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田達也冷不丁這一嗓子實在是嚇人,但更嚇人的是他滿臉猙獰的表情,那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顯得通紅,而且雙目暴睜劍眉倒豎,已經張開到極限的嘴仿佛還嫌張得不夠大,一下一下的抽搐著。那表情都把我們嚇了一跳。


    就在我們被嚇得呆住的時候,原田達也一躍而起,一手握著白色神石一手開始瘋狂的拉扯著拴在他身上的繩索。此時大頭魚被吊在空中,魚頭向下傾斜著,因此我們基本上是掛在岩釘固定的繩索上,被他這麽一折騰就把我和原田未來直接被撞開蕩到了一邊。就剩下小順兒離他最近,小順兒用雙腳一蹬魚嘴的側麵就向原田達也撲了過去,然後雙臂一張狠狠的從後麵抱住了原田達也的身體。


    原田達也被小順兒這麽一衝也顧不得去拔連著他繩索的岩釘了,而是一扭頭,一口瘋狂的咬在了小順兒的胳膊上。原田達也這一口下去,小順兒的胳膊立刻鮮血噴流。小順兒“啊”的大叫了一聲,然後卻咬緊牙關用盡全力的繼續抱緊了原田達也。


    原田達也發現發現這一口並未使他脫離困境,便繼續用力咬著,並一邊不停的扭動身體和腦袋,似乎要活生生的從小順兒胳膊上撕下一塊肉來才肯罷休。


    此時我已經控製住了身體,便腳下用力蕩了過去,然後從後麵用一隻胳膊扼住原田達也的脖子,另一隻手去捏住他的腮幫讓他的嘴不能更用力的撕咬小順兒的胳膊。小順兒趁機趕緊抽出了他的手臂,血仍然在汩汩的往外流淌著。原田未來也衝上來抓住了原田達也的胳膊,想阻止他繼續掙紮。


    可就在這時,大魚突然一陣晃動,我抱著原田達也一下子往魚嘴的一邊滾去。固定原田達也的繩索的那個岩釘早就被他拉扯得鬆動了許多,現在這兩個身體向邊上翻滾的力量一下子就把岩釘徹底的拉了出來。原田達也一看岩釘已經掉了下來,便開始用力扭動起了身軀,他身上本來就沾滿了魚嘴裏的粘液,這一扭動整個滑得不得了的身體一下子就掙脫了我和原田未來的禁錮。


    掙脫之後的原田達也身體迅速下滑,一轉眼就滑到了大魚的嘴邊,胡子的身後。還沒等胡子反應過來,原田達也手裏握著那被拔下來的岩釘,用力一紮,岩釘尖利的頭部一下子就紮進了胡子的肩膀。


    胡子被這一紮,肩膀的衣服立即被血染紅了,然後手臂一鬆,手裏固定著大頭魚的上下顎的繩索一下子就崩了出去。大頭魚的嘴立即就打開了一條縫,外麵的風唿唿的灌了進來。胡子立刻反應過來,忍著劇痛再次用力抓住繩索準備讓大頭魚的嘴再次閉上。


    但此時原田達也卻縱身一跳從大頭魚嘴打開的那一道縫隙裏衝了出去。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原田達也已經跳出去不見了。


    原田未來用日語大聲的喊著達也的名字,但是外麵除了唿唿的風聲以外什麽聲音都沒有。終於原田未來放棄了唿喊,她心裏知道現在再怎麽喊也是徒勞了。胡子用力拉動繩索,合上了大頭魚的嘴,我們大家都是一陣沉默,這事情發生的實在太突然了,大家一時間也都不知道怎麽應對。


    “胡子,你怎麽樣?”我問到。


    “還行,還能堅持得住……”胡子好像還想說什麽,但是最終沒有說下去。


    “小順兒,你胳膊沒事兒吧?”我又問到。


    “沒事兒,李大哥。”小順兒啞著嗓子說到,我聽得出來小順兒好像哭了。


    “怎麽了,小順兒?”我問他。


    “沒什麽,就是有點兒憋屈。達也他究竟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我搖搖頭說道。這一路上誰能想到我們竟然經曆了這麽多生死。而這一次竟然連原因都不知道,而且是眼睜睜的看著原田達也不顧一切的自殺行為,怎麽能不讓人憋屈。


    最後我看著原田未來問道:“你……還好吧?”


    原田未來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擦了一下眼淚,才緩緩的說到:“達也知道這次的危險性,他選擇了跟我一起來就已經接受了可能會發生這樣的結局。”


    “你說什麽呢!他可是你弟弟啊!”胡子聽了這話忍不住叫到:“你怎麽能說得好像是一個外人一樣呢!”


    “我們原田家的人都將接受自己的命運,盡義務……”說著原田未來便說不下去了,我不知道這是否真的是她心裏所想的,但我知道她的心裏現在應該不像她說得這麽輕鬆。


    “操!小鬼子就是小鬼子,一點兒感情都沒有!”胡子憤憤的說到。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誰都沒說話,而我此時還在思考原田達也之前喊的那句“還我真魂”是什麽意思。誰的真魂?難道是博額德音姆的嗎?這跟那白色神石究竟有什麽關係?我腦子裏麵充滿了疑問,想到那戴麵具的壁畫上映照的就是原田達也的影子,想到我們竟然能這麽巧合的帶著綠玉麵具和白色神石來到存放博額德音姆頭骨的山洞。


    我腦子裏的疑問一個接著一個的冒出來,這一切讓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我們好像一直在被一條線牽著走,我們所經曆的的一切好像都是有人預先設計好的。這種想法讓我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又過了一會兒,大魚突然一震,又向一邊傾斜倒下之後就不再有動靜了。


    “我們應該是著陸了吧?”胡子說道。雖然我們在大頭魚的嘴裏麵完全看不到外麵的情況,但胡子依然用腳用力的向下跺一跺想確認我們是不是停在了堅實的地麵上。


    “應該是落地了。”我說道:“你把固定魚嘴的繩子鬆開看看,開個縫我們看看外麵的情況。”


    於是胡子便鬆開了手裏的繩子,魚嘴便自然的慢慢開啟了一道縫隙。當魚嘴開啟得足夠我們看到外麵的情況時,胡子又拉緊了繩子,免得嘴張得太開,如果遇到什麽意外情況我們來不及反應。


    我先從我們頭上的魚嘴側麵的開縫處看了出去,雖然我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是當我真正看到一隻三四層樓高的巨鷹海東青就站立在我附近的時候,還是不免心生無限敬畏。那海東青昂首挺立,灰白色的羽毛隨著它的喘息微微浮動,閃亮的綠色眼睛和黑亮的鷹嘴顯得神威赫赫。


    我把頭縮了迴來,轉頭對大家說:“小心點兒,那海東青就在我們頭上。鷹的視野和視力都是最強的,幾乎360度無死角,我們要小心別被它發現了。”


    我看看原田未來,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便問道:“你還好吧?”原田未來聞言抬頭看了一下我,然後皺著眉頭說:“我沒事兒,就是……就是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可是又說不太清楚……”


    我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我知道達也的事情對你的影響還是很大的,而且這事兒確實也很奇怪。不過我們現在還是要先想辦法逃出目前的困境。”


    原田未來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說:“嗯,我知道。”


    “老李,你看那是什麽東西?”胡子突然拉了我一下,指著魚嘴前方看出去不遠的地方的一個物體對我說道:“我看著怎麽好像是一架飛機啊?”


    我聽了胡子的話趕緊探過頭去,從魚嘴前方的裂縫向著胡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外麵有幾幅大頭魚的骨頭散亂的堆放著,在更遠一點兒的地方,有一個長條形的東西橫在那裏。那東西在暗紅色的光芒之下閃耀著金屬光澤,一頭是螺旋槳另一頭則是一個豎起的尾翼,在螺旋槳那一頭還有一個支架斜向上支撐著。


    “看著還真是一架飛機。”我說。


    “這飛機估計挺老式的了,還是螺旋槳的呢。”胡子說道。


    “這不會是錢興波的飛機吧?”原田未來此時也看到了飛機,然後猜測道。


    “有可能,也不會那麽巧還有別人的飛機進得來了應該。”我說。


    “你說這飛機還能用嗎?”胡子興奮的把臉湊了過來問道。


    “你還記得錢興波的筆記嗎?”原田未來說:“他說他的飛機是從外麵衝進來的,那就意味著沿著飛機來的方向應該是有出路的。”


    “有道理!”胡子和小順兒一聽這話都興奮了起來。


    接下來我們決定等海東青再次離開的時候,再出去查看一下那架飛機,看看有沒有線索找到出去的路。於是,大家就先坐在大頭魚的嘴裏焦急的等待著,雖然大頭魚的嘴裏氣味依舊難聞得要死,但總比出去要麵對那巨大的海東青好些。


    “老李,你說我們現在究竟在什麽地方?”胡子好奇的問我。


    “海東青的巢穴一定在高處,很有可能就是我們在火山口後麵看到的那棵像巨樹一樣的東西上麵。錢興波不也說他的飛機當時是落在一個很高的地方,他後來跳傘才落到下京城裏的嗎。”


    “你說老錢是不是真的這一路上都在幫我們?”胡子對我說。雖然我不太相信這個,但是無論是吸血蛾還是飛機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給我們提示,這不能不說是一種令人難以反駁的巧合。


    “胡濱,錢興波的記事本和筆你還帶著呢嗎?”一直沉默的原田未來突然抬起頭來問道。


    胡子摸了一下自己背包的口袋說:“在呢,這事兒我肯定幫老錢辦好。”


    “出去之後,讓我幫你一起找秀娥吧。”原田未來看著胡子說道。胡子被原田未來堅決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就陰陽怪氣地說道:“怎麽?這時候才想起來該為他們做點兒什麽啊?”


    “算是吧,秀娥也是在這裏失去親人的人,能為他做點兒什麽確實會讓我心裏更好受一些。至少也許她能明白我的痛苦。”原田未來麵無表情地說道。胡子被原田未來噎得說不上話來,但他也放棄了繼續爭辯的念頭,隻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小順兒在旁邊卻趕緊插嘴說,他也想幫忙一起。


    “就你事兒多!”胡子白了他一眼說道。小順兒被胡子說得莫名其妙的。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紅光一閃,又一次火山噴發的聲音響起,我們所在的位置也感受到了很大的震動,但並沒有之前在下麵的火山口裏感受的那麽強烈了。外麵突然一陣大風掛起,一陣沉重的唿啦唿啦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聽到這聲音便知道是海東青飛起來了。它可能是被火山噴發的光和聲音嚇到了。


    我再次探頭看了看外麵,果然看到海東青扇動著巨大的翅膀已經騰空而起了,並且正在我們頭頂的上空開始盤旋。


    “我們走吧!”我對大家說道。


    於是我們迅速衝出了大頭魚的嘴巴,然後衝著離得最近的一副大頭魚骨架衝了過去。小順兒隻是胳膊受傷跑起來倒還好,但胡子肩膀後麵的傷雖然不嚴重,跑動起來卻一下一下的疼得他齜牙咧嘴的。我們跑到第一幅骨架之後就趕緊隱蔽了起來,一方麵讓胡子休息一下,另一方麵也是怕被海東青發現。


    我躲在大頭魚的骨頭後麵看著天上的海東青,發現它仍然在盤旋著,似乎並沒有發現我們。我們所在的魚骨正好在一個靠近我們腳下的平台的邊緣的地方,此時我也趕緊借著紅光看清了周圍的情況,才發現我們腳下的平台真的就像是在一棵大樹的上麵,平台就是樹幹的頂端,樹幹到這裏便分出了許多的枝杈,每一個枝杈伸向一個方向,似乎很多枝杈一直長到這籠罩著地下世界的岩壁上去了。


    我摸了摸我們腳下的地麵,魚骨頭在地麵上劃出了深深的凹槽,裏麵並不是岩石而都是非常堅實陰冷的木質。我這才發現這一棵好像大樹的東西竟然就是一棵變成了陰沉木的巨樹,這棵陰沉木大樹少說也有幾百米高,上百米粗。他巨大的樹冠好像撐起了這個地下世界的天空一般。難怪下京城會做那麽巨大的陰沉木城門,原來是在這裏有取之不盡的原料來源啊。


    這棵巨樹應該就是我們在下麵火山口裏看到的那極其高大的黑影。它很可能在千百萬年前就已經沉入了地下,那時這裏可能是被地下水淹沒的,它就在這樣的環境下變成了陰沉木巨樹。之後的地殼運動火山爆發逐漸的改變了這裏的地質結構,現在這棵陰沉木巨樹幾乎變成了支撐這地下世界的擎天一柱一般。


    我們現在的位置靠近樹幹頂端的邊緣,可以看到之前的博額德音姆的頭骨所在的洞穴已經在我們下麵很遠了,而且那個洞穴所在的火山口正在被附近另一個火山口噴湧而出的岩漿慢慢地淹沒了。岩漿不僅僅在吞沒那個火山口,似乎也要逐漸吞沒我們所在的這棵大樹。而我們腳下這棵陰沉木巨樹的樹根已經在岩漿的包圍下燃燒起了熊熊的火炎。我站在大樹的頂端向下看去,下麵仿佛一片燃燒的火海,熊熊的熱氣夾雜著火星不停的從下麵噴湧上來。


    “下麵都已經被岩漿包圍了,這樣下去這整棵樹都會被燒著的,我們要盡快想辦法離開了!”我說道。


    於是我們加快了節奏,不停的從一個大頭魚骨架跑到另一個離飛機更近的大頭魚骨架。可就在我們跑到了第四幅大頭魚骨架的時候,我卻在大頭魚的骨頭堆裏發現了一個斷裂的飛機機翼,並且在機翼下麵似乎還掛著一顆炸彈。


    胡子也看到了這機翼和炸彈,說道:“這應該就是錢興波飛機的機翼了吧,這上麵裝的炸彈看起來少說也有50公斤,在當時應該算是威力相當巨大的炸彈了。”胡子不愧是生長在軍區大院裏,從小就對武器裝備非常了解,而且他對機械設備有一種幾乎癡迷的喜愛。


    此時我們已經能看清那架飛機了,這飛機很大,機身的長度看起來十米不到,全身都是金屬外殼,而且尾翼上還畫著青天白日旗。


    “這肯定是錢興波的飛機了,沒跑!”胡子說道:“這飛機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德製的容克斯轟炸機。民國初期的時候東北軍確實有這種機型,而且這尾巴上還畫著青天白日旗,肯定是東北軍的飛機。”


    “好!那我們一口氣衝過去吧,看看能不能找到錢興波進來的方位。隻有找到他是從哪邊進來的我們才能知道要從哪邊出去。”我說道:“而且現在已經越來越熱了,不知道這棵陰沉木巨樹還能堅持多久,如果火炎燒上來,那我們就完了。”


    突然,天空中傳來了海東青高亢的鳴叫聲,我迴頭一看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那巨鷹明顯已經發現了我們,並且在準備衝著我們撲抓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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