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剛迴到辦公室,他就見到了某個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有著一張雌雄莫辨的臉蛋,但那一頭長發卻在去年就被他剪去,愈發高挑的身材更是令他與女孩毫無相關之處,臉上還掛起了一副金絲眼鏡,遮擋住他那雙過於漆黑的眼眸後,竟是顯得有幾分斯文。


    他正是近來傅氏兄弟鬩牆事件的另一個主角許暮寧。


    見到許暮寧,慕俞臉上的笑意收斂了點,淡淡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想到還有幾份文件在你這,就先過來拿了。”許暮寧坐在慕俞的辦公椅上,彬彬有禮道:“隻是沒想到……你不在辦公室裏。”


    被商場侵染了幾年,許暮寧也懂得了如何將自己裝扮成長袖善舞的模樣,這一身打扮外加談吐,真是愈發的……像個斯文敗類。


    但許暮寧唯一偽裝不了的,是他的眼神,慕俞進門時,他探究的目光透過金絲眼鏡便從頭到腳將慕俞都掃視了一邊,尤其在偏紅的唇瓣與格格不入的、整齊的領帶上停留了片刻,他平直的唇畔微微下落,道:“你去了傅遠擎的辦公室?花這麽久的時間……你們都做了什麽?”


    慕俞抱著手臂,靠在門邊,冷冷道:“怎麽?我記得我們隻是互取所需的關係,我幫你對付他,你則在事成之後把屬於我的東西還我而至於我是怎麽幫你對付他的,你用得著管?”


    許暮寧忽然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他如今與傅遠擎幾乎是一樣高,顯得很有壓迫力,慕俞不由得直起身來。


    但許暮寧隻是站起來左右伸展了下脖子,冷淡道:“這麽小的辦公室,真是坐得我難受。”


    慕俞在心裏暗暗吐槽,他自己坐就很舒服,許暮寧肯定屁股太大了!


    許暮寧自然聽不到他心中的吐槽,伸展過身體後,他將放在桌上的文件收拾了一下,夾在手下,走到門前,也就是慕俞麵前,他的陰影落下,籠罩在慕俞身上,慕俞注意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的領帶上,似乎對它的存在很厭惡,但他最後還是沒說什麽,隻是對慕俞點了點頭,道:“我把文件都拿走了,就不勞煩慕助理幫忙送了。”


    他最後那一句話咬得又緩又重,仿佛在暗指某人讓慕俞當助理,還讓他幫忙送文件般,隻可惜這樣說完,慕俞也沒個什麽反應,隻是冷淡地看著他。


    許暮寧眼中閃過一瞬失望,這時,他朝慕俞伸出手,慕俞還被嚇得縮了一下,許暮寧的手頓時就僵在了半空中。


    “晚上隻要事成,我就會把你想要的東西還你。”他猶如承諾般說道。


    慕俞抬眼,“那再好不過。”


    許暮寧的手落在門把上,將門打開,走了出去。


    慕俞迴頭看著被重新關上的門,想到了什麽般,嘖嘖地搖了搖頭。


    ……


    慶功宴就在集團一樓的宴會廳舉行,由於這個單子是這一年來傅氏集團接到的最大的業務,因此這次慶功宴也就辦得比較大,傅遠擎在辦公室裏將被慕俞抓亂的頭發隨便梳理了一下,至於衣服,則還是穿著平時穿的衣服,就怎麽坐著電梯下樓。


    電梯下了一樓,便又停了下來,隨著電梯門開啟,站在電梯門外身量相當的兩人便麵對麵對視上了。


    那一瞬間,兩人臉上的表情具都淡了下來,電梯內傅遠擎隻身一人,而電梯外許暮寧身邊卻圍著一群員工,等電梯的過程中,他們似乎正熱烈地談論著什麽,也許是有關於項目的內容,但此時一見到電梯裏的總裁,便像是被潑了一頭的涼水般,不約而同都安靜了下來,安靜中還帶著點尷尬。


    有人已經想幹脆等下一台電梯得了,卻見他們的領頭人在短暫的沉默之後,率先邁開腳步,走進了電梯,與他們傅總並排站立。


    見狀,心知這對兄弟倆大抵是對峙上了,想要吃瓜的員工頓時也都一齊湧進了電梯。


    然而,等電梯門關上後,許暮寧卻是冒出了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領帶係得不錯。”


    “畢竟係得早,當然會熟練一些,”傅遠擎淡然道,“不像某些人,半路出家,卻越係越糊塗。”


    周圍豎起耳朵準備吃瓜的員工都一頭霧水,他們是在說係領帶的事嗎?可許總監領帶係得也挺漂亮啊,怎麽就越係越糊塗了呢?


    許暮寧掩在金絲眼鏡後的黑眸微沉,但表麵上,他還是維持著斯文的表象,冷淡道:“係得再熟練,又有什麽用呢?恐怕傅總自己都不知道,你那係得板正又整齊的領帶,已在不覺中打了個死結,勒上傅總的咽喉了吧。”


    這話明顯是冒出火星來了,周圍一圈人都噤了聲,沒人敢吭聲。


    傅遠擎卻是忽然笑了一聲。


    “是嗎?隻怕打上死結的,是許總監的領帶吧。”說著,他臉上竟是露出了點溫柔的意味來,“不過,就算是我的領結要勒我,那就讓他勒吧,我甘之如飴。”


    這還是員工第一次聽到傅總說出這種堪稱弱勢的話來,不由得都驚呆了,而許暮寧卻是臉色越發陰沉,冷冷道:“是嗎?隻怕真到那時候,傅總就要後悔今日所說的話了吧。”


    傅遠擎隻笑了一下,沒再迴答。


    電梯門打開,兩波人明明目的都是宴會廳,卻在電梯門口分道揚鑣,各走各道。


    在電梯中的對峙,看似是傅遠擎服了軟,可隻有許暮寧知道,這場對峙,實際上是他輸了,傅遠擎以柔克剛,四兩撥千斤,無形將他打成了斤斤計較之人,盡管許暮寧也清楚,他本就如此,但他還是不由得麵露冷色。


    不過,在慶功宴開始後,許暮寧便立刻恢複了正常,他不僅是這場宴會的主人公,還是商界新起的人傑,更有可能在未來取代傅遠擎成為傅家的掌權人,因此自然有不少人前來祝賀許暮寧,甚至還附上名片,顯然是希望未來能夠合作。


    中途許暮寧在場中尋找了一下慕俞的身影,卻在不遠處傅遠擎的身邊,找到了他。


    許暮寧眸色晦暗了一瞬,但他很快就想通了,慕俞現在的身份是傅遠擎的助理,當然得跟在傅遠擎身邊……但哪怕是這麽想著,許暮寧心中仍是有一絲酸澀,這股酸澀感於他而言過於陌生,以至於許暮寧並不清楚這究竟是什麽感覺。


    他忽然感到一陣厭煩,試圖擺脫那些一波一波前來與他祝酒的賓客,但一些久經商場的老油條又豈是他想就能擺脫的,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腦海中想起那些如蝗蟲聚集在母親身邊的男人,許暮寧感到一陣惡心。


    忽然之間,許暮寧的餘光捕捉到了一道目光。


    他順著那道目光望去,卻看到了慕俞。


    慕俞在看他。


    忽然之間,積蓄在許暮寧胸口的惡心感如潮水般消退,他終於找迴了掌控感,朝麵前與他敘舊實際上隻在高爾夫球場遠遠見過一麵的小公司經理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道:“抱歉,我身體有點不適,恐怕需要先行退場。”


    那名經理看出許暮寧不欲再交談,隻得訕笑著道:“是,是……您請。”


    許暮寧朝著慕俞的方向走去,也許是酒醉了,他明知哪怕他過去了,恐怕也隻能招來慕俞的冷眼,但在看到慕俞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後,他還是止不住地走了過去。


    忽然之間,宴會廳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會場中央的樂隊忽然停下了演奏,驚恐地看了過去。


    許暮寧從人群中走過,這個時候,那些還興致勃勃欲與他交談拉近關係的人,卻都驚呆了一般,對從身邊經過的許暮寧毫無反應,以至於許暮寧毫不費力,就走到了慕俞附近。


    這時,他終於看清楚了,也終於知道為什麽整個宴會廳會是這般不尋常了。


    幾個身穿製服的警.察,竟是徑直走到了傅遠擎與慕俞麵前,“哢嚓”一下,將傅遠擎給拷上了。


    “傅先生,有人舉報您涉嫌貪腐,請跟我們走一趟!”


    這當然是許暮寧預料之中的情景。


    然而,許暮寧心中卻沒有那種報複成功的快活感,相反,在看到傅遠擎竟是極為自然地就接受了調查,甚至還朝一旁的慕俞露出安撫的溫和笑容時。


    許暮寧心中,竟是感到愈發的憋悶。


    第40章 紈絝二少40


    作為傅遠擎的助理,慕俞也被帶去警局問了問話。


    但他主張的是他隻不過是個助理,隻負責遞交文件,對於上司做的事一概不清楚,他其實並不知道傅遠擎對他們說了什麽,不到一個小時,他就被原樣放了出來。


    走出警局,他就看到等在門口的程啟,但他還不著急走,走廊上的長椅上等了一會,直到許暮寧被放了出來,才衝對方一招手,示意一起迴家。


    許暮寧卻忽然站定了腳步,他看著坐在燈光下,五官輪廓都被映出柔和邊緣的慕俞,竟是感到一陣恍惚。


    他已幻想了這一刻將近二十年,慕靜嫻自食惡果,她和傅家那個男人的種子也在他的設計下徹底失去一切,他的報複隻剩下最後一步,除了中途出現了慕俞這個變數外,他的計劃基本沒有出錯。


    可此時此刻,他卻像是爬出墓地、見證了陽光的死屍般,墓地之外的陽光太過溫暖,以至於他竟是生出了眷戀之心,不願再迴到墓地之中。


    “站在那裏犯什麽傻?舍不得這裏了?”慕俞的聲音忽地響起,將許暮寧的思緒拉迴。


    許暮寧迴了神,他再度邁開腳步,走到了慕俞麵前。


    “迴家吧。”慕俞淡淡道。


    迴家。


    許暮寧心裏想,他也配有家嗎?


    然而,在慕俞起身朝警局外走去時,他還是下意識跟了上去。


    迴家的路上,是程啟開車,慕俞與許暮寧坐在後排。


    說實話,跟許暮寧同處一個空間,慕俞心裏還是有點小擔心的,但令他意外的是,上車之後,許暮寧便沒有再做什麽,他安安靜靜地坐在後排的另一端,那雙眼眸似乎沒那麽漆黑了,卻顯得有些空茫,窗外的燈光像流水般不斷從他臉龐上滑過,而他一動不動,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


    慕俞感覺他這副模樣有點眼熟,仔細思考了一番,發現在他們最開始相見時,許暮寧似乎就是這副麵無表情的模樣,直到之後在會所見到傅遠擎,他才變得有攻擊性起來。


    也許,這副模樣,才是許暮寧最本來的模樣?


    慕俞腦中忽然浮現出這個念頭。


    但這個念頭就像是一道流星般,隻在他腦中留下尾氣一般的弧線,便消失不見了,不管怎麽樣,許暮寧不搗亂,總比他搗亂要來得好一些,慕俞將注意力從許暮寧身上移開,拿出了手機。


    他剛把手機解鎖,七八個新聞就彈了出來,什麽“傅氏總裁疑因貪汙受賄受到調查”,什麽“驚!傅氏集團股票暴跌!股民未來何在?”,驚爆眼球的標題競相出現在手機消息欄,如他所料,這件事果然在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現在雖然暫時還沒有商界的人出來發言,那些老狐狸都還在觀望,但隻要調查時間一長,情況一有惡化的趨勢,他們一定會忍不住對傅氏這塊大蛋糕出手。


    “唉,真是牆倒眾人推啊。”慕俞在心中感慨道。


    係統也嘖嘖歎息:“真是貓哭耗子啊,明明就是你先把牆給推倒了,居然還怪別人。”


    慕俞瞪大了眼,“你怎麽能這麽說呢?反派的事能叫貓哭耗子嗎?這明明就是成王敗寇!”


    係統還是嘖嘖,唉,他還是那麽喜歡摳字眼。


    “慕少爺,到了。”


    慕俞迴了神,才意識到車子已不知何時停在了傅宅門口,他便將手機熄屏,走下車。


    下車時,他卻看到程啟看著他身後,皺了皺眉,便迴過頭,卻發現許暮寧沒從他那一邊車門下車,而是跟在他身後,和他一塊下了車。


    程啟受慕俞影響,對許暮寧隻有厭惡,一看到許暮寧跟在慕俞身後就感到一陣不悅,但慕俞見許暮寧那副茫茫然然的樣子,這時就算說他壞話,估計他也發現不了。


    但慕俞現在是成王敗寇裏的那個“王”,頓時就變得寬容起來,放過了許暮寧,沒說他的壞話,而是對程啟道:“讓他跟吧。”


    程啟很聽慕俞的話,便隻得強行忍下對許暮寧的不喜,在許暮寧身後把車門關上了。


    從下車到進別墅的這段距離裏,慕俞發現許暮寧就跟那跟在老母雞身後的小雞似的,他走到哪,許暮寧就走到哪。


    慕俞忽然冒出了個壞心思,要是他走到牆前,忽然拐彎,許暮寧會不會撞到牆上?


    係統指責他:“你居然有這種念頭,壞死啦!”


    慕俞反問它:“你就不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撞到牆上?”


    係統:“……想。”


    得到了係統的支持,慕俞更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正好在門前就有個柱子,他便如他所想的那般,先是走到柱子前,再猛地一個拐彎。


    “砰!”


    聽到身後傳來這一聲,慕俞眼睛都瞪大了,不會吧?還真撞上去了?


    慕俞轉過頭去看,見許暮寧微微皺眉,額頭上很快就泛起了紅,金絲眼鏡都撞得有點歪了,那雙黑眼珠朝慕俞看來,帶著點不解,似乎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撞上牆的。


    慕俞被他看得有點心虛,有種欺負大齡兒童的感覺,接下來直到進屋,他都沒再作妖了。


    傅宅的男主人被抓了,傅宅的燈光卻還照樣亮起,按理說,晚上傭人都不會進傅宅打擾宅子主人的夜生活,可知道了傅遠擎涉嫌貪汙被帶去調查後,他們深感未來無望,紛紛聚到一樓客廳中等待主人家迴來,慕俞一進屋,他們就都圍了上來,急切地詢問傅先生的消息,慕俞如今也被鍛煉得油滑了許多,對傅遠擎的現狀隻是含糊其辭,又說了一大堆安慰的話安撫情緒,總算是把這些傭人給哄迴去了。


    這一番操作下來,把慕俞累得夠嗆,晚上的慶功宴他沒吃什麽東西,後麵又被帶去警局問話,迴到家了也閑不下來,現在他算是前胸貼後背了,便摸到了廚房,打算找點吃的來墊墊肚子。


    可到了廚房,他才記起,經常為他做晚飯的傅遠擎,現在不在家裏。


    慕俞心頭,冒起了一瞬如許暮寧一般的茫然,但他勝在自我調節能力良好,迴頭看到許暮寧還跟在他身後,他便心生一計,朝著許暮寧露出了一個笑來:“許暮寧,我記得你之前和我說過,你是個什麽私廚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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