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楊幺兒進了門,芳草便一直心神不寧,她緊緊盯著那道垂下的帷簾,盼著它被人揭起。她沒有等上太久,楊幺兒進去一會兒就出來了,隻是她身邊還陪著一個容貌俊美的少年,年紀不過十六七的樣子……少年身上的衣服極為華美貴氣,是芳草一番搜腸刮肚之後,也無法形容的華美貴氣。


    那少年眉眼間帶著陰沉狠戾之色,但卻很好地被俊美的五官所中和了,因而雖然叫人看了心生畏懼,但同樣也忍不住心生愛慕。


    這是她這輩子所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男人!


    然後芳草便聽見旁人喚:「皇上。」


    那就是皇上!


    那就是她一直想要窺探,卻始終不敢去看的皇上!


    芳草一顆心劇烈蹦躂了起來。


    她想到了嬤嬤交代的那些話……她麵頰微微羞紅,這一刻便恨不得撲到對方身上去。自然,她是不敢的。便也隻能隔著一道門,這麽悄悄地看著了。


    到她看著楊幺兒與皇上一塊兒離去,她便無法抑製地生出了嫉妒之心。


    討好了皇上,榮華富貴就在眼前!


    可憑什麽是她楊幺兒去討好?去得榮華富貴呢?


    芳草迴轉身去,將蕊兒從座位上揪了起來:「你知道我剛才瞧見什麽了嗎?」


    「什麽?」


    「皇上……」芳草壓低了聲音,小聲道:「皇上,好俊美。」


    蕊兒眸光閃了閃,怯怯笑道:「啊。我不敢看。」


    芳草撇嘴:「這會兒也瞧不見了。皇上走了,還帶上了楊幺兒,真不知皇上為何要帶她?」


    同屋的宮女冷聲道:「芳草姑娘勿要妄議皇上。」


    芳草這才閉了嘴,還忙衝那宮女露出了討好的笑。


    那宮女淡淡道:「楊姑娘總來這裏,與皇上一並用膳的。此時應當是去用膳了。」


    聽見這句話,芳草毫不掩飾地露出了眼饞之色。


    與皇上一並用膳?那該是什麽樣的滋味兒啊?楊幺兒什麽都不懂得,讓她去陪著皇上,豈不是浪費可惜?


    懷著這個念頭,當晚芳草入睡時,滿腦子都還是如何哄住皇上,讓皇上也帶她嚐一嚐禦膳才好……


    楊幺兒迴了燕喜堂。


    春紗將劉嬤嬤的話,傳與其他宮人聽了。


    宮人們麵麵相覷,道:「也就是說,日後咱們燕喜堂就不必再跑禦膳房取飯食了?」


    春紗點頭。


    小全子道:「你們怎麽就光記得取不取飯食!這哪裏是這個問題!」


    「那是什麽問題?」眾人問。


    小全子道:「這份恩寵獨一份!自然說明了……姑娘在皇上那裏的地位,又高了些了!」


    其餘宮人們恍然大悟,點頭道:「正是,正是。」


    一開始,他們都做好了主子不受寵,甚至是遭嫌棄的準備。誰又能想到,真實情況竟是如此呢?所以一時間真沒往那些方麵去想。


    宮人們都歡喜極了,這下也不將那芳草記在腦子裏了。


    她不配!


    春紗高興地給楊幺兒拆了頭發,又伺候著洗漱了,才哄著楊幺兒上床歇息,口中道:「姑娘,明日咱們再去涵春室玩。」


    楊幺兒聽見「涵春室」三個字,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高興地點點頭,然後才抓緊了懷中的被子,重新閉眼準備入睡。


    芳草還做著她的美夢呢,滿心以為搶花之爭就這麽過去了。


    她又哪裏知道,本來隻是搶花的爭端,但從養心殿流出的時候,已然演變成永安宮送了女子到皇上身邊,女子以太後為依仗,大鬧養心殿,傷了即將冊封的新後不說,更意圖主宰皇上的後宮。


    對於需要這個消息的人來說,他們不會去管消息真假,假的到了他們的手裏,也總能成真。


    於是第二日。


    便有幾名直臣上諫,遞到了內閣,言明太後之舉,再順便加上了從前永安宮人不敬皇上,肆意打探養心殿等等罪名……瞧著是要一塊兒算賬了。


    孔鳳成坐在屋簷下,抬手為自己和對麵的人都添了盞茶,他歎了口氣道:「世人都知曉太後並非皇上生母,皇上尊敬太後,太後卻因著皇上年紀小,便多有苛待。那日我與皇上西暖閣議事,才不過短短一個多時辰,永安宮便來了人催問。瞧著,倒像是不願皇上與大臣們接觸……如今太後又送了這麽個人到皇上宮中,這女子有樣學樣,竟也不將皇上放在眼裏……」


    對麵的人眉間滿是怒色,道:「豈有此理!匡扶正道!便看我等了!」


    三言兩語間,芳草這麽一個不起眼的鄉野村姑,便成了兩派拉鋸爭鬥的憑據。無論何方輸贏,都逃不過一個下場,隻不過是比比哪個更慘而已。


    蕭正廷不得不再進宮了。


    他趕到永安宮時,太後正氣得摔打手邊的瓷碗,上好的祭紅瓷飛撞在桌角,碎裂的瓷片彈起來反倒劃傷了她的手指。


    她疼得喊叫起來,永安宮內一時間變得更亂了。


    蕭正廷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但等邁進門後,他麵上表情又趨於柔和了,若仔細看,還能發現其中夾雜著點點憂色。


    「母後。」蕭正廷疾步走上前,深深拜了一拜。


    太後坐在椅子上,看也不看他,隻滿眼怒氣地盯著跟前的宮女。那宮女跪在太後腳邊,正顫抖著給太後的傷口上藥。


    蕭正廷倒也耐心,又喚了一聲:「母後。」


    太後這才冷聲道:「越王來做什麽?」


    太後已順風順水太久,早忘記了上次吃憋悶是什麽時候了。近來發生的事,偏偏又件件樁樁都不合她的意。讓她退一步尚可,讓她退兩步三步,她就忍不了了。蕭正廷一張嘴,想必又是勸她的話……不聽也罷!


    蕭正廷又上前幾步,盯著太後劃傷的手看了會兒,道:「母後生氣,怎麽反折騰起自己了?兒臣最近恰巧得了一盒藥膏,購自句麗國,塗抹於患處,待修複後不留一點疤痕。」蕭正廷歎了口氣,道:「待迴府後,兒臣便讓人送進宮來。」


    見蕭正廷並未提起滿朝爭論的事,太後方才覺得胸口那股氣順了。她轉頭正眼瞧了瞧蕭正廷,見他眼底含著擔憂之色,不似作偽,太後那口氣徹底地順了。


    左右還有個蕭正廷與她站在一塊兒呢。她拿捏著他的權勢地位,再如何,他都不會背叛她。


    太後臉上終於見了點溫和之色,她道:「越王有心了。」


    「兒臣本分。」蕭正廷躬身道,並不邀功。


    太後揮退了麵前的宮女,將蕭正廷叫到跟前來,先恨恨發泄了一通,將那群大臣從頭到腳罵了一遍。


    「都不是什麽好東西!這會兒倒是會來教訓哀家了……想在小皇帝跟前賣好嗎?早些時候做什麽去了?」她罵完了大臣,又接著罵那個送去養心殿的女人:「果然是鄉下丫頭,行為粗鄙,麵醜心惡!竟然為哀家招來這樣大的麻煩,反倒讓這些狗東西將罪責都算在哀家的頭上了!」


    蕭正廷口吻平靜地道:「此事並非母後之過,不管那丫頭聰明還是蠢笨,討喜還是引人厭惡,若有人要借題發揮,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


    太後眉心皺緊,問:「哀家這就讓人去將那丫頭帶迴來……」說到這裏,太後緊緊咬了咬牙:「沒本事的東西!死了都是便宜她!」


    蕭正廷道:「得有個藉口。」


    太後皺眉道:「還要什麽藉口?就以冒犯皇上為名,處死即可。一個鄉下丫頭,難道還有人為她鳴冤不成?」


    「那母後也得向祖宗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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