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少陽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麵朝破床背朝天,爬在一家四麵透風,采光良好的農舍裏。


    酋龍坐在窗前桌旁,雙手捧著一本書冊子,看得津津有味,神情十分詭異,不時還嘿嘿偷笑兩聲,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


    日啊,這老鬼滿臉賊樣,笑得得這麽猥瑣下流,一看就不是在欣賞什麽正經書籍,不會是在偷看春宮小畫冊吧?


    左少陽眨了眨眼睛,心裏誹謗了酋龍一番。突然想起,自己屁股上中了唐門透骨三棱針,忍不住打了哆嗦,臉色煞白,渾身都覺得發冷,急忙迴手摸了一把,“哎喲”一聲,疼得咬牙悶哼,冷汗刷刷落下。


    “咦?小子你醒了!”酋龍聽到動靜迴頭看了一眼,將手中小冊子一合,捏在手裏站起來身走近前來,嗬嗬笑道:“你中了唐門暗器,幸虧我當時見機得早,出手及時,下刀果斷,唰的一揮手,幹淨利落,連針帶肉剜出一大坨肉,這才保住了你的小命。”


    “啊?”左少陽驚愕地瞪大眼睛,刹那間淚流滿麵,真是有苦說不出。老鬼,真謝謝你啊,老子天賦異稟,百毒不侵,唐門透骨三棱針上麵那點微末之毒,根本要不了我的命。


    日啊,我就說屁股疼痛難忍呢,就像被人按倒在床上蹂躪了一百遍,原來是掉了一坨肉,可嚇死我了!左少陽“噝”的倒吸一口涼氣,哭喪著臉道:“前輩,大家都這麽熟,你為什麽要對我下如此狠手呢?把針拔出來,或者是用磁石吸出來,不就行了嗎?”


    “那可不行,風險太大,萬一那三棱針吸力太大,把磁石也吸進你屁股裏麵怎麽辦?”酋龍一本正經搖搖頭,很為左少陽著想,正色道:“唐門暗器,非同尋常,老夫我也忌憚三分。還是一刀把中針周圍的肉全部割掉比較安全,永絕後患,還沒有任何後遺症。”


    日啊!左少陽肉疼無比,簡直欲哭無淚,抬頭問蒼天,卻隻看見了屋頂,心裏長歎一聲,覺得無比的憂傷和惆悵。落在這草菅人命的屠夫庸醫手裏,我這一刀算是白挨了啊!


    酋龍看了他一眼,心有餘悸地說道:“小子,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麽的兇險。那透骨三棱針沒有插對地方,不偏不倚,正好刺中了你股側的坐骨神經,差一點點就讓你半身不遂,第三條腿殘疾。那針上還抹了一種來自幽冥鬼域的七日迷魂花,似毒非毒,無藥可解,讓你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


    不是吧?第三條腿殘廢,我老左家可要絕後了!左少陽嚇了一大跳,急挪動了一下身體,側身子躺在床榻上,自己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輕輕揉捏幾下大腿,感覺怪異,嚇得臉色蒼白,驚叫道:“哇,我怎麽覺得半邊身體麻木,沒有感覺,連帶左腿都屈伸不靈了?”


    “不礙事,不礙事,那是你睡得太多,睡到腿抽筋了。”酋龍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笑嘻嘻地望著他,安慰道:“你放心好了,你那老實師弟已經幫你看過,情況不要緊,休息幾日恢複一下就好。”


    哦,老實師弟醫術高明,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有他出手救治,我就放心了。左少陽點點頭,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伸著腦袋四下望了兩眼,問道:“前輩,他們人呢?”


    酋龍攤了攤手,無奈道:“大家從青城鬼門逃出來之後,你那幫兄弟,當場就被各自門派的人領迴去了。你那老實師弟采到了幽冥草,急於迴去救土蕃王,不敢久留,也和多爾泰一起趕迴邏些城。隻有你小子中了唐門暗器,不宜趕路顛簸,我隻好留下陪著你。”


    “都走了?這些家夥倒是跑得快。”左少陽呆了呆,急忙問道:“他們有沒有把我那份寶物留下來?”


    “這個倒真沒有。”酋龍搖了搖頭,苦笑道:“當場情況亂哄哄的,大家群情激憤,叫嚷著追殺唐猴,為死難者討個公道。當時又突然冒出來幾個唐門高手出手救他,鬧得鳮飛狗跳。大家唯恐被唐門暗器誤傷,躲避逃命都來不及,我提著你就跑,誰還顧得上什麽分寶物啊。”


    日啊,大事不好,搶劫來的寶物,還沒有坐地分贓,就全部被那幫兄弟卷跑。身為帶頭大哥,白白忙活一場,什麽好處也沒有撈到,這下虧大了!


    左少陽痛心疾首,憤憤地一拍大腿,扯動了傷處,疼得齜牙咧嘴,神情看起來無比的兇惡,咬牙切齒道:“這幫家夥,活著是我的人,死了是我的死人,化成了灰還要拿去肥田,竟然敢私吞贓物,一點道上規矩都不講,並肩搶劫戰鬥結下是深厚友誼都不顧,不像話,太不像話了。等我傷好了,再去挨個找他們算帳。”


    這小子典型的奸商嘴臉,可不是個吃虧的主啊!酋龍翻了翻白眼,將手中書冊往他麵前一遞,嘿嘿笑道:“小子,看看,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


    春宮小畫冊?左少陽心裏急跳兩下,將書冊往前一推,大義凜然擺手道:“前輩,請自重,我可是個正經人,這種少兒不宜的圖冊,請不要拿來玷汙我的眼睛,快拿開。”


    小子,你在說笑吧?你小子從頭到腳就沒有處正經的地方,請不要汙辱正經人!酋龍神情古怪地瞧了他兩眼,不齒地嗤笑一聲,認真道:“你還是看看吧。這是由峨嵋派牽頭,黃陵派、點易派、雲頂派等大大小小八個正道門派,聯名簽發的江湖緝捕令。”


    “江湖緝捕令?那就是傳說中的海捕文書了。”左少陽愣了愣,接過那書冊在眼前展開,想看看這迴要通緝的是哪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


    那海捕文書上,開篇就用加粗加黑的筆墨,寫著一行顯目大字:重金懸賞黑麵閻王左少陽。


    開什麽玩笑,我這麽憨厚老實的一個人,怎麽會變成武林公敵,通緝要犯呢?左少陽看得眼睛疾眨,滿頭大汗。


    嗯,一定是搞錯了,說得絕不是我。左少陽刹那間有點頭暈目眩,急忙定了定神,狠狠地點點頭,接著往下看。


    隻見懸賞令上寫道:現懸賞江湖敗類,武林公敵一名。姓名左少陽,家世不詳,匪號黑麵閻王。身高六尺七寸,年紀十六有餘,賊眉鼠眼,黑麵無須。腰掛三尺奇形黑劍,帶著一隻頭長白冠的長臂黑猿。出身無量宗,三流上品高手,生性狡詐,詭計多端,擅長偷襲暗算,藏匿逃跑。見此人者死活不論,懸賞白銀一萬兩。


    日啊,這上麵說的還真是我,老子的人頭值一萬兩白銀!左少陽鼻端冷汗直冒,嚇得雙手一哆嗦,“吧嗒”一聲,海捕文書失手落在了地上,眨巴著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沒道理啊,我以前頂多就是賣點假藥,坑蒙拐騙過幾個老實人,偷看小姑娘洗澡之後,迴來都要內疚好幾個時辰。像我這麽低調靦腆的人,也能被八個門派聯名通緝?蒼天無眼,沒有天理了啊!


    酋龍將海捕書從地上撿起來,拍了拍上麵的灰土,塞到左少陽手裏,神情古怪道:“繼續往下看,更精彩的還在後麵。”


    那懸賞令後麵,用一篇檄文羅列了黑麵閻王的累累罪行,洋洋灑灑,條理清晰,卻又言辭激烈,殺氣騰騰,看得左少陽渾身都開始冒汗。


    檄文寫道:左少陽者,不知何許人也。作為一個不學無術的小郎中,賣假藥坑害平民百姓,草菅人命,還經常偷看隔壁小寡婦洗澡,醫德敗壞,厚顏無恥。


    做黑風寨山賊期間,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趁大當家重傷,勾引年幼無知二小姐,忘恩負義,喪盡天良。


    在無量山中,拐騙離家出走的良家少女,玩弄小姑娘純真感情,使其留下不可治愈的童年陰影,卑鄙下流,人神共憤。


    身為無量宗小師叔,與師侄女倫亂宗門,勾結百毒仙子濫殺武林同道,縱容門下弟子在藥王穀強買強賣,無法無天,天理難容。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覬覦大理國公主美色,賄賂宮中侍衛,多次企圖勾引公主殿下私奔,色膽包天,十惡不赦。


    霸占怡紅院花魁仙兒小姐,采用非常手段,強迫仙兒歸姐屈身為婢,虐待失足女子,抓抓摸摸為所欲為,欺男霸女,罪大惡極。


    對峨嵋僧門小尼姑死纏爛打,毀壞出家人清譽,作奸犯科,死有餘辜。


    在幽冥鬼域拉幫結派,勾結邪道弟子,成立不法強盜組織,采用恐嚇威逼手段,強迫正派弟子指天詛咒,發誓效忠,強拉人頭入夥。打著黑麵閻王的旗號,集體鬥毆,討伐異類,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大肆實行殺光、搶光、燒光的三光政策,殘害忠良,殺人如麻,無數名門正派弟子遭其毒手。手段極其殘忍,影響極其惡劣,此等敗類,人人見而誅之。


    這短短的幾百字,將左少陽的老底徹底揭穿,把他從前幹過的壞事一一公諸於世。總而言之,黑麵閻王左少陽,罪行累累,惡貫滿盈,以峨嵋為首的八個門派在此聯名唿籲,誅殺此獠,人人有責!為武林維護江湖公道,伸張武林正義,請伸出俠義之手,將此敗類公敵就地格殺,誅之而後快。


    日啊,忒娘是誰那麽缺德,搞了我這麽多的黑材料?把我幹過的壞事扒得這麽幹淨,人才啊!


    左少陽看得眉毛直跳,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頭皮一陣陣發緊,大白天都覺得寒氣直冒。有沒有這麽嚴重啊?照這上麵所說,壞事幹盡了,好事一件沒有,我真是人渣中的人渣。自己不馬上找棵歪脖子,解下褲腰帶把自己吊死,以死謝罪,實在無顏再見江東父老,愧對天下黎民百姓。


    “汙蔑,這是明目張膽的汙蔑!”左少陽氣急敗壞,將海捕文書狠狠往地上一扔,氣得頭頂都在冒煙,憤憤不平怒吼道:“這簡直是在顛倒黑白,胡白八道!老子救死扶傷,生平救人無數,同情弱小,關心老弱病殘,還幫助隔壁二傻子讓他媳婦兒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呢。這麽多功德無量的好事,怎麽就不見他們提?”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嘛。酋龍在旁擠眉弄眼,哈哈笑道:“真沒瞧出來,你這小子長得眉清目秀,卻是壞得腳底生瘡頭頂流膿,一肚子的壞水,滿腦花花腸子,缺德事幹得還真不少。不錯,不錯,不愧是我酋龍看中的女婿。”


    日啊,老子都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這老鬼就知道幸災樂禍,你殺的那幾十個人,別人肯定也算在我頭上了,這黑鍋背得真冤枉。左少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義憤填膺道:“這分明是峨嵋道門的人,心有不憤,對我實施慘無人道的打擊報複,無恥之尤!”


    “咦,不對啊。”左少陽一拍腦門,狐疑道:“我左少陽行得端,立得正,在幽冥鬼域的所作所為,上不愧天,下不愧地,有幾十個兄弟在旁看著呢,誰是誰非有目共睹。老大我受此不白之冤,他們也沒有人站出來替我說句公道話嗎?”


    “哦,你說的是逃出來的那幾十個人啊。”酋龍心中暗樂,嘖嘖讚歎道:“不得不說,你小子眼光獨道,看來天生就是混邪道的料。你帶出來的那些家夥,除了青城峨嵋岷山派幾人,其他的都是邪道弟子,你這眼光還真沒得說。”


    左少陽呆了呆,沒有這麽巧吧,那二十幾個傷兵,全都是邪道中人?


    酋龍嘿嘿偷笑兩聲,又說道:“那幾個正派弟子,倒也站出來替你說過話,不過被認定是你的同夥,當成作偽證,不能作數。至於那些邪道弟子,名聲比你還臭,出來辯解也根本沒有人信,反而坐實了你勾結邪道的罪行。海捕文書當晚發出,各門各派人手一份……”


    “小子,你現在可是聲名遠揚,功成名就了啊,風頭大大蓋過我當年。”酋龍拍著左少陽的肩膀,老懷大樂,甚感興慰。


    日啊,老鬼你別在那說風涼話。左少陽六神無主,腦袋裏轟隆作響,卻還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成了通緝要犯,處境大大的不妙。西南武林,恐怕是沒有立足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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