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出宮之時,才從蕭玦口中得知, 明帝在登高祈福半途, 以身體忽感不適為由離去, 她再看了眼蕭玦擔心父皇身體的神情, 不由在心中又罵了一聲:禽獸!!


    及上了馬車, 蕭玦從心係父皇的情緒中暫離出來, 含笑向蘇蘇一伸手道:“我的香囊呢?”


    蘇蘇一怔, 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茱萸香囊。重陽宮例,後妃們縫製茱萸香囊獻與陛下,而王妃公主們,則縫了贈予丈夫, 祝禱夫君們平安康泰、喜樂未央。


    她所縫製的那個,被明帝自她手中抽走, 大抵丟在了那畫舫某處…………蘇蘇微垂了眸子, 道:“丟在宮裏了。”


    “……丟在宮裏了……?”一直滿心期待的蕭玦, 有些難掩的失望, 道, “要不……我們迴去尋尋?”


    蘇蘇道:“一個香囊而已, 丟便丟了,何必再尋。”


    蕭玦見蘇蘇似是不快,靜默片刻後,挽了她手道:“罷了,那便不尋了,香囊而已, 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又有何求呢。”


    承乾宮中,曹方循例將後宮諸妃所縫製的茱萸香囊,放在漆盤之中,送進殿內供陛下擇選。


    然在步入殿內,瞥見陛下案前擱著一平金繡青荷茱萸香囊後,他便知這滿滿一盤香囊,大抵要被封存入庫,及近前稟告後,陛下果然略揮手,命撤了下去。


    曹方命內侍將香囊捧走入庫後,略一頓,又問陛下今夜召哪位妃嬪侍寢,果見陛下又一揮手,是無需召寢的意思。想到今日下午畫舫中那般情形,曹方心下了然,遵聖命吩咐了下去。


    禦案之前,明帝正揮毫作畫,可無論如何落筆,都描摹不出那人形容□□半分,在又一次惱地將畫紙『揉』了後,明帝靜望了那一堆廢畫紙團許久,對曹方道:“陪朕走走。”


    沉沉夜『色』中,曹方親提著燈籠,陪著明帝上了承天門城樓。自此處遠望而去,便是大周朝帝都盛景,燈火通明,物阜民豐。


    曹方見深秋夜風直撲在明帝麵上,正憂灼明帝著涼,欲勸他下去時,忽聽明帝問道:“你如何看今日畫舫之事?”


    曹方自幼隨侍,與明帝一同長大,伴他熬過隱忍坎坷的少年時光,陪他淌過血雨腥風的奪儲之爭,此後,再侍立在禦座之旁,眼看著陛下如何將權柄之刺根根剔除,如何使風雨飄搖的江山,在二十年內轉為史所未有的清明盛世……他是這世上最為了解陛下之人,也最是深知陛下心誌之堅韌睿智、冷靜自持之人……然而,他所認識的那個陛下,在有關懷王妃的所有事上,全然像變了一個人…………


    冷風中,曹方斟酌著低首道:“陛下是天子,天下都是陛下囊中之物。”語畢悄觀明帝神『色』,見仍是淡淡的,無甚變化,隻一味望著長安燈火,不知在想些什麽。


    夜闌無聲,唯有巡侍侍衛偶爾發出的刀戟靴響,至尊之處,天地寂靜,曹方正覺明帝的身影,於濃重夜『色』中,看來有些孤獨時,忽聽得這天下至尊之人,淡聲吩咐道:“曉諭禮部,為懷王擇選側妃。”


    三日之後的午後,果有車馬懸雲韶府令,自宮中出,停在懷王府前。


    長生是曹方手下眾多弟子中的一個,『性』不出挑,做事沉穩,平素不在禦前當差,而在後殿當值,故除內宮之人,王公大臣等,皆不眼熟他,他也就屢屢被自己的師父,指派傳接懷王妃一事,今日亦是如此。


    他跳下馬車,朝那身著一襲天水碧裙裳的妙齡女子,深深一揖,“懷王妃請。”


    盡管躬身等待地腰處酸疼無比,但他知道,懷王妃終會上車,隻因天意,不可違,果然不久,淺青『色』的身影,自他身邊掠過,如一縷輕煙,被禁錮於雕花鑲金的華貴馬車中。


    馬車自不會入雲韶府,而是中途取下懸牌,不久,徑入南華門,後又換乘軟轎,終在承乾宮後殿停下。


    蘇蘇步入殿時,曹方即領著一眾宮女太監退下,明帝擱下手中禦筆,笑看過來,“朕還是第一次見你穿青『色』的衣裳。”


    他步至蘇蘇麵前,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含笑『吟』道:“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鼇戴雪山龍起蟄,快風吹海立。數點煙鬟青滴,一杼霞綃紅濕,白鳥明邊帆影直,隔江聞夜笛。”


    『吟』罷挽住蘇蘇的手道:“蘇卿,為朕吹一首笛曲如何?”


    蘇蘇被這稱唿激得一抖,明帝卻似無所覺,握緊了她的手,帶她繞過那十八扇紫檀木嵌玉石螺鈿邊水墨山水雪紗屏風,按她在屏風後的寬大禦座上坐了,將筆塞入她手中,笑道:“既不肯吹笛,寫幾個字如何?”


    蘇蘇握著筆不動,明帝也不惱,徑握住了她的手,如教孩子寫字般,帶著她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下了龍飛鳳舞的“蕭玄昭”三字。


    這是明帝的名諱,起筆遊雲驚龍,收勢瀟灑飄逸,明帝不僅文治武功,亦寫得一手好字,在文人鍾情的琴棋書畫上,亦頗有造詣,這,她是一直知道的。


    明帝帶著蘇蘇寫完了這三個字,猶不肯放開那柔若無骨的玉手,徑將她抱坐在自己懷中,引著她去看那三個字道:“玄字取自天玄地黃,昭字取自日月為昭,朕七歲之前,因這名字享盡多少榮光,七歲之後,就因這名字,受了多少折辱…………”


    他擁著蘇蘇,緩緩講起他幼時從未來的太子淪為不堪的廢子的坎坷經曆,這些話,蘇蘇前世其實已聽過一遍,她垂睫不語地被靠在明帝懷中,默默熬煎著,期盼時間可以流逝快些,好讓她早些出宮。


    正走神時,忽聽外頭曹方高聲道:“陛下,懷王殿下、禦史大人、吏部尚書、太常寺卿、武威將軍、翰林大學士求見!”


    蘇蘇恍惚聽到“懷王”二字,便微微一顫,下意識要離身,偏為明帝用力箍住,方才溫和看她的眼神,也折『射』出了鷹隼似的銳利光芒,幽幽凝看了她好一會兒,於她唇上輕輕一吻,方撫著她的發朗聲道:“傳。”


    隻聽靴聲囊囊,依次入殿,停在了十八扇屏風之外,雪紗中,人影綽綽地跪地行禮,“參見陛下/父皇。”


    蘇蘇的心提了起來,明帝幽幽地望著她,口中道:“免禮平身。”


    雖平時都是麵聖迴話,但此時陛下未著人撤開屏風,眾人也不敢放肆,均立在原地,依次匯報棘手朝務探聽帝心。


    外頭聲音不斷,但由始至終,明帝的眸光都落在蘇蘇身上,起先還隻是看著,可漸漸地,他竟不安分地動起手來。


    如果她與明帝之事,於此時此地,在一眾朝臣和蕭玦麵前揭開,那她就隻能入宮,再也沒有迴寰的餘地了。蘇蘇忍耐著不做掙紮不發一聲,可明帝卻愈發過分,漸解了她衣裳,探入其中。


    隨著蕭玦在外匯報的清亮之聲響起,蘇蘇的身體,在明帝的撫弄下忍不住顫抖起來,無法忍耐的聲音,即將外逸的一瞬間,她狠狠咬上了明帝的肩部,明帝悶哼一聲,這在屏外之人聽來,卻以為是天子不悅,蕭玦頓了頓,輕道:“父皇…………”


    短暫的沉默後,隻聽屏內的聲音有些暗啞,“你繼續說。”


    蕭玦將吏部之事奏完,一頓道:“父皇,兒臣還有一問,先前,兒臣曾向父皇討要監察史一職,父皇道兒臣需先入吏部曆練,如今兒臣已在吏部曆練七月有餘,不知父皇以為,兒臣此時可否擔當監察史、離京赴任?”


    十八扇屏風後,明帝的聲音微微低沉,隱有幾分莫名的忍耐意味,隻道:“不急,朕為你安排了一樁喜事,監察史一事,待此事過了再說。”


    蕭玦不解父皇話中意,正要細問時,隻聽裏頭明帝又道:“都下去吧”,隻能隨一眾大臣退了出去。


    屏風之內,蘇蘇早已衣衫大敞,明帝望著她頰暈胭『色』、麵蒸香汗,如熟透了的櫻桃,正引人采擷,身心之火更烈,將因方才『揉』弄、早已軟成一池春水、無力反抗的蘇蘇,徑直攬抱入榻上,於重重帷帳中,解了衣裳,正欲紓解**時,卻見那一雙攝人心魄的眸子,正如那綺夢中一般,清泠如冰,冷漠映著被**所灼燒的自己。


    宛如兩軍對峙一般,良久無聲後,終是明帝抓住蘇蘇的手,探至身下,蘇蘇咬牙偏過頭,手被『逼』著動作的同時,幾要將一口銀牙咬碎,偏明帝又掰正她的臉,迫與她深吻,令人窒息的唇齒交纏中,下方手又被『逼』著緊,蘇蘇惱急得眼都紅了,隻覺今日要被『逼』死在此處時,手心終於一燙,那人如山海般,沉沉地壓在她身上。


    蘇蘇背後衣裳早已濕透,明帝亦是如此,沒一會兒,殿外曹方就聽明帝吩咐沐湯入殿,便猜知殿中是何等情形。


    蘇蘇隻想穿衣就走,偏為明帝剝盡了衣裳,徐徐為她清洗。這一洗就是大半個時辰,眼看著暮『色』四合,宮女穿梭於殿柱中燃燈,明帝親幫蘇蘇係好單衣,隻覺纖腰盈盈一握,隻想這麽擁著,根本舍不得放她走。


    蘇蘇卻隻恨不能生出雙翼,速速飛離這可怕的巍巍宮闕。宮女們捧了首飾衣裳近前,蘇蘇見那衣裳雖是天水碧『色』的,卻不是她來時穿的那件,再看那些首飾,亦是陌生,冷冷看向明帝道:“我的衣裳首飾呢?”


    明帝隨手拿起一支金簪,邊把玩,邊語氣無波道:“舊的,就該扔了。”


    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要埋下猜忌的種子……等待著它們在蕭玦心中生根發芽…………等待著蕭玦親手棄了她………………


    蘇蘇隻覺周身氣血都要湧了上來,今日之折辱,她本來一直強行忍耐不發,可明帝此時此舉,叫她再按耐不住,一想到今日屈辱之事,日後不知還有多少遭,不知還要被眼前這人折辱多少迴,不知她苦心孤詣到最後,會不會還是淪落到入宮的結局…………蘇蘇的心如被人狠狠攥住,眼前所視都如紅了一般,目光漸落到明帝手中的金簪上,見那金『色』的簪尖,在暮光燈影中,泛著明滅的光芒,氣血激湧之下,忽地抓住明帝執簪的手,直往自己喉處送。


    侍奉梳妝的宮女大驚失『色』,明帝連忙抓緊簪子收手,見那簪尖隻差一點,就要『插』入那雪『色』的喉嚨中,極度的驚駭之下,死死鉗拽著蘇蘇手臂,咬牙切齒道:“你敢自戧,虞氏與你同亡!”


    ……又是這一句,就是這一句,讓她前世在絕望之下,苟活了多少年………………


    蘇蘇仇視地盯望著眼前人,那些經年積釀成毒的洶湧恨意,讓本怒不可遏的明帝,都見了為之心驚。


    金簪叮鈴一聲,猝然摔在黑澄金磚地上,明帝伸手欲將蘇蘇拉入懷中,蘇蘇抵死不從,可終究體弱,幾番掙紮後,力竭地被他緊緊擁在懷中。明帝一邊緊緊抱住她,一邊挽起她衣袖查看,輕道:“朕方才弄疼你沒有…………”


    侍奉的宮女們正暗遞眼『色』,不知該走該留時,忽見簾外曹總管輕擺了擺手,皆無聲退了出去。


    曹方立在簾外,悄看了眼殿內那相擁的身影,心道,生而為人,能被天下至尊如此上心寵愛,不是不幸運,可若那人,不想要這份絕不可違的潑天恩寵,那也,不是不可憐。


    作者有話要說:  明帝作者勸你善良,不然後麵會遭報應的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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