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死亡穀邊緣,就見地麵上翻滾著氤氳霧氣,厚厚一層,直至腰際,仿佛走在雲霧之中。鼻端也聞到了一股怪異的臭味,像是鳮蛋變壞了一般。


    李長勝捂著鼻子,麵色驚疑道:“這是從哪裏冒出來是霧氣?先前我們從這山穀經過的時候,遍地黑沙,白骨無數,可沒有見到這大霧。”


    “這是沼澤瘴氣,多見於深山大澤之地,遇火則劇烈燃燒,會產生大爆炸。”左少陽臉色微微一變,停下腳步不敢往前走了,苦笑道:“這鬼東西比空氣要重一輕,可以像流水一般,沿著地麵向低處湧動。若是吸入太多,會讓人頭暈腦脹,昏迷不醒,不知不覺之中就窒息死亡,可謂是殺人於無形之中。據說滄瀾有個村子,半夜遇到沼澤瘴氣爆發,瘴氣所過之處,無論是人畜跳蚤蝦蟹,都無一能幸免,全部都在睡夢中死亡,死態安詳,栩栩如生。”


    李長勝聽得頭皮發麻,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驚道:“老大,這可不太妙啊。這死亡穀兩麵懸崖,深有百丈,長有十裏,現在山穀全被瘴氣填滿,像是個湖泊似的。我們要穿過這裏,相當於閉氣潛水,可沒有人能憋氣那麽長時間,一口氣走十裏地。”


    “有理,有理。”左少陽點點頭:“我們先找個高處躲一躲,等瘴氣……”


    “哎呀呀!”旁邊的侏儒突然失聲驚叫起來:“不好,有什麽東西咬住了我的左腳。”


    “不會吧,這瘴氣裏麵還有怪物?”左少陽心驚肉跳,駭然倒退兩步,和李長勝對視一眼,兩人嚇得臉都白了,冷汗嘩嘩而落。


    那侏儒身材矮小,瘴氣幾乎淹沒了他的脖子,腳趾頭被咬住,也看不清瘴氣裏有什麽猛獸。麵色驚恐,冷汗直冒,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雙手緊緊抱著他妻子的大腿,幾乎癱倒。


    “你把他慢慢提起來。”李長勝握緊了明晃晃的長劍,神情緊張地對那彪悍女人道:“隻要咬住你相公的東西一露頭,我就一劍砍死它。”


    “好,好!”那女人長得人高馬大,卻也嚇得六神無主,急急點頭。


    那侏儒見李長勝吊著一隻受傷的右臂,左手持劍,高舉過頭,作勢要往下砍,心裏突然覺得很害怕,顫聲道:“你……你的劍法行不行啊?可要瞄準了再下手,不能砍掉我的腳。”


    李長勝手心全是冷汗,掌中劍柄搓轉兩圈,嘿嘿笑道:“放心吧,岷山劍法,劍不虛發,奇準無比,在武林中那是鼎鼎大名,婦孺皆知的。我李長勝骨格精奇,三歲開始習劍,如今已有二十多年功力,劍法練得爐火純青。一劍刺出,不管是蒼蠅蚊子臭蟲,還是老鼠蟑螂跳蚤,兩隻眼睛馬上被刺穿,統統變成瞎子,江湖人送外號害蟲殺手,五害克星,絕非浪得虛名之輩……”


    這廝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吐沫星子亂飛,將他的岷山劍法吹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如果不知道他是個岷山派的二流弟子,臨時拉出來充數的貨色,還真以為他是天下第一的絕世劍客呢。


    人才啊,這家夥吹牛比我還厲害。左少陽滿頭大汗,沒心思聽他胡吹,不耐煩擺手道:“李兄,快些動手吧。”


    那女子對李長勝點頭示意一下,伸手提住侏儒相公的衣領,一寸一寸將他提了起來。


    左少陽在旁看得大氣都不敢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兩眼一眨也不敢眨,戰戰兢兢地看著那侏儒的雙腿。隻見他雙腳漸漸露出瘴氣,腳尖上咬著個白森森的東西,有人頭那麽大,上麵還有兩個黑洞洞的窟窿眼。


    “骷髏?”左少陽愣了愣,急忙擺手道:“李兄,等等……”


    “啊哈,我砍!”他話還未說完,李長勝就大叫一聲,對著侏儒的腳尖,狠狠的一劍斬了下去。


    “哢嚓”一聲,白骨骷髏應聲而碎。


    那侏儒也倒楣,腳下看不見情況,自己一腳塞進了骷髏頭嘴裏。李長勝一劍斬下,將他鞋尖都削去一截,差點把他左腳趾頭都全部砍掉。


    “啊!”那侏儒腳尖一涼,嚇得淒厲慘叫一聲,一頭鑽進妻子懷裏,渾身都在發抖。


    也不知是不是聲音震動起了作用,眼前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瘴氣白霧,突然開始翻滾湧動,落潮般往後退去。


    “咦?”李長勝驚得目瞪口呆,盯著自己手中的長劍看了又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萬萬想不到,自己隨手一劍,有著這麽驚天動地的強大威力,劍氣萬丈,竟然將瘴氣硬生生劈退,露出了一條生路。


    左少陽也搞不清楚這是怎麽迴事,但肯定和李長勝的劍法扯不上關係,挑著大拇指嘿嘿笑道:“李兄,厲害啊,你這害蟲殺手,五害克星,驚天地泣鬼神,果然名不虛傳。”


    “過獎,過獎,虛名而已。我這個人喜歡低調,還請大家不要到處亂傳。”李長勝倒提著長劍抱了抱拳,謙虛一笑,心裏直犯嘀咕。莫非是我在岷山派的時候,用藥毒老鼠,劍上不小心沾染了毒藥,以毒攻毒?


    日啊,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左少陽對這沒皮沒臉的家夥無語了,站在原地等著瘴氣散去。看了看那躲在女人懷裏瑟瑟發抖的侏儒,笑道:“小子,下來吧,你的腳趾頭沒有事。”


    那侏儒還不放心,將頭藏在女人兩峰之間,伸手往腳上摸了一摸,這才跳到地上,腳趾頭露著風,惱火地瞪著李長勝。


    李長勝被這小個子看得心虛自汗,訕訕幹笑道:“意外,純屬意外。第一次用左手使岷山劍法,準頭差了一點,下次我一定改進。”


    以你這劍法準頭,下迴肯定砍在膝蓋上,強行截肢,人家就成三寸丁了。左少陽苦笑著搖了搖頭,望著侏儒道:“都是自己人,要注意團結,不要搞窩裏鬥。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們夫妻二人,師承何派,叫什麽名字呢?”


    那侏儒聽老大發話,又恨恨瞪了李長勝一眼,轉向左少陽時,臉上已經堆滿了笑容,抱拳道:“老大,我叫金童,是黑山派黑山老叟的關門弟子。”


    “金童?哇,好名字。”左少陽一本正經地點著頭,伸手拉住李長勝,貼在他耳邊,小聲虛心求教道:“李兄,幫幫忙,老大的麵子不能丟,決不能讓剛收的手下小弟,看出我的孤陋寡聞。你說說,這黑山派是什麽門派,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


    李長勝哭笑不得,翻著白眼鄙視了他兩眼,悄聲道:“老大,黑山老妖的大名,你總該聽說過吧?那可是江湖惡人榜排名第七的邪道大魔頭,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作奸犯科為所欲為,還誹謗孔聖人是文盲,說當今皇上是神經病……”


    日啊,這忒娘是什麽人啊?我真瞎了眼,竟然收了個魔道弟子當小弟。左少陽鬱悶地看了金童一眼,見他和那長相彪悍女子眉來眼去,春意正濃,心裏暗罵一句。真是一對狗男女啊!


    “老大。”金童像是小孩拉著母親,將那女子拉到左少陽麵前,得意洋洋介紹道:“這位是內人玉女,我師父的獨生女兒。”


    “玉女?金童玉女?”左少陽臉色駭然,被雷得不輕,驚愕了半晌,望著他們夫妻二人拍手笑道:“絕配,真是天打雷劈的絕配。嗯,夫妻一體,取長補短,相得益彰,你們一定會幸福的。”


    金童抱著玉女的大腿,含情脈脈地抬頭看著妻子,笑嘻嘻道:“多謝老大美言。”


    嘎你娘,這對狗男女,竟然在我麵前秀恩愛!


    左少陽心裏悲憤,看看恩愛的夫妻二人,又轉頭看了小尼姑一眼,心裏突然有些羨慕。這家夥其貌不揚,卻把師父的女兒都勾搭上了,真正的人生贏家。我和小尼姑還在咫尺天涯,不知何年何月得償所願啊。


    無邊無際的沼澤瘴氣完全退去,露出山穀中漆黑的土地。一眼望去,地上散落的無數白骨,不知多少生靈曾被無聲無息的瘴氣淹沒,死得不明不白。


    左少陽揮了揮手,笑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我來,我來,老大你居中指揮,不可輕易犯險。這地方我來過,熟悉情況,我來打頭陣。”李長勝自告奮勇,急急忙忙在前方開路,帶頭往死亡穀中跑去。


    這家夥讓他喊話都推三阻四,怎麽突然變得這麽主動了?左少陽眼睛疾眨兩下,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心下甚是不解。


    李長勝一路上鬼鬼祟祟,不停地四處張望。走到一處沙丘前,這廝疾步奔了過去,往手上吐了口吐沫,奮力挖掘起來。


    日啊,我就說這家夥如此積極呢,原來是想刨坑。左少陽哭笑不得,隻能站在原地等著他。


    小尼姑扔下了酋龍,帶著白冠黑猿走到左少陽身邊,看著李長勝撅著屁股刨沙坑,好奇問道:“左大哥,他這是在幹什麽?”


    左少陽眨眨眼睛,擠眉弄眼笑道:“李兄可能是屬貓的,脫褲子撒尿之前,總要找地方刨坑。”


    什麽撒尿,那叫小解,粗俗!小尼姑紅著臉白了他一眼,輕笑道:“我看他像是藏了東西在那裏,現在想刨出來帶走。”


    李長勝是藏了東西在沙地裏,卻什麽也沒有刨出來,瞪著沙坑愣了半天,突然仰天長嚎一聲:“仙人板板,哪個龜子把我的寶貝挖走了?格老子,爺爺饒不了他!”


    那聲音悲愴憤怒,就像是心頭肉被挖走一般,直叫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左少陽等人麵麵相覷,作聲不得。


    李長勝確定第一個藏寶點陷落,轉身疾奔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現在這廝一無所獲,正躺在沙坑裏打滾哀嚎。


    左少陽帶著人走近前去,問道:“李兄,你這麽傷心,到底丟了什麽東西?”


    李長勝眼淚嘩嘩,雙腳蹬得黑沙飛場,在地上撒潑,捶胸頓足大叫道:“老大,你可要為我作主啊,我藏的寶物全都沒有了。那可是我起早貪黑,辛辛苦苦搶劫了二十幾天,才從別人手裏搶過來的寶貝啊。你看看,我這手上的劍傷,還有這胸口的刀傷,落了一身殘疾,到頭來卻什麽也沒撈到。天哪,天理何在啊?”


    不是吧,搶了別人的東西,你還有臉在地上打滾撒潑?再說了,那些寶貝又沒有我的份,我憑什麽給你做主啊,老大我可是出名的膽大心黑臉皮厚,向來無利不起早,世人皆知。


    左少陽幸災樂禍,見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甚是傷心,拚命地收緊了小腹,才忍住了沒有笑出聲來,一本正經地問道:“李兄,你再想想,藏東西的時候,有沒有外人看見?”


    李長勝堅定搖頭道:“沒有,絕對沒有!我這麽謹慎的一個,藏東西的時候都要分成好幾處,怎麽會讓別人看見呢?”


    “哦,那就是寶物長腳自己跑了。”左少陽拍拍李長勝肩膀,很同情地看著他,極為正經道:“自古寶物都是有德之人得之,看來這些寶貝與你無緣,李兄你還是節哀吧。快起來,我們要繼續趕路。”


    李長勝愣了愣,垂頭喪氣從沙坑裏爬起來,滿臉的悲憤,將牙齒咬得格格直響,恨恨道:“格老子,我如果知道是誰幹的,一定要讓他生不如死。”


    金童湊了過來,興致勃勃問道:“李兄,你想怎麽把他弄得生不如死?說出來聽聽。折磨人的法子,黑山派就有好多種,從心理打擊到身體折磨無所不包,我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李長勝義憤填膺往前走,咬牙切齒,雙手直比劃:“我逮住了他,先把他衣裳脫光,褲子扒下來,讓他眼睜睜看著我,揪住他下麵的毛,錚錚,一根一根全部拔光。然後再唰的一劍,把他眼睛刺瞎,哢的把舌頭割掉,滋的往他耳朵裏倒水銀,讓他變成一個又瞎又啞又聾的無毛豬。接著往他脖子拴上一根四十斤重的鐵鏈子,牽著遊街示眾,一路拖迴岷山派。最後扔到曬麥子的石場上,用八百斤重的石碾子,唿的碾過去,又嘩的碾迴來……”


    這家夥喪心病狂,絮絮叨叨,說得聲色俱全,抑揚頓挫,簡直讓人身臨其境。卻讓聽得旁人直打寒噤,頭皮發麻,背心升起一股股的寒氣。


    日啊,這法子何其歹毒也,比我兇殘多了!


    左少陽聽得冷汗直冒,神情怪異地看了看麵色猙獰的李長勝,急忙拉著小尼姑躲開幾步,離這變態殺人狂遠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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