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吟給他暫時處理好了箭傷,起身道:「我去配藥,你且把他身上的濕衣服脫了,一會兒我來施針。」


    士兵們按照樓千吟的要求,就地取材,砍了樹木來做了一個木桶,給蘇昀泡藥浴用。


    入夜時,營裏生起了營火。被淋得透濕的士兵們都把衣服脫了下來,圍著火堆烤。


    樓千吟安排了驅寒湯,此刻正熬在鍋裏,一大鍋一大鍋,撲散開一股淡淡的藥氣。


    顧盼月按照樓千吟說的,把蘇昀身上的濕衣褪下來。


    可是當她褪下他的外衣裏衫,手上動作頓了頓,淚眼再度模糊。


    他的身上,隨著歲月積累,添了數不清的模糊斑駁的傷痕。有深的淺的,多少次他都徘徊是死亡的邊緣,最後仍是頑強地走到今天。


    戰場殘酷,顧盼月無助的時候想要他在自己身邊,可是他無助的時候呢?她可以怨他這些年杳無音信,那他又該怨誰呢?


    顧盼月緊咬著牙關,嘴角溢出嗚嗚哭聲,將他的濕衣全部褪下。她瑟縮著手指,甚至沒有勇氣去撫摸他身上那些斑駁新舊的傷痕。


    樓千吟進來時,她幾乎哭成了個淚人兒。當著他的麵也不覺難為情,捏著袖子不住地擦眼淚。


    「你才看見他身上的這些傷痕?」樓千吟見她模樣,頓了頓瞭然道,「我還以為依他的性子,好不容易闖過無數道鬼門關迴到你身邊了,定會不管不顧地與你溫存,沒想到竟這麽能忍。」


    顧盼月到今天才發現,說明之前顧修瑾根本沒碰過她,也就沒有機會脫衣服露出這些傷痕。即使洞房之夜也不曾。


    他照顧著她的心情與想法。


    即使大家都認為他們這對半路夫妻貌合神離、同床異夢,也無妨。


    顧盼月哽咽著問:「如何施針?可要把他扶起來?」


    樓千吟道:「自是要扶起來坐著。」


    顧盼月便傾身下去,抱著蘇昀的身體,將他扶坐起來。


    樓千吟指上撚著銀針,帳外斜風細細。他道:「這幾日陰雨綿綿,濕寒在外,他現在身體虛弱,禁不得寒邪侵體。我給他施針半個時辰,半個時辰裏你務必要給他保暖。」


    顧盼月摸摸蘇昀的手臂,他身上的溫度已沒有那麽溫熱,手心裏也是淡淡涼涼的。


    第295章 可知他的心情?


    樓千吟動作飛快,不多時便已將銀針紮入蘇昀胸膛麵,順著穴位,頗為細密。


    他結實的後背不能光裸著,顧盼月便揭過被子,披在他的後背上。自己坐在床邊守著他。


    樓千吟起身離開時,看了看顧盼月道:「你臉色也很不好,若不想他還沒醒來你便又倒下,最好換身幹衣服再來守著他。」


    顧盼月沙啞道:「謝謝。」


    樓千吟還道:「你留意著,最好讓他身體盡快暖和起來,多探探他手心裏的溫度。」


    顧盼月點頭記下。


    隨後樓千吟就出了營帳,把空間留給他二人,不再打擾。


    顧盼月守了蘇昀一會兒,身上涼津津的,才轉身去屏風後把濕衣服換下。等她迴到床邊來,探探他手心裏的溫度,好似比先前還要涼了兩分。


    顧盼月提著一顆心,照樓千吟說的,時不時探一下,發現這被子蓋在他的身上根本沒使他暖和多少。


    他的臉瘦削而蒼白,低低闔著雙眼。


    顧盼月急得哭,已經好久,好久都沒有這般仔細地看過他。他的模樣早已刻進自己的心裏,可如今心裏頭泛出輾轉難言的密密麻麻的痛楚。


    顧盼月抓著他的手,喃喃哽咽道:「蘇昀,你給我好起來啊……」


    他身上久久不暖,顧盼月怕樓千吟所說的,會導致在他最虛弱的時候寒邪侵體。她在他床邊坐了一會兒,抬手擦幹了眼淚,然後一聲不響地解了自己的衣帶。


    顧盼月將自己的上衣褪了幹淨,鑽到顧修瑾的被窩裏。


    她從後麵抱著他,肌膚貼在了他的後背上。


    她身子有些僵硬,後來慢慢地柔軟了下來,輕輕側著頭,將自己的臉放在了他的背脊上。


    那雙微斜的淚眼,模模糊糊,清清亮亮。


    她身上也並沒有暖和多少。


    可是這般擁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就像兩個被凍了很久亟於取暖的人,一旦接觸到對方皮膚上傳來的那點微薄的觸感和體溫時,便想要奮力地從對方身上汲取更多的溫暖。


    顧盼月忍不住,收緊手臂,緊緊纏著他的腰,想把他抱得更緊一些。


    她的臉貼在他滿是傷痕的背上,溫熱的淚水一滴一滴地滑下。


    半個時辰後,樓千吟再進營帳裏來,顧盼月已從被窩裏出來,身上也穿戴整齊,蘇昀的體溫也已趨於正常。


    士兵煮了藥湯來注入木桶中,再把蘇昀搬到藥湯裏去泡著。樓千吟格外注意,盡量避免泡到他的新傷處。


    顧盼月轉身去給蘇昀找換洗的衣物。


    征戰在外,男子的換洗衣物十分簡單,蘇昀總共就那麽幾身,裝在箱籠裏。顧盼月去打開箱籠時,裏麵有一股皂角清洗過的清爽氣味。


    顧盼月又是一陣眼眶酸紅,裏麵的那幾身衣裳,都是往日的時候她給他做的。他把衣物疊得整整齊齊,撫平得一絲褶皺都沒有。


    男子在日常生活上豈會如此細緻,更何況還是在戰場生活上。除非他對這些衣物極為珍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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