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池停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怪物:“你……你怎麽……”


    他根本無法理解,這人到底是怎麽能夠這麽輕描淡寫地就推測出了所有的真相。


    池停始終留意著李厚的每一絲情緒變化,直到這時候,眼底才浮現起了一抹十分遺憾的神色:“看來,我又猜對了。”


    明明身為人類,為什麽偏要做這種事呢。


    真的是,太可惜了。


    池停不由地在心底歎了一口氣。


    他是真的發自內心地感到唏噓。


    很有耐心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皺,池停邁開腳步,朝李厚走了過去。


    這一次,即便沒有離洮這種警示性的個人技能,李厚依舊感受到了一種十分強烈的危險氣息。


    他沒來由地顫栗了起來。


    下意識地退後了兩步,全身緊繃的狀態下,已經警惕地將手放在了儲物空間上。


    一邊瘋狂地篩選著戰鬥道具,李厚還一邊非常努力地控製著自己已經發抖的聲音,試圖改變池停的想法:“你……你要做什麽?其實我們可以合作的……合作才是更好的選擇,不是嗎?我知道可是正確的通關方法啊,最後一步,就隻差最後一步了……隻要你願意的話,我們就可以一起離開這裏。”


    池停已經走到了他的跟前:“我從來沒有懷疑你知道通關方法,但是,未必是正確的。”


    臉上沒有了一貫掛在臉上的溫和笑容,他沒有什麽表情地垂眸看下時,李厚在那一瞬間似乎感受到了來自死神的凝視。


    腦海似乎在這一瞬間在過大的壓迫感下陷入了空白。


    詭異的是,他依舊可以清晰地聽到池停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落入耳中。


    “我當然很願意離開這裏,隻不過,並不一定需要跟你合作。是這樣的,我好像已經猜到了你說的‘最後一步’是什麽意思,或許,我們要不要打一個賭?”


    恐懼感導致的唿吸困難讓李厚的胸膛不正常地起伏著,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打……什麽賭?”


    “就賭一賭……”池停露出了無聲的微笑,“我的猜測,到底是不是對的。”


    根本沒有留出太多的反應時間,李厚甚至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句話裏的意思,一種詭異的危險預感讓他下意識地就要去掏空間袋裏的高級武器,然而,根本沒機會給他采取任何行動。


    盤踞而上的串珠牢牢地束縛住了他的雙手,像是一件毫無生命的死物,就這樣被池停輕巧無比地甩了出去。


    猛烈的力量牽引之下,李厚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骨骼那一瞬間被拉扯斷裂的“哢嚓”聲,然而更讓他感到絕望的,是麵前那一張張瞬間逼近的沒有五官的臉。


    在那一瞬間,他仿佛從裏麵看到了樊彭越,程晁……還有,馬子濯。


    他們在微笑著,迎接他的,到來。


    “不,你不可以這麽對我!不可”


    最後的話音戛然而止在一片湧動的“哢嚓”聲中,像是什麽東西在被一點一點地蠶食。


    串珠已經重新迴到了池停的手中,他輕輕地用指腹撫了撫,最後,輕輕地歎了口氣:“雖然我確實很喜歡人類這個物種,但是配不配活著這種事,果然還得分人。”


    直播間的鏡頭下麵,這一瞬間給到了一個近距離的特寫,所有的觀眾們還沉浸在李厚的下場當中沒能迴神,忽然間絕對的視覺衝擊讓他們的心頭猛然一震。


    【是我的錯覺嗎,這個池停……好像,有點瘋?】


    【自信一點,把好像去掉。】


    【要我說李厚進副本前就做好了把隊友獻祭的準備,看到朋友住在低層居然都不放過,這下場真活該!】


    【活該是活該,但這池停下手也太果斷了點吧,前麵那麽人畜無害的,居然是裝的?】


    【這裏是無限遊戲,狠才是對的。】


    【剛才嚇得我一身冷汗,直接就切顏值暴擊,這直播間以後去顏值專區應該也能發展不錯吧。】


    【這什麽突如其來的人設反差,這波我必須關注了!!!】


    樓梯轉角,李厚已經被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遊魂團團圍住。


    明明沒有任何接觸,但是仿佛有什麽無形的東西在啃食著他的骨血,在眾目睽睽之下,一點一點地消融殆盡。


    這樣的畫麵無疑有些太過詭異,池停瞥過一眼之後卻沒有再看,而是緩緩地抬了抬頭,朝著樓上的位置看了過去:“偷看那麽久,該出來了吧?”


    還有人?


    其他人早就已經被這樣的事情發展嚇傻了,條件反射地又集體抱緊了幾分,順著池停看著的方向,才見到一個高挑的身影緩緩地出現在了視野當中。


    偷看被當場抓包,月刃麵上非但沒有半點心虛的表情,看向池停的時候反而充滿了饒有興致的探究。


    這樣直白且露骨的視線在對方的麵容上來迴逡巡,最後微微一笑:“抱歉,我不是故意想要跟著你們。隻不過有一個問題在昨晚迴去之後一直困擾著我,要是不找到答案,恐怕會一直徹夜難眠的。”


    池停對上這樣的視線,眉梢微挑:“那現在,這個問題解決了嗎?”


    “當然,還得感謝池先生,讓我找到了答案。”


    月刃神色無波地掃了一眼已經被蠶食地隻剩下的那顆頭顱,嘴角緩緩浮起了幾分,似乎對於自己這一趟的收獲感到非常滿意,“跟我猜的一樣,這個李厚,果然認識馬子濯啊。”


    神態間,仿佛比起李厚的死,這才是對他而言更為重要的事情。


    第19章 愛心公寓


    月刃仿佛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出現給現場所帶來的緊張氣氛。


    四目相對之下,他甚至還不忘笑著多問了一句:“所以,現在需要我怎麽進行迴報呢?”


    這樣的話語落在任何人的耳中都宛若一個恐怖至極的鬼故事,池停隻是擺了擺手,接受得相當自然:“舉手之勞,不用了。”


    月刃笑了笑,沒再說話。


    池停收迴落在月刃身上的視線,再次投向了樓梯的轉角。


    隻是轉眼的功夫,李厚最後留下的頭骨也已經隻剩下了十分微小的一塊,然後一點一點地,終於被徹底蠶食。


    幾乎在被完全吞沒的那一瞬間,在場的所有玩家們都看到了虛擬屏幕上彈出的一串新消息。


    [身份轉換進度


    資深業主(3/3)達成;


    新業主(3/3)達成!]


    [恭喜玩家團隊順利完成副本隱藏任務“人家也要當業主嘛”!]


    [這麽溫暖有愛的大家庭怎麽可以缺少成員更替呢,當然應該給更多的人住進來的機會啦!讓我們做好準備,期待競選獲勝的新鄰居們到來吧!]


    看著接連的兩個(3/3),三人原本就不太好的臉色唰得一下就更加慘白了。


    之前池停跟李厚對話的時候,裏麵的內容還讓他們聽得雲裏霧裏,到了這個時候,哪裏還猜不到那小子千方百計要害死他們的最終目的。


    如果說“資深業主”指的是npc的話,那毫無疑問,所謂的“新業主”自然就是這一批次進入到副本的玩家們了。


    從最初的(0/3)進展到(3/3),中間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完全不敢細想。


    所以樊彭越跟程晁真的都是被李厚害死的?


    程晁甚至還是跟他一起進的副本,這個不是人的東西居然拿朋友的命為自己的通關鋪路?!


    連一向溫和的項嫻婉都忍不住朝著李厚死亡的位置看了一眼,一度覺得,這樣死得也未免有些太便宜他了。


    彈出的新消息仿佛一個信號,讓周圍的一切也開始慢慢地有了改變。


    可以看到周圍那些被池停判定為“人”的存在身上出現了密集的裂縫。


    一層接一層軀殼般的碎片從他們的身上緩緩剝落,斑駁的裂痕頃刻間遍布了沒有五官的臉龐,最終宛若碎裂的鏡子般砰然崩塌。


    那一瞬間,那些原本猩紅色的霧氣也褪盡了色澤,無聲地消散在了周圍。


    當眾人看清楚那些碎片剝落後露出的那一張張臉時,都不由齊齊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形形色色的臉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是那仿佛被徹底抽走了靈魂般空洞麻木的視線,那一瞬間仿佛徹底地定格在了原地,直勾勾地,放空般地注視著虛無的遠方。


    “這些……這些……”離洮在那裏“這些”了半天,卻始終不知道應該接下去說些什麽。


    之前池停說這些都是人的時候他們顯然無法接受,畢竟除了勉強算是有人型之外,這樣的鬼東西都跟“人”扯不上半點關係。


    直到現在。


    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從腳底瞬間蔓延直上,不止是離洮,就連項嫻婉跟龔旌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但即便沒人開口,他們也知道其他人無疑也擁有了同樣的猜想,隻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沒說出來如果他們被這個副本永遠地留下,是不是也會變成這個樣子,靠著殘忍的“競爭”去爭取那些實際上依舊並不存在尊嚴的上層居住資格呢?


    直播間裏,彈幕早就已經躁動了起來。


    在副本裏麵的這些新玩家或許不認識,但是追播過好幾次副本的老觀眾們早就已經從這些“人”當中看到了好多熟悉的臉龐。


    【啊我記得那個高中生,他是四次團裏的玩家鄒利!】


    【那一家三口不就是第六次開團進來的倒黴蛋們嗎?】


    【楊姐也在啊!楊姐是首次開團進來的,差點帶隊伍殺瘋了!】


    【我了個去,刺激啊,原來這一手獻祭完成會是這樣的結果!】


    ……


    【日,我沒看錯吧,那個……是馬子濯嗎?】


    飄過的這一句彈幕很快就吸引了其他觀眾的注意,提醒過後仔細辨認,終於在李厚死去的位置看到了那個高高瘦瘦的身影。


    正是馬子濯。


    必須承認,不進入戰鬥狀態的馬子濯確實很具有文文弱弱、脾氣極好的迷惑性,這個時候站在那裏,微微低頭,空洞的視線“看”著地麵上已經消失的李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觀眾們自然不關注這些“前任玩家們”的想法,他們更加擔心的是擁有當時記憶的某人會不會因為這個熟麵孔的出現,而再一次地受到刺激。


    畢竟月刃屠殺全樓的情景實在太讓人印象深刻,要是因為馬子濯的出現再瘋一次,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


    觀眾們下意識地屏住了唿吸,然而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擔心居然有那麽一點多餘。


    別說發瘋了,月刃甚至自始至終都沒有往馬子濯的方向多看上一眼。


    他的視線從一開始就粘膩地落在了池停的身上,沿著衣衫的每一寸開始一點一點地進行著遊走,這樣的神態,分明是帶著滿滿的好奇和探究。


    末了,他稍微直了直身,從容淡然地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要下樓嗎,我送你們下去。”


    池停早就已經感受到了月刃過分露骨的注視,見這樣又打量他又像是主動獻殷勤的舉動,讓他不由地瞥了一眼。


    微微地動了動嘴角,池停到底還是沒說什麽,隻是從月刃旁邊路過的時候不動聲色地拉起兜帽戴在了頭上。


    這樣的動作下,手裏的串珠十分自然地貼著男人挺拔的鼻尖堪堪擦過。


    剛才,他就是用這串串珠將李厚送下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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