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感到凜冽寒風,錐心刺骨,衣服連張紙都不如,渾身顫栗不已。


    我聽到遙遠唿喊,:“小穀!你瘋……”殘破音符被唿嘯寒風攪得稀碎,一邊忍受顫栗,一邊極力傾聽,兩耳盡是嗚咽——疾風捶打鼓膜產生共鳴。


    我感到雙眼都被刺痛,忙用手護住,盡量阻擋寒風直接衝擊眼睛,四下眺望,白茫茫一片,空白,還是空白,仿佛世界已化為虛無。


    我剛邁出一步,便感到腳下打滑,險些摔倒。心生詫異,低頭隻一眼,便天旋地轉,心跳加速——隻身矗立在冰麵,腳下這一大塊冰麵已經出現裂縫,長長延伸出去,像一條條蜘蛛腿……裂縫越闊越大,置身於此,險象環生。


    我緩緩蹲下,小心翼翼趴在冰麵,以此分散身體重量對冰麵壓力,觀察離岸邊距離,目測距離不過10幾、20米遠,心中一喜。


    我其實害怕冰,也害怕水。幼年時,到公園湖中滑冰,結果冰層不結實,冰層開裂,直接掉入湖中。


    大聲唿救,拚命在水中撲騰。


    幸好母親發現及時,又在他人幫助下,我才能及時脫困。


    但還是在驚嚇和渾身濕透狀態下,當天便發燒,從此烙下心裏陰影,至此遠離水麵、冰麵,連坐船都不敢。


    可能正因為害怕水,我恰恰很關注相關的一些自救知識。


    這個時候應該在觀察周邊環境和冰層狀況,自身評估安全……感覺有利前提下,緩慢向岸邊爬去或滾去。


    我打算索性滾出去,這樣應該會更快脫困。


    我聽到冰層以下傳來擊打聲,聲音很悶,如果不是正好趴在冰麵,未必能注意。


    我注視冰麵,模模糊糊看到人影,“咚”——那人影頭部撞上來,已經不顧一切想要破冰。


    我瞪大眼睛,看清眉眼,竟然會是金夕燕。


    她在冰層以下,使勁用頭撞擊,用雙肘擊打,本就出現裂縫的冰層,此時更是千溝萬壑,我的肌膚已經可以明顯感到滲透上來的水。


    此時,我若是極力朝岸邊滾,依然有極大幾率逃生。


    然而,我猶疑不決,難下決斷。


    她是燕子啊!我怎麽能舍棄燕子而去?


    等等,我頭腦稍稍開始冷靜,不對啊?


    我怎麽會出現在冰麵?冰下又為何會出現燕子?一切都透著詭譎。


    是幻象。對,一定是幻象。


    理性告訴我,無疑是狸貓在搗鬼。放鬆心態,不要人為放大恐懼,以平常心對待,狸貓這點把戲能奈我何?


    可是,燕子整張臉緊緊貼在冰層以下,我似乎都能感到她臉上發出的溫度。


    明知是幻象,可是,從感情上,還是難以割舍。


    如果……燕子——我如若放任不管,實在良心不安。


    我心中歎息,自己實在是孩子氣,這種堅持真是愚蠢——我還是朝四周張望,看看能否找到輔助工具,顯然不可能有。


    人,自然也找不到。


    狸貓,給我出個難題:我自己滾出去,可以輕鬆自救,但要舍棄閨蜜。可如果,我要留下,那麽,可能我倆都會死。


    這幻象太過逼真,已經足以欺騙五感,我如果——掉入“水”中,還是有可能造成精神性窒息,神經官能症,即便什麽都沒有,可是隻要自我相信,還是會窒息。


    我能“清晰”看到金夕燕蒼白、不甘的臉,看到她的嘴一張一合。


    我微闔雙眼,眼睫毛都在顫抖。


    我在天人交戰,最後,唯有心底一聲歎息——明知是幻象,可我就是不能不聞不顧,自己之所以堅持到現在,所謂何來?


    我心一橫,四目相對,仿佛能看到燕子在衝我笑——我用眼神示意:對一個點,我和她反方向同時用力,同步用雙肘擊打。


    這,就是我做出的選擇。完全置理性不顧,被情,衝昏頭腦。


    終於,我身下冰層破碎,瞬間撲入水中。


    我本能屏住唿吸,但很快就感覺四肢麻木,因為湖水過於冰冷。


    我難以抑製唿吸,能感到冰冷“湖水”無情灌入鼻腔,灌入肺中……


    我已,漸漸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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