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風聲唿嘯而過，樹枝淩亂的劃過身側，緊追不舍的動靜步步緊逼。與人類不同的腳步聲重重的落在地麵，踩斷落枝，粗重的喘息中帶著野獸獨有的腥氣，近在咫尺。遊彥沒敢迴頭看，一味的朝前飛奔。資料和圖片看的再多，也不如親眼所見。實際上，他壓根沒看清突然蹦出來的‘怪’長什麽模樣，隻記得落葉簌簌，樹枝激烈晃動，巨大的黑影從林中撲出。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本能已經搶占了主導黑影撲出來的瞬間，他撒腿就跑。他從沒跑得這麽快過，有種肺在燃燒的錯覺，周遭的植物不斷後退，前方是無窮無盡的綠意以及各色猙獰的麵孔。隻不過他光顧著跑，那些猝不及防跟他偶遇的怪還沒來得及興奮，遊彥就已經一個急轉彎，跑向了另一個方向。杯麵他們遠遠的綴在後方，眼看前方的動靜越來越大，不由麵麵相覷，久違的感受到了非專業人士才會搞出來的騷操作帶來的震撼。“這是在幹嘛？”眼鏡撓頭：“引怪？剛才好歹隻有咕咕咕，現在追著他跑的怪都有十來隻了。”大強齜牙咧嘴：“這也太能跑了，不是說沒基礎嗎？怎麽比長跑冠軍還能跑？再跑下去，怪跟不跟得上我不知道，但我是真跟不上了。”小強氣喘籲籲的綴在最後：“咱們……唿……還隱蔽嗎？我怎麽覺得……唿……我們快被他給跑丟了。”鍋蓋有理有據的分析道：“估計是他突然直麵這些怪，腎上腺素爆了，等這股勁過去，就該跑不動了。大家再撐一會，不然任務報告上寫因為新人跑太快，我們跟丟了，那也太丟臉了。”杯麵緊盯著前方，因為距離拉得有些遠，他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前麵的動靜是不是消停了？”眼鏡眯起眼分辨前麵的動靜：“好像是。不對啊，新人死了的話，那群怪怎麽還湊在一起？”大強猜測道：“人沒死？打起來了？”杯麵表情一厲：“所有人用【爆發】技能，趕上去。”短時間的腎上腺素爆發後，遊彥開始跑不動了。身後的動靜越來越近，遊彥好似能感受到死神鐮刀的冰冷感。那是平靜安詳的前二十年裏從未感受過的體驗，所有理智悉數消失，死亡之後能複活的事被拋到了腦後，大腦拉響警報，不住迴蕩著‘會死’的念頭。其實這跟‘遊戲’設置不完善有直接關係，雖然能複活，但痛覺屏蔽、淡化死亡過程的功能尚未完善。享受最低能耗版捏臉的內測玩家還好，因為是樹枝、泥土製造的身體，自帶痛覺降低、感知不靈敏的debuff，死亡帶來的衝擊沒有那麽強烈。但遊彥的捏臉跟現實毫無差別，連帶著也享受了百分百真實的瀕死體驗。求生欲前所未有的高漲，在逼近的冰冷刀鋒下，想活下去的念頭無比強烈。在意誌衝破屏障的某個瞬間，氣泡破裂發出啵的一聲，整個世界突然放慢了動作。高懸於頭頂的節肢一米多長，邊緣附著一層絨毛，最前方微微勾起，閃爍著冰冷尖銳的寒光，緩慢向下，逼近遊彥的腦袋。脖子後方是泛著腥臭味的大嘴，滿是疙瘩的皮膚皺巴巴的，泛著妖豔的青，怪物一躍而起，身在半空中，長了一口獠牙，不住往下滴水，在遊彥背上暈染開一層水漬。腿邊是一條渾身長滿眼睛圖案的蠕蟲，它從地下鑽出，上半身仰起，正在一頓一頓的跟遊彥拉近距離。這三個是給遊彥造成直接威脅的怪，它們身後還綴著烏泱泱的怪物群，在地麵和樹木間飛奔，形成前仆後繼的狂歡畫麵。世界突然按下暫停鍵，導致這一幕可怖中透出幾分荒誕，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被放慢了無數倍，狂歡的獸群艱難挪動，恍若尚未察覺異樣。遊彥顧不上那麽多，世界暫停了，但沒完全暫停。上方的節肢仍然在緩慢下降，脖子後方的大嘴也仍在一寸寸的靠近，腳邊的蠕蟲雖然好似卡殼，但也在一頓一頓的挪動。他哪有時間發呆？當然是逃命要緊。至於為什麽周遭的怪物會突然卡頓之類的問題，等他逃出生天後有的是時間思考。遊彥轉身打算繼續跑路，餘光瞥見一抹亮眼的金色光芒，條件反射的挪迴視線，就見一個巨大的金色箭頭飄在上方，直指高高舉起的那根節肢。節肢來自於一個遊彥不知道叫什麽的大蟲子，外形有點像放大版的蜈蚣，長了一堆腿，每條腿都寒光四射，能輕易插入遊彥的大腦。蟲子趴在樹幹上，一隻節肢高高舉起，其他節肢也沒閑著，一半在跟樹上的其他怪打架，一半朝著遊彥的方向伸了過來，氣焰囂張的恍若怪群中戰鬥力最強的boss。遊彥的視線落在它身上，金色大箭頭驟然分解成一堆小箭頭，在蟲子身上勾勒出清晰的攻擊路線，示意遊彥從腹部開始肢解。這個箭頭標記看起來既陌生又眼熟，要不是遊彥還殘留著幾分理智，險些以為自己開了遊戲插件。鋒利的寒芒逼近，遊彥將那些有的沒的拋到腦後，按照箭頭的指示開始行動。蟲子披著一身堅硬的甲殼，極難破防。不知曉這一點的遊彥拔出剛領到手的裝備長劍，直奔蟲子腹部，小箭頭在腹部某處不住閃爍。長劍如同插進豆腐般，毫無阻力的深入蟲子腹部，遊彥手上微微用力，沿著箭頭的方向一挑，破開一道極長的口子。他的動作帶來的強烈疼痛感讓對方當即做出了反應，高高舉起的節肢緩慢挪動，正常情況下足以帶來致命反擊的反應，在放慢流速後失去了原本的威脅。箭頭一個接一個的閃爍，催促著遊彥繼續下一步。遊彥在箭頭閃爍的位置挖出了一塊鼓起的硬物，如同雞蛋大小，觸手溫熱，挖出時還在輕輕鼓動，恍若活物一般，放在往常光這個觸感jsg和詭異動靜就足以把遊彥嚇個半死，但眼下遊彥的理智尚未從死亡陰影中迴過神來，全憑本能行事，根本沒關注這個硬物的特殊之處，直接將它揣進了懷裏。硬物一被挖出，緩慢挪動的節肢突然失去了力氣，頹然的垂了下來，已然生機全無。遊彥連眼風都沒掃一下，注意力全在箭頭上，解決完威脅最大的蟲子後，箭頭直指身後的青色疙瘩怪。它看起來像放大的青蛙，隻是比那醜得多，身上那層密密麻麻的疙瘩泛著水光，配合妖異的青色皮膚，即使沒有常識也能確認它毒性極強。箭頭閃爍，遊彥摸出匕首，他的手比他自己想的更穩，穩穩的沿著箭頭將它身上的皮剝了小半，揭下一塊不住往外冒水的疙瘩皮，它的賣相實在不怎麽好，遊彥連皮上滲出的水都沒敢碰，更沒敢揣進懷裏，草草一捆，係到了盔甲上。在他沒留神的地方，疙瘩皮跟盔甲輕輕磕碰，盔甲外殼上悄無聲息的多了幾個小坑。被剝了一大塊皮膚的疙瘩怪在疼痛中暴怒，在半空中翻滾咬殺，因為卡頓變成了慢動作，沒得到遊彥的關注。箭頭挪到腳邊的蠕蟲上，還沒顯示完全，突然指向遊彥的左邊口袋，瘋狂閃爍。激烈閃爍的箭頭帶給遊彥強烈的不安感。他掏出左邊口袋的藥包，按照箭頭的指引，一包撒在青色疙瘩怪沒了皮的地方，一包灑進腳邊的蠕蟲口腔裏，一包沿著他一步步後退的腳步灑在地麵上，做完這些後，小箭頭重新匯合，金色大箭頭指向遊彥身後，瘋狂閃爍，催促之意不言而喻。遊彥毫不猶豫的撒腿就跑，沿著箭頭的方向飛奔。他跑出幾米後，安靜的世界重新恢複了熱鬧。蟲子砸地聲、呱呱呱的大叫聲、蠕蟲在地麵翻滾帶來的地動聲以及後方的怪物群追上來被誤傷然後混戰的動靜交織成一片，響徹方圓十裏。時間流速恢複了正常，遊彥一門心思的跟著箭頭跑，時不時拐個彎，偶爾按照箭頭的指引給被他吸引而來的小怪一劍箭頭標出了攻擊路線，但架不住遊彥匆忙揮出的長劍砍偏了，導致小怪不但沒失去戰鬥力，還因為吃痛跟了上去。杯麵他們趕到時，此處的亂戰已然走向了尾聲。樹木翻倒，屍體遍地，鮮血浸濕大地。亂戰中的幸存者，不夠強的早已四處逃竄，足夠強大的還留在原地進食。有幾隻似乎嗅到了風中的氣息，抽動鼻子朝他們的方向投去視線，但在猶豫片刻後，渾身是傷的野獸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默默加快了進食的速度。遠遠的看到這一幕後，小隊眾人的表情都嚴肅了起來。眼鏡看了半天，分辨現場的情況，壓低聲音道：“我沒看見新人的屍體，他到底死了沒？”大強：“不對勁。有多足蟲在，這些家夥應該幹不掉它才對。你們仔細看，多足蟲被吃得太幹淨了，我懷疑它是最先死的那個。”小強：“所以新人不僅成功逃走了，還幹掉了多足蟲？那玩意高防高攻，咱們一個小隊碰上都得周旋半天。新人，零級，被一堆怪追著跑，還能反手幹掉多足蟲？”鍋蓋：“我倒覺得挺合理的，人可是第一個被星球意誌選中的，生死關頭爆種，覺醒特殊技能，說得過去。”杯麵嘀咕道：“零級就覺醒特殊技能？劉隊都是五級的時候覺醒的……”眼鏡環顧四周：“你別管他是怎麽做到的。現在的問題是，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們接下來怎麽辦？”鍋蓋：“再往前走就快到還沒探索過的區域了，我們幾個貿然衝進去，沒一會就得死迴去，我不建議咱們跟上去。”大強讚同：“我建議我們先迴一號基地，然後下線，把這個情況匯報給領導。”小強：“我附議。他跑丟了問題不大，反正咱們可以直接線下問他。主要還是先跟領導匯報這個情況。”杯麵瞄了眼前方的混戰遺跡，做出了決定：“所有人撤退，迴一號基地。”第8章 遊彥下線後嚇了一跳，隻見程哥坐在桌邊不住的打哈欠，門後顯示屏上閃爍著一行醒目提示“下線後請立即前往二號談話室”。程哥抹了把臉，打起精神道：“別愣著了，走吧，就等你了。”遊彥摘下頭盔，看了眼自己的手，摸了摸臉，下床原地蹦了幾下，才有了迴到現實的真實感。程哥一邊打哈欠一邊看他犯傻，大家第一次‘下線’的反應都差不多。異星的真實感太高，待的時間一長，就容易混淆。尤其是執行戰鬥任務的作戰人員，更容易產生心理問題。所以登錄區的存在很有必要，它除了關注他們登錄異星時的生理狀況，也關注他們迴到地球後的心理狀況，一有問題的苗頭，就能及時幹預。看遊彥‘下線’後的反應沒有ptsd征兆，程哥在心裏鬆了口氣，抱怨道：“我等你半天了，你再不下線，我都快睡過去了。”遊彥一邊朝門口走去，一邊拋出問題：“這個通知什麽意思？二號談話室在哪？喊我去幹嘛？”程哥還沒迴答，遊彥推開門，跟門外的人群打了個照麵，現場霎時熱鬧不已。醫生們擠上前道：“讓一下，我們先做個簡單的檢查……”另一個醫生扯著嗓子喊道：“先做個全麵體檢，談話的事可以往後放放，一手數據更重要。”穿著作戰服的那幾個人被擠到了後麵，伸長脖子跟遊彥打招唿：“遊彥，我，杯麵，咱們前不久還見過麵呢……”另一個戴著眼鏡的作戰服也扯著嗓子喊道：“我，眼鏡，你在一號基地的登記還是我給你辦的呢你現在情況怎麽樣？”被擠在最後的西裝男們就冷靜多了，直接招唿人：“別堵在這，先把人帶去二號談話室。”在嘈雜人聲中，遊彥被護送進了另一個房間。談話室內擺滿了椅子，最前方還有個醒目的演講台。上方掛著的橫幅似乎是沒來得及收，“熱烈慶祝c國跟異星正式建交”的字眼還留在上頭。遊彥進來時，這裏坐著幾個生麵孔，唯一跟遊彥打過照麵的王哥熱情的朝他招手。王哥：“來了？坐吧，別緊張，就是隨便聊聊。”遊彥一點都不緊張，畢竟他一扭頭就能看到門口翹首以盼的白大褂和杯麵他們，充斥著雜亂無章的喧囂感。見遊彥的視線一直往門口飄，王哥咳嗽了一聲，朝外麵喊道：“杯麵你們從外麵把門關上。”杯麵底氣不足的申請道：“王局，我看遊彥的狀態不錯，我們能不能申請加入談話？畢竟這事跟我們也有點關係……”他這麽一說，白大褂們也嚷嚷了起來：“老王，我們也想進去旁聽。我主要是關心遊彥這個心理啊、身體啊各方麵的狀況。你們早點談完，我也好早點帶他迴去做檢查……”王哥用眼神征詢了下其他人的意見，見大家都沒意見，幹脆一揮手，人群烏泱泱的湧了進來，十分乖覺的在牆邊找了把椅子，三三兩兩的落座，目光炯炯的盯著他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