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暴風驟雨把濱湖市洗刷得一塵不染,空氣裏彌漫著青草的香氣。早晨的陽光溫煦地沐浴著城市的花草樹木,一片溫馨的氣氛。


    芳草就在這樣的早晨出了門。她手提著好幾個禮盒,邁開步向綠蔭街的一處巷道走去。此刻,她心裏沉甸甸的,它的重量壓過了她對購置新房的喜悅,現在她的心思是必須先要弄清楚手中這筆捐款的來路,她要知道真正的捐款人是誰?捐款有無蹊蹺。這樣,她才敢放心大膽地接受,否則,她寧願放棄購房的機會,也要將不明不白的捐款退迴去。


    懷著這樣的念頭,她加快了自己的步劃。大約半個小時後,她就找到了濱湖市輪椅廠。


    輪椅廠在綠蔭街的一條裏弄裏,占地不過三五畝,廠房也就千把平方米吧,在大門口根本沒聽到廠裏生產的熱鬧嘈雜聲,也沒有門衛大爺來詢問,芳草就徑直走進了廠房裏。四五個工人在焊著輪椅架子,另二個工人在一堆廢鋼管上敲敲打打,挑選著他們中意的鋼材。


    芳草走到一個挑鋼管的中年工人身旁站住了,她開口問道,“師傅,打聽一下,謝廠長今天在嗎?”


    “哦,謝廠長來了一下又走了”,中年工人迴答道。


    “哦,不巧了,師傅,你們廠裏是放假了嗎?怎麽就你們幾個人上班?”,芳草打聽起來。


    “大姐啊,生意不好哦,要那麽多人幹什麽?現在又沒得訂單,我們幾個是老員工,在家也沒事就在這裏屌著混日子”,師傅一臉的無奈。


    “師傅,我就不懂了,你們謝廠長不是說你們廠子效益好得很嗎?前一響還在向社會捐款、捐輪椅嗎?”


    芳草的話突然把工人師傅惹毛了,他把手中的鋼管一丟,鼓起了眼睛,“他還有錢捐款,捐輪椅?欠我們的工資都沒發給我們呢!獎金就更別說了,幾年都沒提過。”


    芳草住了嘴,說了聲“謝謝”就走了出來。


    她一路走,一路在想著一個問題:一個生產這麽不景氣的工廠會願意這樣大手筆的捐款捐物嗎?芳草腦海中不時地冒出的念頭就是謝省三一定在欺騙自己。


    芳草聯想到去年以來,工作單位與家裏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她百思不得其解。誰會這樣好心呢?她一個個地搜尋著可能的捐款人,從同學到同事,從親戚到朋友,她把身邊認識的人都搜了幾遍,都沒有找出一點頭緒。


    這真就成了一個謎團,無法破解嗎?以她的性格,她一定會一追到底,不找到答案不會罷休。但芳草還是沒有頭緒。她隻是覺得所有事件的發生就像有一個總導演一樣,不然這些事怎麽會如此巧合呢?


    這個躲在幕後的導演會是誰呢?


    她一路走一路胡思亂想。


    她在輪椅廠的後院,她終於找到了租住在此的謝省三一家,謝省三見她從院門口進來早就從後麵溜了。芳草頓時更覺得蹊蹺。她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心裏明白謝省三在躲她,她就轉而向謝省三的愛人套起近乎來,並送上自己購買的禮品。


    謝嫂子原本就是一個俗人,架不住芳草的溫情攻勢,隻遲疑一會,她就盡己所知全告訴了芳草:輪椅廠捐輪椅的事她知道,是有人買了他們的輪椅再以廠裏的名義捐出去。至於誰是買輪椅的人,她也不知道。捐款的事,她更不知道了。


    芳草想起與謝省三一起來家的還有一個年輕人,現在找不到謝省三找他問問也許能問出點什麽來,便問謝嫂子道:“小崔在不在廠裏?”


    這一問倒把謝嫂子逗笑了:“你是說可染那孩子,他可是深圳有錢人,他自己雖不是老板,但他老板是他老爸,他怎麽會呆在我們廠裏?這次他到你家去隻是陪著我家老頭子走走,他到濱湖來可不是來看我們的,他是來醫院照顧他生病的老爸的”


    “謝嫂子你說什麽?小崔叫崔可染,深圳人?”芳草一下子就想到了為學校捐款的那個青年才俊崔可染,他和捐輪椅的這個“他”一定是同一個人。


    “他老板你認識嗎?”芳草還想多打聽一點情況。


    “不認識。我就知道這麽多”謝嫂子堅定地搖起了頭,然後忙她自己的事去了,但謝嫂子還是給芳草提供了崔可染的聯係方式。


    芳草沒有再問,她自己覺得她快要找到謎底了。她道了謝,就從謝省三家退了出來。


    她找到一個電話亭,一個電話打過去,“小崔,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聊聊嗎?”


    電話那頭崔可染迴道,“芳阿姨,找我有事嗎?我在醫院陪我老板呢”


    “你個鬼伢子,你一直在騙我”,芳草氣憤憤地對著電話裏說。


    “我能有什麽事騙您,我敢嗎?”,可染還想裝委屈。


    但芳草一句重話直接就追了過來:“好,小崔,你可以不告訴我,但阿姨告訴你,我也是個較真的人哦”


    芳草的一句話一下子就讓崔可染繳械投降了。


    在卡卡咖啡館,崔可染向芳草說起自己的故事:我是一個孤兒,大約五歲的時候,我也記不清,是我長大後迴福利院,福利院阿姨告訴我的。總之,我還很小的時候被人從濱江楓葉福利院拐到了深圳寶安,這戶人家對我並不好,經常打我或者餓我飯,有一天我就從收買我的人家偷跑了出來。我也不知道到哪裏去,我就四處流浪。有一天,我實在是餓急了,又正巧流浪到了一家福利院的門口。我知道進了福利院就會有吃的。所以我就在門口等著,等著福利院阿姨們來開門。太陽剛升起來的時候,福利院門口來了扛了一包東西的大人,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大年紀,反正是一個大人,我就朝他喊:叔叔,我餓。他就把肩上的包袱放下來,敲開了福利院的大門,對裏麵的阿姨說了什麽,從福利院裏就出來了一個阿姨把我抱進去了。給我端來了稀飯和包子。我就這樣暫時在福利院住了下來。後來,那個大人經常來看我,給我送來吃的、穿的,對我可好、可親了。那個年紀,我已開始記事了。不知不覺中,我就對他依依不舍,後來我就改口叫他“爸”,後來六歲的時候,他把我接出了福利院,送我去上學,後來我就住到了他的家。從此我就成了他家庭真正的一員,從法律意義上講我連他的“養子”都不能算,因為他太年輕,不具備收養我的條件,至今我也沒有與他辦理收養手續。但從情感上講,我與他情同父子。他送我讀書,直到大學畢業。畢業後,他讓我負責集團公司的慈善事業,我就受公司委派尋找我們認為合適的慈善對象。我們老板這些年已捐助了很多錢。對您那點資助,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您也不要有太多疑問,我們是一家遵紀守法的正規公司,我們捐出來的每一分錢都是幹淨的。我們做慈善是純粹地在做慈善,下一步我們正在籌劃成立慈善基金會。好了。芳阿姨,我要走了。我的養父還在醫院等著我呢。


    芳草一手拖住了崔可染的手,“孩子,你告訴我,你養父得了什麽病?我要去看他。”


    “芳阿姨,你與他非親非故,幹嘛去看他。我求您,千萬不要去看他,他連他家人都瞞著,不希望任何人去打擾他,這也是我告訴您這麽多的唯一一個條件,您不能讓我太難做啊”


    “哪,你告訴我你養父的大名總可以吧?他是不是叫晴川?”


    “晴川?不,他叫崔顥”,可染實話實說。


    “崔顥?”,芳草對這個名字似增相識,但幾十年的歲月早就累積起漫天的風沙瞬間就覆蓋了她腦海裏那不曾深刻的記憶。


    “他是不是南湖臨湖縣人?”,芳草再次發問。


    “不是呀,他是深圳本地人”。


    芳草突然失望地歎了口氣,曾在心裏設想過、猜疑過、期盼過,到頭來的結果竟還是失望。自己為什麽要這樣糾結,要認定幫助自己的人就晴川呢?他不是早就從自己的生活了消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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