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皺眉問道:“怎了,他欺負過你?”


    “跟我倒是無關。”李小漁嫌惡地撇撇嘴道,“我見到他去過南街的杏花樓裏好幾次,大概和我那個豬頭二叔是一樣的貨色。”


    “什麽!”柳昭大驚失色,“你說的可是真的?”


    杏花樓名字好聽,其實就是個娼館,偌大的五間三層,跑堂的就兩個,七八個塗脂抹粉的姑娘和哥兒,整日在窗口搔首弄姿,一些討不到媳婦兒的光棍漢,和各村鎮的二流子經常會去光顧。


    “我騙你幹嘛?不過跟我二叔不同的是,他好像沒在那邊過夜,每次都急匆匆進去,不過兩柱香便晃悠悠出來了,擦擦嘴巴,裝成吃飯的樣子,但我知道他根本沒吃,出來後還去攤子上買東西吃呢。”


    還挺快,葉青雲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柳昭忍著怒氣,咬牙道:“這醃東西!裝得一副正人君子,騙了我這麽些年。”


    “他既是不止一次,你就沒發現什麽蛛絲馬跡嗎?譬如說身上有脂粉氣味之類的。”葉青雲問他道。


    “沒。”柳昭麵上紅了紅,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清的聲音小聲說道,“我們一直沒有孩子,他說要修身養性,避免太頻繁,才好懷上,這幾年便一直分房睡,偶爾才會在一起。”


    什麽狗屁理由!狡詐多端的瓢蟲。


    葉青雲想起剛才的事,對他說道:“他和離書寫得那樣流暢,走得又那般利索,看起來像是早有預謀,今日你這事說不定跟他脫不了幹係。恕我問件冒昧的事情,除了房子鋪子馬車,你們家可還有積蓄或賬務,不知是由誰掌管著?”


    柳昭臉色發白,“都在他那裏,我這些年積攢了有百餘兩,但家裏兩輛馬車,每送一趟至少能賺一到二兩,一年差不多有五百兩,日常花費不多,這麽些年,具體的我並不清楚,可少說也能存個幾千兩了。”


    這麽多!


    葉青雲失聲道:“那你就那麽輕易放他走了?”


    柳昭閉了閉眼睛,“我怎會想到突然出了這事,方才我是存了死誌,哪裏還會想到錢財的事。”


    “我自小生活在平康,家中經營多個鋪子,富足有餘,但姻緣上卻是不如意,總是和長輩的意願有分歧,年過二十還未出嫁。”


    “偶然遇到了盧尚榮,他相貌自不必說,談吐也很不俗,看起來熱情又沉穩,但他那時隻是個貨郎,家人是萬萬不會同意這樣的人,我娘拗不過我,偷偷給了我一包金銀首飾,放我離開了家。”


    “他已無父母家人,我們來到了永溪,用變賣首飾的錢置了房子,租了攤子,賺到錢後又買了鋪子和馬車。生活越來越好,但沒有孩子卻成了我一樁心事,可他安慰我說,哪怕一直懷不上,他也會和我相伴到老,永遠不會納妾。”


    “他果真沒有納妾,但如今卻……”


    “都是你帶來的本錢,他才有了今天,這忘恩負義的王八蛋!”李小漁啐了一口,怒聲罵道。


    葉青雲聽了一出陳世美,不知該怎麽安慰他,問他道:“那個長工……”


    “


    沒有!我跟他什麽都沒有!”柳昭急道,“白日累的緊,夫君又一晚上沒迴來,我等到很晚才休息,睡得有些死,哪知天亮時那混貨會在我房中,正好被剛迴來的夫君看到,他一陣怒罵和追打,大門也沒來得及關,招來了許多人看熱鬧。”


    葉青雲本來想問問長工賣身契的事,誰知他竹筒倒豆子般都說了出來,這前情後續,結合起來倒像是一出安排好的戲。


    他複又問道:“那個阿燦的身契,沒有麽?他既是長工,該是簽了多年,身契若在你這兒,他無法去別處謀生,不應該為了點錢財就陷害你。”


    “對!他簽了二十年,還有十多年在這兒,等等!我去看看。”柳昭急忙站了起來,去了後院屋裏。


    頃刻之後便失魂落魄地迴來了。


    “沒有了,已經被人拿走了,那箱子的鑰匙隻有我和盧尚榮兩個人有。”


    果真如此!


    第42章 永溪鎮


    ◎你不說你姓賀嗎?難道是在騙我◎


    那主仆二人的一出好戲, 把柳昭的名聲踩進泥裏,拍拍屁股,帶著家產揚長而去。


    葉青雲百思不得其解, 他為何要這樣做, 兩人分著房, 他三天兩頭出去偷吃也沒人知道, 每天就送一趟貨,這樣的日子不舒服麽?


    不管怎麽說,曾經的枕邊人變成了咬向自己的一條毒蛇, 真的相當可怕。


    柳昭這麽多年都沒離開過永溪, 那二人又不知去向, 錢財幾乎不可能再追迴來了,當下隻有收拾心情, 過好往後的日子才是。


    耽誤了這麽久, 已快到晌午了, 店裏馬上就要開始忙起來,葉青雲準備先迴去。


    臨走時安慰他道:“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我以前的名聲比你這不堪多了,現在不還是好好的, 自己活得好才最重要。”


    柳昭咬牙道:“我會的!我一定要熬到他們的墳頭草長出三丈高,長成荒山野林才作罷, 爭取活成個千年老妖怪。”


    葉青雲哭笑不得, 行,有這心氣兒就行。


    又跟他說道,“把鋪子的招牌換了, 往後我盡量用你家的菜, 但我那食肆實在不算大, 消耗不了多少,所以你收的時候注意著些,不要收多了,挑著收些在本地好賣的東西,鋪子前麵再擺個攤子,生意肯定比不得從前,但衣食無虞該是沒問題。”


    柳昭感激地點點頭:“我記著了,真是多謝你了,雲哥兒,今日若不是你,我可能要白白冤死。”


    “也多虧小漁。”葉青雲笑道,轉過去問他,“你現在迴嗎?”


    “迴吧。”李小漁磨磨蹭蹭地跟在他後麵。


    柳昭送他倆出去,走到門邊時,葉青雲尷尬地捏了捏耳垂,“事發從急,你這門閂剛剛被我踢斷了,待會兒別忘了換。”


    “無礙,家中有備用的。”柳昭笑道,“你那次說你力氣大,我還當是吹牛,想不到卻是實話,真是厲害!令我好生羨慕。”


    若是讓他生出這麽大力,定要把那人渣尋到,狠削一頓,然後一腳踩爛他那二兩醜東西。


    重新又買了薑,出了菜市後,李小漁不再跟著他了,自個兒胡亂溜達著。


    “反正也沒別的事,我就在這兒轉悠,若聽到有人亂嚼柳老板的舌根子,我就去和他對罵,罵他的祖宗一百代!”


    葉青雲笑得不行,“別了吧,當心人家打你,其實你什麽都不用幹,隻要把那姓盧的所做所為散播出去就行了,那杏花樓裏總有見過他的人。”


    他又不敢迴來,把他塑造成一個私下猥瑣愛逛窯子的快槍手形象,時間一長,人們的天平自然會往柳昭這邊傾斜。


    店裏人多口雜,葉青雲迴去後隻是隨便敷衍了下,沒有和他們細說,晚上迴到家後才把整件事跟家人說了一遍。


    自然少不了罵渣男:“真是人不可貌相,人麵獸心!道貌岸然!裝得一副好人樣,私下卻這樣肮髒,比那茅坑裏的蛆蟲更惡心!”


    “還惡毒無比,給同甘共苦這麽多年的枕邊人潑糞水,把他推到懸崖邊,妄圖讓他自己跳,他倒裝成個受害者,你們說,怎麽會有這麽壞的東西啊?”


    真是越說越氣。


    蕭鴻盯著他的鞋子,“門閂都踢斷了,你腳疼麽?脫下來看看。”


    “沒事,不疼。也就是柳大哥性子軟,若換作我,非得扇腫他的豬頭,一腳踢爆他的下麵,把他的東西一點點片下來喂狗,呸呸呸!狗都不吃,嫌髒!”


    殊不知,柳昭如今也是這般想的。


    阿嬤和大哥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孩子啥時候變這麽狂放了?


    蕭鴻雖知此事與他無關,可還是感到一絲莫名的蛋疼,不由夾緊了雙腿。


    第二天葉青雲還帶著氣,想起來又罵了幾句。


    早上帶著蕭鴻去拿菜,看到鋪子已經改名為柳家鮮采,不再拘泥於店裏,那些新鮮的不耐放的菜蔬都整整齊齊擺到了門前攤子上,看來柳大哥開始重新振作起來了。


    “雲哥兒,你來啦!看看現在的鋪子怎麽樣?”柳昭招唿道,抬頭看到他還帶著一個相貌俊美的男子,並不是上次的兄長。


    “鋪子這樣挺好,挺漂亮,柳大哥,這是阿替,我店裏的人。”葉青雲不好意思道,“他也住我家裏,下次若我沒時間,他可能自己過來取菜。”


    兩個人互相點了點頭。


    葉青雲邊挑著菜,問他道:“有沒有人找你麻煩?”


    “沒。”柳昭笑道,“那些熟悉的鄰居都知曉我是怎樣的人,不熟的我也不怕,昨天姓盧的招牌拆下來後,我在門口用剁骨刀給剁個稀巴爛,他們遠遠地看著,也沒人敢吭聲。還有他沒帶走的衣服,我給放大門口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葉青雲讚道:“厲害!”


    挑魚蝦時看到盆裏還趴著兩隻甲魚,柳昭無奈道:“我本不願收這個,怕賣不掉,可那老伯說好不容易才捉到的,家貧舍不得吃,就想著換點錢買米,所以……”


    所以哪怕他揮著剁骨刀,終歸還是心軟良善的人。


    葉青雲笑笑:“應該好賣的,我們食肆大廚的手藝不錯,我拿迴去試試。”


    “行,沒人點你就再送迴來,我先養著。”


    買完了菜,葉青雲怕耽誤時間,讓蕭鴻先送迴去一大半,他提著剩下的還要再去買點調料。


    蕭鴻剛走出菜市,到了東街拐角處,看到一人打著馬過街,這是鄉下沒人管,若是在城中鬧市,少不了要被告上一狀。


    那人從他旁邊經過,行至前麵不遠處,忽然停了下來,轉頭朝他仔細瞧著。


    待他又朝前走了兩步,那人連滾帶爬地從馬上下來,撲上來跪倒在他前麵,聲淚俱下,哭喊道:“王爺!可總算找到您了!小的……”


    “滾!要麽給我閉嘴!”


    “殿下……”


    “殿你個頭!還不快死起來!想被人當猴子圍觀麽?”蕭鴻上前踢了他一腳。


    季尋風趕快站了起來,看了看四周,還好天早人不算多,大多是小販,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隻見蕭鴻身著布衣,一手抱著菜,一手提著木桶,全身上下隻有這張臉還勉強能看。


    他哽咽道:“殿下!您受苦了!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居然使喚您幹活……”


    “本王樂意!再胡說我縫了你的嘴!”蕭鴻皺眉看著他,“你怎地這樣了?簡直比栗子還黑。”


    他一開始都沒認出來。


    “曬的!”季尋風悲憤道,“還不是國公爺!不讓我們閑著一天,國公府和王府的人都被使喚得不安生,家丁們在附近找,我們就跑遠一點,風吹日曬的。”


    蕭鴻有些內疚,“我外公怎樣了,身體還好吧?”


    “反正沒出什麽大毛病,一開始韓王的人也在找您,後來大概放棄了,但國公爺可不行,說什麽也要把你尋到。”


    “我不是留了東西說我沒事嘛,栗子沒迴去麽?”


    其實也差點有事了,若不是被雲哥兒救下。


    “迴了,絡子上係著你的青玉墜,但老爺子不認東西隻認人,看不到您不死心。殿下!快把手裏的東西扔了,隨我迴去吧!”


    “再等等吧。”蕭鴻抬頭望著天,“你先迴去跟我外公報個平安,我還有些事情沒辦完,而且我暫時還不想看到蕭灼那張死人臉。”


    “沒辦完的小的幫您來辦,殿下還是快迴去吧!看不到您,國公爺的頭發都愁白了!”


    “你能幫個屁啊!再說,我外公的頭發不是早白完了嗎?快一邊兒去!別耽誤我,我這還有事兒呢!”蕭鴻不耐煩道,就要抬步離開。


    “王爺,殿下!您別走!”季尋風急得就差跪下來抱他大腿,“不能走!王……”


    “王什麽?”葉青雲走到他們跟前,奇怪地問道,“阿替,這是你弟弟啊?你不說你姓賀嗎,難道是在騙我?”


    老遠就看到這倆人在爭論,這麽久了還沒迴店裏,原來是被人絆住了。


    季尋風頓了一下,這個漂亮的哥兒是什麽人?


    他抬頭偷偷瞧了一眼自家殿下,見蕭鴻緊蹙雙眉,用一副他若胡亂說話便活不過今晚的表情死死瞪著他。


    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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