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寧采臣咬著牙,死死的抱著聶小倩,禦風朝著相反的方向逃遁。


    梵天的右手手掌心,一道金光形成的漩渦,產生了極其恐怖的吸引力。


    神掌還未打出,其威勢之盛,已讓天地為之變色。


    一旦被吸入攻擊範圍裏,一掌下來,就是金剛都得被拍成齏粉。


    “轟……”


    沉悶巨響,仿佛天崩地裂。


    事實上也差不多。


    梵天蓄力已久的一掌,終於拍下。


    無數金光凝聚而成的巨掌,大如山嶽,鋪天蓋地的拍了下來。


    金光明明極為耀眼,黑夜明明已經過去。


    然而此時此刻,眾人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沒有絲毫光芒!


    “如夢忍!”


    圓覺噴出一口鮮血。


    此時的他已經透支了靈氣,但是他卻不能有半點的退縮。


    他的肩膀上,背負著所有尊者的生死。


    他的身後,站著所有北俱蘆洲的人。


    言出法隨之際,整片天空都變得虛無起來。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都是幻夢一場。


    包括空中那隻如山如嶽,毀天滅地的巨掌。


    “噗……”


    圓覺身上的血管根根凸起,皮膚寸寸碎裂。


    無數的鮮血從他身上飆飛出來。


    獨自承擔梵天的如來神掌,即便是他也扛不住。


    他的身形,猶如斷線的風箏,悠悠的從空中墜落。


    神掌的光芒暗淡了一半多,饒是如此,威力也不可小覷。


    大地微微的顫抖著,狂暴的風壓,壓得眾人連站起來都艱難萬分。


    “……到此為止了!”


    龍傲天咬著牙,縱使他再桀驁不馴,也不認為能夠活下去。


    “這就是如來佛祖的功法,果真不是凡人能夠抵擋的!”


    遊文玄昂首低語。


    他不覺得空中的金剛,能夠接下這驚天動地的一掌。


    “能夠見識此等絕學,死而無憾了!”


    月莧此時,不複以往的狂野。


    她的神色恢複了恬淡,靜靜的迎接最後時刻的到來。


    “準備放棄了嗎?”


    孟如是挺身而出,周身綠光璀璨,仿佛一棵支撐著天地的神木。


    無數的枝椏在金光中微微晃動著,發出沙沙聲響,猶如囈語。


    每一片樹葉裏,都有一個孟如是在輕聲嘀咕。


    在那聲音裏,寧采臣仿佛聽到絮絮叨叨的呢喃。


    聽到了她在數落北俱蘆洲的人,是如何的不懂事。


    聽到了她在對著天空自言自語,說想到外麵的世界看看。


    聽到了她在黑夜中無奈的歎息,說不想繼續這種永無止境的職責。


    “這是……她的心!”


    寧采臣若有所思。


    他來北俱蘆洲的時間並不長。


    這裏的人,他們的所作所為,他全部看在眼中。


    將心比心,換了他,他真的做不到守護者這種程度。


    “不,絕不!”


    寧采臣將聶小倩交到玉磬手中,頂著宛如瀑布衝擊的風壓,禦劍騰空而起。


    狂風唿唿從他臉頰吹過,有如刀割。


    隨著距離的拉近,神掌的威力開始在他身上顯現。


    “哢哢……”


    他的身體開始發出陣陣脆響。


    那是融入他體內的靈氣浮屠,替他承擔了如來神掌的威力,寸寸碎裂!


    緊接著,他的皮膚如同圓覺那邊,逐漸的裂開,鮮血慢慢溢出。


    “哢……”


    他尚且如此,直麵神掌的孟如是,她所承受的傷害可想而知。


    不過堅持了片刻的時間,樹幹已經出現裂縫。


    無數的枝椏紛紛碎裂,凋零,飄落!


    “……又是這小鬼,難道還想扭轉乾坤不成!”


    鬼夜叉已經逃出了如來神掌的籠罩範圍。


    看著在萬丈金光中,逆天衝起的身影,隻覺無比的震撼。


    易地而處,他覺得自己沒有麵對如來神掌的勇氣。


    對麵的金剛,同樣是狼奔豕突,生死攸關之際,他們甚至連門下的弟子都顧不得,更別說挺身而出了。


    “不要放棄!


    放棄便等於選擇屈服!


    放棄便等於提前結束!


    放棄便等於沉淪痛苦!


    支持下去,至少還有我跟你並肩作戰!”


    寧采臣昂首不屈的嘶吼起來。


    他明白孟如是的心思,但是他卻無法苟同。


    孟如是求的是一死了之,徹底的從守護者的詛咒裏解脫出來。


    但在寧采臣眼中,一味求死,那是弱者的表現!


    那是無能的逃避!


    那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


    他不想看到孟如是落得如此下場!


    他不甘命運的如此安排!


    所以哪怕此時的他非常的弱小。


    哪怕他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麽。


    但是他依舊選擇向命運揮劍,選擇抗爭到底!


    哪怕就是死,也要死在反抗的路上!


    寧采臣從百寶袋中掏出一把大還丹和玉香丹塞入口中。


    他已經飛到了孟如是身邊,與她並肩而戰。


    金剛般若經的經文在他的心底緩緩的流淌著。


    他的腦海之中再次浮現劍齋的牌匾。


    一道劍痕成為他雙眼之中的唯一。


    全神貫注的感應,寧采臣揮動了手中的靈劍。


    “劍歸無極,斬魔獅吼!”


    無數的劍光在他揮灑之間,凝聚成了一頭金獅的模樣,威猛無比。


    他朝著空中拍下的神掌,發出響徹雲霄的嘶吼。


    劍芒衝天而起,伴隨著金獅的飛撲,悍勇無雙的跟佛掌撞在一起。


    金剛般若經的功法極其強大。


    相應的,對於靈氣的損耗,堪稱是神龍吸水。


    不過片刻間,他的靈氣就被抽調一空,七竅瘋狂湧出鮮血。


    曾經沒入他額頭的純青琉璃心,卻在關鍵時刻複蘇。


    無窮無盡的金光化為一道道符文,沿著他的身體流淌。


    體內的經脈仿佛被注入浩浩湯湯的靈氣,澎湃激昂。


    連帶著他使出的劍芒,變得更加的磅礴雄厚。


    金獅終於衝破了神掌的阻攔,殺上了蒼穹!


    “……不可能!


    怎麽會是你!”


    梵天難以置信的盯著站在寧采臣背後的身影。


    金獅張開了碩大無比的血盆大口,直接撕咬在梵天的丈六金身上,將他從高不可攀的神壇上拉扯下來。


    “哢……”


    金光同時消散。


    金獅失去了蹤影,梵天的丈六金身終於被打破。


    “……這不是真的!”


    鬼夜叉的下巴險些直接掉到地上。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梵天的如來神掌,居然會在硬拚之中敗北。


    “竟能把金剛般若經修煉到這種程度,當真是天賦異稟!”


    法海欣喜若狂的看著寧采臣。


    剛才他還惱怒寧采臣想要螳臂當車,不自量力,誰知事情竟會發展成這樣。


    如來神掌消失,孟如是也恢複了原形。


    此時的她,身形淡漠得像是夢幻泡影,隨時都會消失。


    高逝站在寧采臣背後,深深的凝望著她。


    孟如是同樣凝望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


    他們就像是天空的參商兩星,共同守護著北俱蘆洲數千年,彼此相知相聞不相見!


    然而命運的軌跡,在某個未知的角落,突然調皮的拐了彎,為他們搭起了相逢的鵲橋。


    彼此脈脈相視,此情此景,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他們什麽都沒有說,然而此時卻是無聲勝有聲。


    千言萬語,化作深情的凝眸,釋然的一笑。


    一笑一塵緣,一眼一萬年!


    他們的身形一起消散在初升的朝陽裏。


    一片晶瑩如玉的柳葉在空中如同小船,悠悠的蕩漾著,最終落在寧采臣的眉心處。


    很快,柳葉融入他的身體裏,在他的正道輪上,化為第十片花瓣,無聲的綻放著。


    “……原來她就是新柳!”


    寧采臣恍然大悟,心緒複雜難平。


    “走!”


    梵天的傷勢很重,目的已經達到,再留下來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他果斷的選擇了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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