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了這樣的豪言壯誌,但等到第二天,慕俞還是陷入了困境當中。


    躲過了前一晚的晚餐,第二天的早餐,慕俞卻是徹底躲不過了。


    傅遠擎站在他左邊,手上端著用保鮮膜包好的三明治,斷麵擠著生菜牛肉荷包蛋,沙拉醬從斷口流出,還冒著熱氣,鮮美到了極點。


    許暮寧則站在他右邊,白粥煮得軟爛,小碟上茶葉蛋噴香流汁,油條油亮酥脆,還炒了道小菜。


    “小俞/慕俞,吃早飯吧。”他們同時說道。


    慕俞看看左邊,看看右邊,哪個都想吃,哪個都不想吃。


    他的肚子咕嚕嚕地叫,美食近在眼前卻又不可享受。


    終於,慕俞氣得“啊”地大叫一聲,將兩邊人猛地都推開了,“我不吃啦!你們倆吃去!”


    第37章 紈絝二少37


    保鏢程啟護著懷中的豆漿包子,冒著雨衝進了傅宅。


    首先攔住他的是許暮寧。


    許暮寧唇角下撇,漆黑眼眸森冷而充斥著惡意,“我已經做好了飯,就不勞煩你為他帶這些東西了。”


    程啟沒有退步,他垂下眼,那雙原本沉靜古板的眼中,竟是帶了點血腥的兇意,“他吃嗎?”


    許暮寧沒有說話。


    “你想讓他餓死?”程啟接著問,“‘真少爺迴歸傅家後,假少爺餓死在傅家’,你想看到這種新聞頭條?”


    許暮寧的臉色一時間難看得像鬼,但他還是讓開了身。


    程啟得以繼續入內,上樓後,他看見站在慕俞臥室門口的傅遠擎,但他沒正眼看對方。


    自知道發生在傅宅的一切後,生活在這裏的人,除了他的小少爺,在他眼裏,都已徹底髒透了。


    程啟沒有敲門,隻站在門口,仍然是將食物護在胸口的動作,但空著的那隻手,則對著光滑的門板梳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濕的額發,又用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汗,才衝臥室道:“慕少爺,我把早餐帶來了。”


    傅遠擎站在他身旁,冷眼地看著他,但他沒有阻止。


    兩個月前,程啟與一眾保鏢把許暮寧看丟了之後,許暮寧出現在了慕母的追悼會上,使得慕母死後也不得安寧,至今仍因親手將自己與好友的孩子進行交換而受到猜測與質疑,慕俞也因此徹底與傅遠擎離心,傅遠擎當時幾乎是怒不可遏,不僅將他們全部解雇,還要追責他們的責任。


    然而在一個月後,程啟又迴到了慕俞身邊。


    這次他不是受傅遠擎所雇,而是慕俞。


    慕俞以個人名義聘請了程啟,讓他保護他,隻是這一次,他要防備的,不再是外頭的小明星亦或是什麽人。


    而是生活在傅宅的他們。


    程啟幾乎如同慕俞的影子,無論慕俞去哪,他都會跟去哪,慕俞再也不會借口支開他,他更是不會擅離職守,就算慕俞睡著了,他也會守在臥室門口,不讓虎視眈眈的傅遠擎或是許暮寧靠近門口。


    因著他的存在,傅遠擎已然半個月沒和慕俞正麵對上話了,但他無從反對,不僅是因為在程啟來到傅宅後,慕俞終於願意吃飯,肉眼可見地養迴了一點肉,臉色也紅潤了一些,更是因為,他畢竟無法時時刻刻守在慕俞身邊,也就無法杜絕許暮寧對慕俞的騷擾,在這種時候,聘請一個能時刻保護慕俞的保鏢,的確是唯一的解決辦法。


    門被打開了,因為今天要出門,慕俞罕見地又穿了套漂亮的小西裝,他是出來拿自己的早餐的,卻看到守在門口的傅遠擎,揚起的嘴角一下子就癟了下去,衝程啟冷冷道:“他怎麽在這裏?讓他滾蛋!”


    傅遠擎心髒一抽,泛起點疼意來,在程啟趕他之前,他低聲道:“大哥隻是想來提醒小俞一下,時間快到了,股東大會九點就開始。”


    慕俞麵無表情看著他,終於衝他說了這半個月來的第一句話:“哦,‘大哥’,謝謝你的提醒。”


    說完,他奪過程啟手上的豆漿包子,冷不丁把門關上,將他們都隔絕在外。


    那關門聲響亮而充滿拒絕的意味,傅遠擎站在原地,胸口的疼意漸漸消卻,取而代之的是濃鬱的不可置信。


    他的小俞,剛剛是跟他說話了嗎?


    過去一切還沒到無可挽迴的地步時,傅遠擎聽見慕俞叫他大哥,會感到低落,時過境遷,此時他卻竟是懷念起那段時光,並因慕俞能喚他一聲“大哥”而感到驚喜。


    但傅遠擎已然習慣於內斂情緒的,他此時最大的變化,隻不過是雙眼微微睜大了些,然而在他身旁的程啟,心情卻是恰恰相反,這半個月來慕俞隻與他說話,在他麵前笑,可因為傅遠擎的出現,慕俞隻跟他說了一句話,甚至這句話還是和傅遠擎有關。


    這時,程啟見傅遠擎還站在門前不動,不由得冷冷道:“傅總沒聽到剛剛慕少爺說的話嗎?他讓你走。”


    傅遠擎僅隻是淡淡地瞥了程啟一眼,仿佛是吩咐看門狗一般,“好好幫小俞看門。”隨後轉身便離去。


    慕俞吃飽喝足後就出門了,他當然不知道他的保鏢與傅遠擎都說了些什麽,隻知道他出門時,他的保鏢沉著一張臉,再配上被雨淋濕了的頭發,竟是顯得有幾分可憐。


    “不會是和男主吵架了吧?”慕俞腦海中浮現出看門的大狗衝著壞人汪汪然後被踹了一腳的模樣。


    係統嘖嘖道:“跟著你真不容易,工資又低,幹的活又多,還要受氣。”


    慕俞給程啟開的工資相比於市場價當然不能算低,但相比於之前傅遠擎給保鏢開的工資,還是低了不少,並且程啟在他這,不僅要幹保鏢的活,還要幫他帶飯,幫他開車,睡覺時看門等等,幹的活簡直是保鏢、司機、住家保姆的結合體,而且還不受同一屋簷下另外兩個男主人的待見,這樣一來,慕俞給程啟開的工資其實確實是低了點。


    於是這麽被係統一說,慕俞頓時就有些心虛了,但他可沒多少錢能使,當然不能像傅遠擎那樣開高價格,為防程啟跑路,到了戶外正要上車時,他忽然從口袋中掏出一份手帕來,踮腳“啪”地一下,拍在了程啟頭上。


    “擦擦頭發吧。”慕俞到底還是無法像過去一樣叫程啟“程大哥”了,他隻是淡淡道:“別感冒了。”


    係統:“……這就是你安慰的方式?”


    顯然,這就是慕俞安慰程啟的方式。


    接下來,慕俞安安心心地坐進了車的後座,聽到係統的質疑聲,他隨意道:“怎麽就不算是呢?你看他那個小表情。”


    係統透過慕俞的視角,看到保鏢臉上的陰雲已然一掃而空,他拿下被慕俞拍在頭上的手帕,卻沒有真的拿手帕來擦頭發上的雨水,而是收迴到自己的懷裏。


    “唉,真是我的好保鏢,”慕俞感慨道,“連我給他的手帕都不舍得用。”


    係統卻默默在芯裏問了一句:“真的隻是好保鏢嗎?”


    比起慕俞,它看到的要更多一些,它不僅看到程啟把慕俞的手帕收進懷裏,還看到程啟拿下手帕時,在鼻前停留了片刻,隨後臉頰同耳畔一同慢慢變紅。


    但它不敢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說了慕俞估計連保鏢都不敢信任了。


    程啟開著慕俞的車,從傅家的車庫離開了。


    同在車庫的另一輛車裏,司機弱弱地問了一句:“傅先生,慕少爺的車已經出去了,可以開車了嗎?”


    傅遠擎沒有迴答,他的視線落在窗外,從載著慕俞的那輛車身上撕開,看到慕俞將自己的手帕送給保鏢後,他原本緩和的神色再度陰沉了下來,他本該習慣,再怎麽樣,今天慕俞至少是和他說了一句話,但當他將視線收迴時,卻忽然看到了不遠處一輛蓋著防塵布的跑車。


    那正是慕俞生日,他為他拍下的“紅夜之聲”。


    但自生日那天之後,慕俞卻再也沒有開過那輛車,昂貴的火紅色跑車被防塵布覆蓋著,布上落滿了灰。


    “看什麽呢?”身旁人冷冷道:“再怎麽看,他也不會迴來叫你大哥。”


    傅遠擎迴過神,他看向一旁的人,青年將長至腰際的黑發紮至腦後,身上穿著貼身定製的高檔西裝,姿態隨意地坐在後排的另一端,仿佛真是被教養大的貴公子一般。


    明明是兄弟,他們看向彼此的目光,卻充滿了濃鬱的攻擊性,仿佛一頭雄獅與一條毒蛇,雄獅伸著獠牙利爪,尋機欲撕碎毒蛇,而毒蛇則嘶嘶分泌著毒液,在雄獅身上尋找注入毒素之處。


    此時此刻,他們仍維持著暫時的平衡,岌岌可危的安寧。


    唯獨雄獅,有了早上的經曆之後,在心中露出些許嗤笑來。


    他和許暮寧不一樣,慕俞叫他“大哥”了。


    但這點沒必要與許暮寧說。


    “他不會迴來叫我‘大哥’,但對你,他更是連正眼也不看。”傅遠擎冷冷道。


    許暮寧那雙眸子更加漆黑了,他冷嗤一聲,“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這便是他們能夠暫且維持表麵安寧的原因。


    傅氏集團,股東大會在9點整準時開始。


    這次股東大會,主要是因為持有10%股份的慕靜嫻去世,她的股份被重新分配,為此需要召開股東大會宣告給所有股東。


    原本這10%的股份應當是一半分給許暮寧,一半分給傅遠擎,但經過傅遠擎這一個月的奔波,他終於將這一半轉移到了慕俞手上,再加上他原本就有的1%的股份,慕俞等於擁有了6%的股份,有了這些股份,他已經相當於是傅氏的中等股東了,雖然不算是大股東,卻也占著不小的比例。


    然而,這個消息一宣布,卻是在股東中引起了一陣騷亂,傅家的“真假少爺”之說曾在商界曾引發不小的轟動,更是對傅氏的股票造成了一定的打擊,至今集團內還存留著那件事帶來的惡劣影響,而作為風波中心的慕俞,卻竟是一舉擁有了6%的股份,成了足以舉手表決的股東之一,令不少股東都感到憂慮。


    麵對再多的質疑,傅遠擎卻是冷下臉來,厲聲道:“肅靜!”


    亂哄哄的股東大會登時安靜了下來。


    “據我所知,傅氏公司的章程裏,並沒有禁止股份繼承的相關規定,”傅遠擎環顧四周,冷冷道,“還是說,你們想進行股東投票,對慕俞能否繼承這5%的股份進行表決?”


    全場都安靜了下來。


    股東當然有權對股東大會上的提案進行表決,但問題就在於,傅遠擎擁有堪稱絕對控製線的股份占比,能夠對某項提案進行一票表決,平時他當然會審慎度時使用這個權利,但此時非比平時,照傅遠擎的態度來看,無論是誰反對慕俞繼承股份,他都會同意,這不僅達不成目的,還會無形中將自己的立場轉移到傅遠擎敵對麵,沒人願意這麽做。


    傅遠擎環顧一周,忽然察覺到長桌的另一邊有人正看著自己,他以為是誰有意見,便往那處看去。


    那張熟悉的漂亮臉蛋撞進眼裏的那一瞬間,傅遠擎冰冷沉寂的心髒猛地狂跳起來。


    小俞在看他?


    為什麽看他?


    傅遠擎忍不住將視線在慕俞身上停留了一會,慕俞支著臉,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他的視線穿過長長的會議桌,的確是落在了傅遠擎身上,傅遠擎喉結上下滾動,他很艱難才能將視線從慕俞身上移開,卻無法消去腦中的那一幕。


    良久的沉默之後,傅遠擎的心跳漸漸平息了一些,他淡淡道:“看來各位股東都沒有意見,那就……”


    “我有意見。”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卻是忽地傳了過來。


    傅遠擎的臉色沉了下來,他循著聲望去,卻見是紮著長馬尾的許暮寧,整個大會過程中,他都保持緘默,一雙蛇一樣的黑眼珠子直勾勾盯著離他最遠的慕俞看,要不是周圍一大群股東坐著,慕俞背後還站了個虎視眈眈的保鏢,他可能就要去抓人了,現在股東大會基本上已塵埃落定,他又要冒出來攪混水。


    “什麽意見?”傅遠擎冷冷道。


    許暮寧身體前傾,那雙冷血動物般的黑眼珠看向了傅遠擎,“別那麽緊張,我隻是在想,單純隻是當公司的股東的話,似乎沒那麽有參與感,所以傅總,你有沒有什麽空閑的職位能分配給我和慕俞?”


    他的意圖,傅遠擎一眼就能看出來。


    慕俞在家裏始終鎖著臥室門,閉門不出,但他要是到了公司任職,就不得不離開臥室,到公司裏工作,到時候,他就不得不與公司的其他人產生交集,甚至是,和許暮寧產生交集。


    實際上,他也在思考相同的事,但他想的是慕俞的病,盡管最近慕俞似乎不像之前那樣消沉,但總是關在臥室裏不出門,一定不會對病情有什麽好的影響,如果能讓他到公司來,不僅能拉近他們的距離,對慕俞的心病當然也有好處,可現在許暮寧提出這個提議,他反倒要警惕起來了。


    百般思緒過後,傅遠擎冷淡道:“這不是本次股東大會需要商議的主要內容,如有必要,可以在事後到我的辦公室細談,還有別的意見嗎?”


    許暮寧立即失去了興趣,身體向後散漫地靠在椅背上,視線又重新落迴到了慕俞身上,他說道:“沒有了。”


    傅遠擎忍著將許暮寧丟到會議室外的衝動,冷靜道:“那就散會。”


    經過許暮寧的插足,傅遠擎的心跳已然迴歸了平靜,散會後股東紛紛離開會議室,傅遠擎則是最後一個離開的,他一個人走在走廊上,腦中忽然浮現出過去他與慕俞肩並肩從這裏走過的圖景。


    恐怕,那一幕已很難再實現。


    這樣想著,傅遠擎斂下眉眼,他通過了總裁辦公室門口的人臉識別,將門打開。


    屋裏的沙發上卻早已坐著個人。


    傅遠擎本以為是許暮寧,見對方坐在慕俞專屬的沙發上,他的臉色不可抑製地難看了起來,正欲將其斥起時,青年清亮的聲音卻響了起來,“……大哥,你好慢。”


    猶如時光倒轉,迴到兩個月前的秋日般,那時慕俞就是這麽坐在沙發上等待結束會議的他,傅遠擎一陣恍惚,抬起頭,卻看到慕俞冷淡的臉龐,他一下子被拉迴了現實,可這現實卻是同樣美好,他早該想到,能不經過他同意就進入他辦公室的,隻有慕俞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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