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抬頭,怕被他發現自己翻滾的情緒,隻是垂眸對著擺放在桌上的碟子,將送進嘴裏的西蘭花細細嚼碎,下咽,衝破梗塞的喉嚨,入胃,入腹。

    鍾斯年看在眼裏,對著候在一旁的保姆說道:“去幫她接杯水。”

    不同於跟他認識許久的王嬸,林聽家裏的這個保姆是有些怕他的,整個下午都不敢於與他對視,此時亦然,唯唯諾諾應了聲便轉身去幫林聽接水。

    對自己說了無數次,一個人也要把日子過得很好,很滋潤,結果卻是這麽人不人鬼不鬼的出現在他麵前,林聽覺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沒臉透了。

    很快,保姆就端著盛著熱水的杯子過來,放到林聽麵前,同時恭敬說道,“小姐,喝點水潤潤喉,溫熱的。”

    “謝謝。”林聽端起,小口入喉。

    保姆頷首,又退到一旁償。

    鳳眸撇了一眼,微凝神,鍾斯年再度開口,還是對著保姆說的,“這裏沒你什麽事,你出去吧。”

    保姆聞言抬眸看眼他又連忙閃眸看向雇主,意,聽林聽怎麽說。

    擦覺到注視,林聽放下水杯,抬頭看眼對麵的男人,轉而淡淡對著保姆說道,“先出去吧。”

    保姆領命,離開餐廳。

    鍾斯年盯著微垂著頭,腳步走得略快的背影,不經意的問林聽,“你家的這個保姆平時也這樣嗎?”

    “......”林聽抬頭,看他,一臉聽不懂他這沒頭沒尾的話是何意的表情。

    鍾斯年說明,“她平時在你麵前也是這麽.....膽小嗎?”

    膽小?

    林聽仔細迴想一遍方答,“算不上膽小,平時表現跟今晚差不多,不怎麽說話,讓她做什麽就做什麽,行動力還是蠻快的。”

    並不是所有保姆都像王嬸那樣,大大方方,沒事還能跟他們聊上兩句。

    鍾斯年哦了聲,沒再繼續問。

    林聽吃了幾口菜,忽然想起什麽,頓住,抬頭一臉凝重的看他,“鍾斯年,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被人下藥了?”

    從醫院出來,她就一直在想這事,後來睡著,醒來又“見到鬼”,一驚一嚇就把這事給忘了,剛剛他突然問起她家保姆,她想了想才又把這事記起。

    但她懷疑的並不單單隻有保姆。

    她懷疑所有接觸過她吃喝的人,包括公司裏的同事都被她懷疑過。

    醫生說,像她這種非自身精神有問題的人不太可能無緣無故複發,抽血做化驗時,他也說過不排除藥物影響。

    隻是具體的化驗結果要明天或後天才能拿到。

    這也是她中午為什麽要先在外麵吃完飯再迴家的原因之一,現在想起來,林聽頓時連眼前的飯菜都不敢吃了。

    鍾斯年看見她把筷子放下便知她在想什麽,“從洗菜到出鍋,全程沒讓任何人參與,就連端菜上桌也都有程翰他們幫著,看著,這一餐你可以放心大膽的吃。”

    “可是剛剛程翰他們上去了呀。”雖然隻有幾分鍾,但下藥連一分鍾都不需要。

    “那你想怎麽辦?”鍾斯年也是無奈,放下碗筷,提議,“我帶你出去吃?”

    林聽覺得可行,點頭,“好,就去外麵吃。”

    “......”他也就隨口說說,不過既然她吃得不安心,那就聽她的,出去吃。

    於是兩人便這麽輕而易舉的把他精心準備的晚餐拋下了。

    有鍾斯年在,自然也不需要程翰開車跟著。

    睡了一下午,林聽沒再像早上跟中午那樣一上車就昏昏欲睡,她讓鍾斯年開了音樂提神,自己則偏頭看著窗外,飛逝而過的霓虹景象。

    當初離開南風,忍住兩個月不關注,不聯係,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麽快又跟鍾斯年扯上關係,且還是在她這麽糟糕的時候。

    家裏幾個保鏢都是他的人,她今天看的醫生好像也跟他很熟,所以,她一點都不好奇,他是怎麽知道自己不好的,她隻是疑惑,他為什麽會來?

    如果把這種關懷備至理解為責任,她覺得,他的責任早在她搬出南風時就結束了。

    那麽......

    她想不明白,可也不會再自以為是的覺得,是情。

    林聽苦惱,這次,她應該要以什麽樣的心態跟他接觸,又或者,他們到底該不該繼續接觸?

    如果不繼續,那她等下要怎麽開口讓他離開?

    餓了一下午,晚餐也早已過飯點,鍾斯年沒有特意帶她去哪哪吃,就隨便開著車,看到路邊,外部裝潢看起來還不錯的飯店,減慢車速問她,“就在吃可以嗎?”

    林聽本來就看向窗外的,不過看的不是跟他一個方向。

    聞言扭頭朝他那邊看去,“緣聚”兩個閃光大字躍入眼中,點頭,“可以的。”

    鍾斯年停車。

    吃飯其實沒什麽好說,除了等待的時間長了點,並沒有像影視劇裏演的那樣巧遇什麽人,發生點什麽新鮮事。

    就很普通平淡的,各自吃飽,喝足,然後結賬,出門。

    林聽有點撐,抬手看眼時間尚早,並不想這麽早迴去麵對四下無人的房,於是扭頭看著走在身邊的人請求,“這裏距離我住的地方不遠,你陪我散步迴去好不好?”

    對,她說的是陪,因為她不知道他晚點會不會走。

    鍾斯年看她一眼,嗯了一聲。

    林聽臉上一喜,看眼停在飯店外麵的車,“那車子怎麽辦?”

    “晚點讓程翰他們過來開。”這個問題根本就不值得煩惱。

    春暖花開的季節,開在人行道旁的除了叫得出名字櫻花,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灌木花朵。

    夜風吹起時帶來陣陣涼意,也把花香帶入鼻息。

    淡淡的,甚是好聞。

    跟以前在南風時陪他夜跑一樣,累了散步迴去,就算不說話也不覺得尷尬。

    林聽邊走邊踢腳下的小石子,踢了很長一段路程,好像這是件很有趣的遊戲,又似乎是覺得這樣可以讓時間拖得長些。

    如果沒有突然從路邊竄傳來地流浪貓把她嚇一跳,氣氛真的是很不錯啊。

    “喵。”的一聲,緊接著便是男人的訓斥,“走路低著頭,你眼睛長地上的?”

    沒錯,如果沒有被身邊的人及時攬住,她很可能會被那隻突然竄出來的貓絆到腳。

    自知理虧,林聽不頂嘴反駁。

    隻是好像,心髒砰砰砰的跳得有點快。

    因為她是直接被他攬進懷裏的。

    猝不及防的碰撞,除了被嚇一跳,還有突如其來的心動。

    嘴上,心裏皆說了一萬次要放下,結果人家一個簡單的動作就亂了心。

    這樣,不好。

    太沒出息!

    林聽趕緊從他懷裏退出,有些慌地繼續往前走,腳步相比方才快了些,不敢再低著頭,被踢了一路的小石子完成使命後被她無情地拋棄。

    天氣迴暖,褪下毛衣,保暖厚實的外套也換成單薄的小西裝,合身的裁剪,讓她看起來格外纖瘦。

    鍾斯年的臉因她這番逃避行徑冰雪融化,揚起笑,心裏卻又有種,他

    那幾個月煲的湯都打了水漂的感覺。

    暗暗想,又要費盡心思才能幫她把最近掉下去的肉補迴去。

    走在前麵的小傻蛋,她還以為他有多愛吃,實則,吃對他而言,隻要能填飽肚子,隻要味道不差,基本沒什麽特別要求。

    說她蠢,她還總不服氣。

    就像現在,穿著跟那麽高的鞋子出來還敢拖著他在路上瞎逛。

    “你腳不疼嗎?”突然在頭頂響起的聲音把自顧沉侵在自我思想裏的林聽拉迴現實,迴頭有些懵的,“你剛剛說了什麽?”

    好像是問她腳疼不疼,她不太確定,大概是因為不懂他為什麽會突然冒出這個問題。

    鳳眸撇向她的雙腳,“你要不要換雙鞋再走?”

    走了快二十分鍾了,前路還很長,繼續下去該起泡了。

    ---題外話---記得剛開文那會,我在微博上發過一句話,具體不記得了,大意好像是這樣:他連對她好都要想盡理由跟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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