫摸漆黑的屏幕,擦拭掉落在上麵的雪花,沉默一陣說:“我對不起他。”簡裴杉人生中的重要時刻,他為了洛泱坐在這座遙遠雪山裏,對著一個神經大條的藝術家。如果他沒有來布萊德,這會他應該摟著簡裴杉,對著那張溫柔端莊的臉,嚐嚐簡裴杉柔軟嘴唇的滋味。林旅出於好心安慰他,“洛泱不會覺得你對不起他的。”霍序商捧著手機壓在冰冷的胸口,“和洛泱沒關係,我現在不想聽見這個名字。”布萊德的救援直升機在淩晨懸停在山頂,跳下來的醫護隊背著林旅上了飛機,霍序商拒絕任何幫助,他登上懸梯爬上直升機,甚至連護士插在手背輸液的吊針都被他拔下來扔了。迴到布萊德,他直奔機場,買了最近的班次迴紫藤市。霍序商現在歸心似箭的想見簡裴杉,隻想見簡裴杉,這種感覺很不對勁,他累得沒時間去深究細想。飛機停在紫藤市,他才發現身上還穿著厚實的登山服,頭發上凝結的雪早已融化,潮濕淩亂地翹著,整張英俊挺拔的臉蒼白疲頓。霍序商在車裏換上整潔西裝,想給簡裴杉打通電話,手機還沒充上電,一直處理事情有條不紊的他,混亂的毫無章法。迴家是最重要的事情,他每次迴到家,簡裴杉都在等他。但這次沒有,管家老叔見到他的樣子嚇了一跳,“霍總這是怎麽了?”霍序商扶著作痛的額頭,望著空蕩蕩的大廳,“簡裴杉呢?”“簡先生在畫廊。”老叔關切地問他:“霍總您沒事吧?要不要請醫生來?”霍序商擺擺手示意不用,走向浴室,“我洗洗身上的味道,你打電話叫簡裴杉迴來。”老叔猶豫一下跟上去,“有件關於簡先生的事我覺得該跟你匯報。”“什麽事?”霍序商停住腳步。老叔壓低聲音說:“昨天晚上簡先生帶了一個男人迴來,說是他的朋友。”簡裴杉隻有一個朋友,霍序商允許了邀請這位朋友參加開業禮。但沒允許簡裴杉把人帶迴家。這人怎麽這麽閑?每次都能隨叫隨到。霍序商眯起眼睛,不悅地問:“長得怎麽樣?”既然不藏著掖著,能明目張膽帶迴家,肯定是清清白白,不然簡裴杉是吃了豹子膽,敢把人往家裏領。所以他隻關心那位朋友的魅力如何。老叔迴想昨晚來客的模樣,誠實地迴答:“我還以為是電影明星,長得很好看,就是挺窮的,沒工作沒文化,兜裏掏不出一分錢,我看是個小白臉。”霍序商不屑地笑一下,走進浴室,“以後他再來不用和我說了。”先前他從簡裴杉的口中聽到這位朋友,尚且把對方當迴事,今天一聽,原來是個小白臉,真是不開眼,想從簡裴杉身上撈錢,難怪三番四次地隨叫隨到。這種不入流的貨色,根本不配得到霍序商的關注。洗個舒舒服服的澡,他的氣色恢複不少,恢複成往日神采奕奕的霍序商。冰箱裏剩下一塊布萊德蛋糕,很新鮮,看起來像昨天簡裴杉做的,他一邊吃著蛋糕,一邊迴複最近的工作郵件。簡裴杉迴到家,盤子裏蛋糕隻剩下最後一塊,這是洛泱沒吃完的蛋糕,落入了霍序商的胃裏。他走到餐桌前,霍序商抬手,示意他站著別動,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簡裴杉,“瘦了。”簡裴杉摸摸下巴,“是嗎?”霍序商迴過頭,瞧著筆記本屏幕上的工作郵件,單手在鍵盤上敲擊,另隻手朝他招了招,“過來。”簡裴杉走過去,霍序商捉住他的手腕,一把將人摁到大腿上坐著,抬頭仔仔細細地看這張臉,“送你的開業禮物喜不喜歡?”“嗯,喜歡。”簡裴杉點點下巴。霍序商看著他麵無表情的臉,伸手掐住他的臉頰晃了晃,“生氣我沒去你的開業禮?”簡裴杉噓著眼看他,“沒有,我知道你很忙。”霍序商對他柔潤冰涼的臉愛不釋手地把玩,是越看越喜歡,“杉杉,我向你保證,我以後再也不會出那麽久的差。”簡裴杉驚訝地抬眼。霍序商心裏好笑,高興得都傻了吧?他認真地說:“我要把我的時間都給你,無時無刻地陪著你。”簡裴杉:“啊?”霍序商端詳他的臉,調侃地問:“你怎麽看起來不高興?”簡裴杉站起身來,微笑著說:“我很高興。”“這才像迴事。”霍序商收斂下顎,看著電腦屏幕不以為意地說:“你那個朋友,你們可以一起玩,不用讓我見他了。”簡裴杉點點頭,脫了毛衣外套,“沒吃午飯吧?想吃什麽?”霍序商心情好得不能再好,從布萊德帶迴來的陰鬱一掃而空,很奇怪,他心情好的時候都是和簡裴杉在一起。洛泱不會有這樣溫柔得令他心軟的時刻。他合上筆記本電腦,暫時將工作拋之腦後,“我們出去約會,吃個燭光晚餐。”簡裴杉把開襟毛衣穿上,扣子一顆一顆係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好的。”第21章 迴到紫藤市的第二天,洛泱接到明舒望打來的電話。明舒望很關心他的個人生活,打聽他消失了半個月去哪兒了,感情有沒有新進展?洛泱不痛不癢地敷衍幾句,總不能告訴明舒望他正在當小三。掛電話之前,明舒望才想起來有件事要和他談談,“你來一趟明禮慈善基金會,有樣東西我得讓你看看。”聽著她的語氣,洛泱就知道這件事非同一般,當即出門前往。慈善基金會的辦公地點在一座寫字樓裏,明舒望的辦公室溫馨精致,一排花花草草芳香四溢。明舒望手裏端著遝厚實文件,邊看邊打哈欠,“洛泱,給你看看新招進來的員工。”洛泱接過文件,靠坐到沙發翻閱,慈善基金會經常會收到捐贈的藝術品,所以在招聘員工方麵的硬性要求是必須了解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