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夜裏的風帶著寒意。

    車窗半開,寒風唿唿灌進車內,拍打在臉上,身上,頭發更是被吹得淩亂。

    林聽的思緒在這冷風中慢慢平複,直至徹底冷靜下來。

    她覺得自己剛剛的反應有些過激,雖然,他們在大馬上飆車確實不對,雖然,她確實因為他們這場飆車想起一些不好的事,但這些並不能作為她把自己的壞情緒發泄到別人身上的理由償。

    司機看眼後視鏡,叫她,“小姐,後麵那輛車從你上車就一直跟著我們,要甩開嗎?”

    林聽聞言迴頭朝後麵看去,隔著不遠的距離,跟著的是勳昊天的限量版跑車。

    不用想也知道是淩楚翹不放心讓他跟上來的。

    有些無奈的輕歎,轉身麵向前方,對著司機說道,“不用管他,你就按照現在這個車速開就行了。”

    普通出粗車司機,對專業賽車手,再想甩也是甩不開的。

    更何況,她還那麽厭惡在大馬路上飛車這種行為。

    飛車,你到賽車場,去沒人沒車的地方,你想怎麽飛都行,但在車流湧動,路有行人的公共場所,你飛車不僅是拿自己生命開玩笑,更是那別人的生命玩刺激。

    司機得令,沒有提速也沒再說話。

    林聽又迴頭看了眼,拿出手機撥通淩楚翹號碼。

    幾乎是剛撥通,那邊就接起,“喂,聽聽,你還好吧?”

    “我沒事。”林聽暗想,自己剛剛的反應確實太過激,都把人嚇到了,於是再度強調,“我現在真的什麽事都沒有,你們盡管放心不用再跟著了,等我大家給你迴電話,很抱歉,讓你擔心了。”

    “沒事就好。”淩楚翹微微鬆了口氣,而後也是歉意,“聽聽,真對不起啊,我做事確實沒有設身處地的顧慮到你的感受,我以後會注意,你這次能不能原諒我,不生氣了?”

    這一路跟著,迴想林聽剛剛的反應跟她對自己的質問,再加上豐自明氣急的幾句話,淩楚翹真的有反思。

    她不該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到別人身上,還不由分說的讓別人接受,尤其這個人還是自己的朋友。

    “我沒生氣,我隻是......”她現在是沒有生氣了,但有些事,她也並不想跟人訴說,林聽頓了頓,“好了,已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都別再提了。”

    淩楚翹沒有做好,她同樣也沒有。

    “好,那你下車,讓我們送你迴去吧,我保證不讓他開快車。”淩楚翹說著又開始犯嬌,“你都不知道,你剛一打車離開鍾斯年就讓豐自明給我打電話,兇神惡煞的,要是我今晚不能把你安全送到家,你曉得的,就鍾斯年那樣的人,他可不管我男是女,該削該罰的一樣不會落。”

    “......”林聽下意識就為鍾斯年辯解,“他不是你說的那樣,他很好說話的。”

    “那是對你。”淩楚翹立刻反駁,開始細數鍾斯年的罪行,“我是不是還沒跟你說過?我第一次見你,用了非常手段,他當天晚上就把我家兩個保鏢的手給廢了,還威脅我,還有我剛搬進南風跟你們一起住的那天,我就給你添了下堵,他也威脅我,還有,我第一次跟你們一起出門上班,他把你送到公司,卻把我一個人扔在風雪交加的大街上,害我嚴重感冒好幾天,還有,你元旦時離開南風,他愣是在我爸媽麵前參了我一本,說我在外麵怎麽怎麽樣,害我被我爸關了兩天禁閉,反思,還有你後來搬迴南風,我來看你,你又不是沒看到他那張臭得跟茅廁裏的石頭一樣臉,還有我晚上扭到腳的總總行為,簡直太多了,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說。”

    “......”不好意思你也差不多說了,林聽倒是沒想到鍾斯年背後還因為她做了那麽多事,現在突然得知,心裏傷感倍增,她也忽然理解,為什麽淩楚翹那麽喜歡跟他對著幹,千方百計都想贏他一迴。

    換做是她,她也不會甘心,不會服氣。

    可是.....

    沒聽到她迴應,淩楚翹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要真原諒我,不生我氣你就下車,讓我也在那兩個毫無紳士風度的男人麵前揚眉吐氣一次,我保證我就送你迴家,什麽都不做,好不好啊,聽聽.....”

    嬌。

    矯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林聽最終還是如她所願的讓出租車司機放她在路邊下車。

    一路上迴去,淩楚翹倒也真說話算話,什麽都沒做。

    車也開得格外穩,格外慢。

    終於,到了家。

    林聽邀請,“要不要進去坐會?”

    “不了。”淩楚翹瀟灑拒絕,“你快進去吧,我們等下還要去吃夜宵的。”

    林聽也不強求,又說了幾句話,開門,下車,走進自己家。

    程翰已先她之前到家,連同負責家裏安保的劉峻一起,一看到她就迎過

    來,“林小姐,你終於迴來了,你沒發生什麽事吧?”

    看來她今晚任性真讓不少人跟著擔心,隻是他們這樣真的合適麽?

    這麽多年都走過來了,現在弄得她好像是個弱智或者嬰幼兒,一落單就會出狀況,被拐走。

    想是這樣想,但還是迴複,“我沒事啊,你們明天幫我找個保姆吧。”

    她明天就要開始上班了,這麽大棟房子,她肯定沒有多餘的時間跟精力像這段時間一樣,自己做飯,搞衛生,再者,住在家裏兢兢業業的保鏢們,總在外麵吃也不太好,找個保姆,給大家做做飯,就當是她這個雇主發的福利。

    程翰立即答複,“是,我明天一早就讓人去辦。”

    “辛苦了。”林聽說著走進去,上樓,迴房。

    程翰立刻打電話給鍾斯年,“boss,林小姐已經迴來了,是的,看起來沒有不對勁的地方,哦,她說想找保姆,嗯,我明天讓人去辦,知道,我今晚會讓人多加留意,有情況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所謂關心則亂大概就是像鍾斯年現在這樣,她不過是受了點小刺激,他就已經想到她晚上會不會害怕,會不會出狀況。

    即便,他知道,離開他的林聽活得很堅強。

    還沒收起手機,淩楚翹已經讓勳昊天把車開到他們車旁,搖下車窗,對他們喊:“鍾哥哥,想她又不去抱她,連關心都要偷偷摸摸的不敢露臉,你真的好讓我失望啊。”

    說著輕吐舌尖朝他豎中指。

    “淩楚翹!”然後在豐自明的疾言厲色中升上車門,讓勳昊天,“開車。”

    鍾斯年:“......”

    豐自明:“老大,開車追上去,老子今晚不收拾她我不姓豐。”

    鍾斯年收起手機,不配合,“要追你自己去追,老子惜命,不陪你們玩。”

    “老大。”豐自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她耍了我們一晚上,你就這麽算了?”

    先發打電話透露消息,讓他帶鍾斯年去吃飯看戲,然後又不要命的在大馬路上玩飆車,再騙他們說什麽林聽已經自己打車走了。

    結果呢?

    害他們,具體是害鍾斯年擔心一場,最後人還在她車上。

    現在還他媽豎中指。

    沒人管,她真要上天了。

    鍾斯年偏頭看他,“不是你自己讓我輕點虐

    ?不算了,你還能舍得讓我抓迴來吊著打?”

    “.....”果然是自己家的沒事就有心情拿兄弟開玩笑了,豐自明愣了一下,轉而說道,“前任而已,我有什麽舍不得的?”

    鍾斯年抬眸看向窗外燈光明亮的別墅,彎腰啟動引擎,“我管你是真前任還是準備複合的現任,類似今晚這種事我希望是最後一次。”

    當晚,林聽做了一晚上噩夢,夢裏全是真實情景。

    源源不斷的血液染了一身。

    混亂又絕望的。

    她聽見自己嘶喊,在寂靜無聲的黑夜裏,空曠,沒有邊界,耳邊唿嘯的鳴叫聲,似希望又似絕望。

    巨大的絕望編織成網,包裹著她,讓她無法動彈。

    像缺水的魚,慢慢窒息。

    胸口像壓了千斤重石,她竭盡所能的想要掙脫......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夢外的自己拚命的在說,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你隻要睜開眼睛就會消失,隻要睜開眼睛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她照著這個聲音說的做,一遍遍失敗又一遍遍開始,終於她衝破那張網,成功了。

    杏眸倏地睜開,心跳如雷,唿吸急促,林聽抬手抹一把臉,濕噠噠的,分不清是汗還是淚。

    夢中帶來的恐懼延伸到現實,沒有一絲光亮的漆黑讓這份恐懼不斷加大,她慌張地爬起來打開台燈。

    後半夜再不敢讓自己陷入深度睡眠。

    第二天,用精致妝容遮掩疲倦,讓自己精神奕奕的出現在辦公室裏,由部門經理分配她及另一個應聘者所在組隊。

    她還是在當初被“開除”前待過的那一組。

    一天忙碌,直到下班。

    日子一天天過著,她的生活單調的隻剩下,家裏,公司,餐廳,還有偶爾去趟學校,偶爾跟同事出去聚個餐,唱個歌。

    嗯,可能是因為鍾斯年幫自己洗白的緣故,也可能是她工作努力的原因,這次迴來,她跟同事相處得還挺不錯。

    至少表麵上看他們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對她區別待遇。

    至於程翰他們,她提過讓他們迴去,被拒絕,而後她提出一點要求,與他們達成共識,那就是他們可以跟著她,但前提是不能讓她,尤其是讓她的同事發現,因為那樣她會很尷尬。

    當然,平時出門給她充當司機的還是程翰。

    除了“相親”那晚,後麵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她的睡眠都很好,就算做夢也不是那種攝人心魂的噩夢。

    但是最近,她又莫名其妙的開始夜不能眠,精神恍惚。

    她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她試圖自己找到原因。

    乘著周末,她去找了當初鍾斯年找給她的醫生。

    麵對醫生的詢問,她如實迴答,“沒有,從去年十二月後,我就沒再產生過幻覺,就連噩夢也都是在外界刺激後才會做,次數很少,隻有幾次。”

    “哦,那你最近有受到什麽刺激或是見過,聽過可能誘發你病因的事嗎?”

    林聽想了想搖頭,“也沒有,我最近一個月除了周末都在上班,也沒有人在我麵前提那些不好的事,它就是莫名其妙的,最開始每晚隻做一個,兩個,以此慢慢增加,到現在,一到晚上我就想睡又不敢睡,一到白天就特別困,導致精神很不好。”

    就在昨天,她不小心在上班時睡著了,還被組長批評過。

    治好再複發的案列不少,但像她這種自身本無精神病,又什麽事都沒發生,莫名其妙複發的,也是少見。

    醫生陷入沉思,半響問她,“你現在應該沒再吃那些精神類藥物了吧?”

    “當然沒有啊。”林聽立刻搖頭,似乎有些奇怪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我當初就是被這些藥害慘了,我怎麽可能還給自己買藥吃。”

    “沒吃藥,也沒受刺激.....”醫生想了想,“我先安排你做個檢查,結果大概要兩三天左右,在結果出來之前,我先給你開點藥,跟以前一樣,晚上睡前吃,最主要的還是要你自己放輕鬆,別想太多,如果可以的話,我建議你找個人陪,看看會不會好一點。”

    越不敢睡精神就越不好,精神不好就越是容易出狀況,整個就是惡性循環。

    林聽點頭,“好。”

    暫時好像也隻能如此。

    做檢查到取藥離開,將近一個小時。

    離開前林聽要求,“我希望這件事能夠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

    “這是自然,為病人保守秘密是我們的職責。”醫生允諾,後又交代她一些注意事項,才算結束。

    上了車,林聽抬手輕捏鼻梁提神,很是疲倦的對前麵的人說道:“程翰,先找個地方吃飯再迴去。”

    吃飽了,迴去時她好安心在車上睡一覺。

    現在不過十一點多點,她看起來精神狀態很差,困得不行。

    這樣的情形,這幾天是一日比一日嚴重,她從來沒說,他們也就自以為她是晚上沒休息好,除了提醒她注意休息外,也沒往深處想,今天陪她來醫院,且是來這種治療精神性疾病的醫院,程翰才覺得事態嚴重。

    “林小姐,剛剛醫生怎麽說?”邊啟動引擎,邊關心詢問。

    “說我可能是壓力太大,想太多,導致失眠。”不排除壓力所致確實是醫生說的,在所有可能性裏,這一條相較起來最為樂觀。

    車子穩穩上路,“那你要不要請假休息段時間?或是出去旅遊散散心?”

    “剛上一個多月班就請假影響不好。”林聽說著後仰,慵懶的靠著椅背,“反正今天開了藥,我乘這兩天周末狠補睡眠,調節心態就沒事了。”

    話是這樣說,事實是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麽調節。

    做噩夢根本也不是她能控製的事。

    程翰知道自己勸不動她,也就沒再繼續。

    安靜的空間便於她小憩一會。

    而林聽也確實是很快就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錯過了午餐,晚餐,直睡到天黑。

    醒來坐起身子,她還沒來得及想自己是被誰抱上床的就忽然看見,放下的厚重的窗簾處,一席長裙,披頭散發,睜著淌著血的眼睛的女鬼正朝著她的方向飄來。

    耳邊還迴響著女人淒厲的喊叫聲,一遍遍的喊冤,喊還命。

    “啊......”響徹整個房間的尖叫從她嘴裏發出,林聽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床上跌到地毯上。

    語無倫次的,“你走開,我不認識你,你不要找我.....”

    “砰。”的一聲,房門被人從外麵推開,緊接著是一道熟悉的叫聲,“林聽。”

    “啊。”林聽下意識尖叫,後退,待看清來人後便話一下子跌坐到地毯上一動不動了。

    鍾斯年幾個箭步奔到她麵前,蹲下,把癱在地毯上,看著自己驚恐未散的女人帶進自己懷裏,柔聲輕哄著,“別怕,沒事了。”

    迴蕩在耳裏的那些淒厲喊叫暫時消失了,眼裏飄著的女鬼在慢慢退去,退到窗邊,停駐,盯著她笑得無聲,笑得邪惡。

    林聽猛咽口水,身子發顫地,死命往正抱著自己的人的懷裏鑽,嘴裏哆哆嗦嗦,“她還在,你看,她還在那邊

    對著我笑。”

    “沒有。”鍾斯年把她腦袋按進自己懷裏,“什麽都沒有,不要怕。”

    臉埋進他懷裏,什麽都看不見了,可林聽還是不信,“有,肯定有的,你看下,你把她趕走。”

    “好,我把她趕走。”鍾斯年順著她,扶著她起身。

    林聽以為他要鬆開自己,立刻緊抱著他不放,“你別丟下我,你一丟下我他們又會來。”

    “不丟,那你告訴我,她在哪,我帶你去把她趕走好不好?”鍾斯年順著她,哄著。

    “窗簾,她從窗簾裏飄出來的。”林聽全程不敢露臉,恨不得把自己整個都藏進他身體裏。

    鍾斯年偏頭看向窗戶,除了他中午抱她進來時,放下的遮擋光線的厚重窗簾,什麽都沒有。

    但他還是抱著她走過去,騰出隻手把窗簾拉開,哄著在自己懷裏發顫的人兒,“好了,你現在看,是不是什麽都沒有了?”

    林聽慢慢把臉挪出來,一點點睜開眼睛......

    空蕩蕩的,除了被擦得發亮的玻璃,什麽都沒有。

    目光緩慢怯怯地移動,一點一點,膽量慢慢放大,轉了一圈,直接把整個房間看了盡,確定沒有那些嚇人的東西才慢慢鬆口氣。

    最後看向正抱著自己的人,驚魂未定,“鍾斯年?你是不是也是我幻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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