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魔宮弟子,正在逃亡的路上狂奔。在他們的背後,是一個近乎瘋狂的藥王穀老祖宗,揮掌打得地動山搖,地道裏碎石嘩嘩啦啦往下掉,大有不把他們活埋地下誓不罷休的架勢。


    左少陽被多爾泰夾在肋下,抱著上輩子欠過魔宮銀子的覺悟,先躲過這一劫再說。聽著藥王穀老祖宗在身後發瘋,鬧出來的動靜驚天動地,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忒娘啊,老祖宗發起彪來,真是惹不起,果然強悍!


    這迴藥王穀得了左少陽消息,知道魔宮火宗要圖謀青冥地火,早有防範。穀主李淳安和長老藥長空,隻在武林大會上露了個麵,便迴到藥王穀坐鎮指揮,唯恐魔宮火宗渾水摸魚,趁亂出手偷襲。


    藥王穀內更高手盡出,在各個角落加派了人手嚴防死守,滴水不漏,卻是望穿秋水君不來,等得心煩氣躁。


    哪知百密一疏,人家魔宮不走尋常路,充分發揮不怕苦不怕累的吃苦精神,循著地下幹涸的暗河,埋頭挖地道。從地底下神不知鬼不覺鑽出來,無聲無息盜走了青冥地火,陰謀終於得逞。


    最倒黴的要數左少陽,無端招了無妄之災,讓魔宮火宗劫持而走。


    多爾泰是正宗土蕃人,身上有一股刺鼻難聞的羊膻味,左少陽被熏得淚流滿麵,心中暗自奇怪。滄瀾多山,山腹裏暗河縱橫交錯,地下又暗無天日,也不知他們是怎麽找到青冥地火位置,地道剛好挖到那石室中,真忒娘邪門!


    幾人奔逃一陣,來到一處地下暗河岔路口,終於聽不見藥王穀老祖宗的怒吼。


    土蕃國師停下腳步,稍微鬆了口氣,指著另一個黑暗的方向,沉聲道:“藥王穀已發現我們蹤跡,定然會派出高手在山中尋找,我們已不能原路返迴,改走這條路。”


    成不通胸有成竹地點頭道:“國師,我烈火宗已探明,此路蜿蜒十餘裏,通往大理城中,可到鬼宗鬼王殿。”


    左少陽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當初成不通與鬥鳮眼,是怎麽憑空出現在藥王穀中了。眼下天下大旱,數年不雨,地下河道早已水竭幹涸,正好能讓人通行,他們就是從地下河道摸進藥王穀的。


    多爾泰望著肋下攬腰抱著的左少陽,眉頭皺了皺,甕聲甕氣道:“師父,帶著這小子趕路,是個累贅,幹脆就地解決算了。”


    左少陽嚇了一大跳,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斜著眼睛瞪了多爾泰一眼,心中惱火不已,暗自發狠。你這豬頭竟然想要我的命,有機會老子第一個弄死你!


    土蕃國師搖了搖頭,臉色怪異地看了左少陽兩眼,正色道:“這小子體質怪異,不知修煉了什麽邪門內功,竟能將青冥地火納入丹田。正好是個上好的鼎爐,為師還有大用,帶好他一起走。”


    左少陽聽得又驚又恐,隱隱感到事情大大的不妙。這國師死性不改,竟然還在打青冥地火的主意,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商量好了去處,幾個魔宮火宗弟子從石壁上取了火把,鑽進了河道,在前方照明探路。一行人在彎彎曲曲的地下暗河中,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左少陽突然聽見上方隱隱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喧嘩,小販叫聲此起彼伏,似已來到了鬧市底下。


    左少陽手不動,口不能言,心中的憋屈鬱悶自不用說,暗暗有些驚奇。聽上頭的聲音,似乎已來到了大理城中。


    再往前走了一段,前方一堵石牆堵住了去路。成不通上前貼著耳朵聽了聽,曲指輕輕敲了敲,笑道:“國師,到了!”


    過了一會兒,“哢嚓”一聲輕響,石牆突然露出一道門戶,裏麵露出了些許光亮。


    一個白袍年輕人立在門後,滿身鬼氣,陰森森笑道:“國師,你們迴來了!”


    左少陽驚得瞪大了眼睛,心中驚唿:“鬼郎君貞誌賢!日啊,這家夥請辟邪門宋中,殺了那麽多魔宮弟子,怎麽還和魔宮火宗勾結在一起了?”


    土蕃國師帶著人走進石門,裏麵燈火通明,四壁以一種奇特的黑色巨石砌成。地道四通八達,也不知通往何處,竟然是個龐大的地下宮殿。


    貞誌賢見多爾泰挾持了一個陌生的黑臉小子進來,詫異地瞧了兩眼,也並沒有太在意。


    左少陽雖然見過貞誌賢,他卻沒有見過左少陽。貞誌賢抬手往裏請了請,在前方領路,傲然笑道:“國師,此處便是我鬼宗鬼王殿。自我南詔並五詔,遷都太和城,曆經十二代王建設,方成如今規模。”


    鬼宗的底細,左少陽以前向杜非仔細打聽過。


    據說南詔諸部有信鬼尚巫的風俗,主祭之人稱為鬼主,每戶每年出一牛或一羊,到鬼主家祭祀。大部落有大鬼主,一百家有小鬼主。烏蠻七部與東西兩爨,共有九大鬼主。


    九大鬼主,同侍鬼宗宗主,勢力遍布南詔境內。


    鬼宗非釋非道,盛行於蒙氏奇王之朝,開建密宗道壇,為南詔王室宗親所崇信,蔚為風尚。其術足以動眾,其說足以惑人,成為滄瀾武林中最為神秘可怕的宗門。


    前方已是一座大殿,燭火通亮,正堂供奉著一尊造型怪異的觀音像,與滄瀾佛寺中所供奉的觀音菩薩迥然不同。說實話,左少陽從未見過這麽不倫不類的觀音菩薩。


    那觀音像金光閃閃,光芒璀璨,似是以真金鑄成。男身女相,一縷縷細密的秀發,高高隆起的發髻中,還端坐著一尊阿彌陀佛。細腰顯足,上身袒露,身著一件輕紗,手結妙音天印,看起來甚是怪異。


    貞誌賢取了線香點燃,虔誠地走近前去上香,口中喃喃,似在與神隻細語。


    魔宮弟子到了鬼宗地盤,入鄉隨俗,多爾泰急忙將左少陽放地上,合上手掌躬身拜了拜觀音。


    左少陽眼珠子骨碌亂轉,目光突然落在觀音像後麵的漆黑石壁上,再也難以挪開分毫。


    那是一堵半弧形的巨大石壁,上麵鐫刻著無數骷髏頭。大小不一,神情各異,臉上幹枯的肌肉扭曲,喜、怒、哀、樂表現得栩栩如生。


    瞧上一眼,仿佛世間人生百態,皆要忘情於此。一種令人心悸的死亡氣息,濃重慘烈,壓得人有點喘不過氣來。


    貞誌賢迴過身來,見眾人神情恍惚看著骷髏石壁,開口笑道:“此處石壁,自鬼王殿開建之初便已存在,據說是上古時代的遺跡,其中蘊藏著兇煞之氣,看得久了,能傷人三魂七魄,大家要小心。”


    土蕃國師從石壁上緩緩收迴目光,沉聲道:“貞王子,我等恐怕要在此滯留幾日,現在需要找一處密室,有急事要辦。”


    貞誌賢點點頭,笑道:“此地處於地下十丈,甚是隱秘,國師盡管安心住下。隨我來吧!”


    左少陽很快就被帶到了一處地牢似的石室,四壁都是冰冷的黑石壁,牆上掛著盞昏黃的銅燈,門口還有胳膊粗的鐵欄。


    多爾泰將他往裏麵一扔,鐵門一鎖,石門一關,左少陽立刻覺得自己成為進了天牢的死囚。


    左少陽身上經脈穴道,被土蕃國師用一種奇特的手法封住,簡直就像個半身不遂的廢人。


    丹田之中的青氣,仍然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散發著絲絲青色霧氣,其中蘊含的強大生機,自主修複著傷處。左少陽今日擔驚受怕,驚恐交加,簡直心力交瘁,不一會兒便伏在地上昏昏沉沉睡過去。


    迷迷糊糊之間,突聽石門哢哢作響,左少陽一下子驚醒過來,睜開雙眼往門口望去。


    隻見土蕃國師手中持著那盞樣式古怪的青銅燈,打開鐵門走了進來。


    左少陽心下大驚,忒娘啊,這蕃僧又來幹什麽?


    土蕃國師麵色冷漠,在左少陽麵前蹲下,手中銅燈往他胸腹間湊近了些。燈上那朵詭異的魔宮聖火,突然跳動了兩下,火焰往左少陽丹田方向伸了過來。


    左少陽眼神猛地一縮,忽然看見那朵詭異的聖火之中,竟有一縷發絲般細小的紫焰,瞳孔瞬間又放大,驚駭莫名:“這魔宮聖火,莫非也是一種還未長成的異火?瞧那顏色,竟是三味真火中最為神秘的紫火!”


    突然,左少陽感到一股怪異的力量,似是摳住了自己的肚臍眼,使勁往外拉扯。幾絲若有若無的青色火氣,從他丹田之中飄散出來,嫋嫋往銅燈飄去,瞬間就與魔宮聖火融為一體,被吞噬殆盡。


    左少陽心裏在滴血,心疼得眼淚都下來了。嘎你娘,這是我辛辛苦苦汲取的青冥地火,竟然被魔宮聖火占為己有,真是豈有此理!


    土蕃國師臉上露出一絲驚喜,喃喃道:“果然如此!好!好!好!”


    接連三個好字,喜不自禁!左少陽感覺一股冰寒徹骨意,從腳底板升起,迅速衝上脊背,讓他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聖火嚐到了甜頭,拉扯之力更大,不斷從左少陽丹田吸出更多的青色火氣,溫養壯大自己。


    左少陽驚恐萬狀,眼睜睜地看著一股股火氣,不受控製地從自己丹田飄出來,丹田有種抽筋吸血的疼痛,終於從心底裏感到了害怕。日啊,按照這等恐怖的吞噬速度,不用半日,就可將自己吸成人幹!


    魔宮聖火得了好處,再接再厲,隻用了盞茶功夫,便抽絲剝繭一般,將左少陽汲取的青色火霧吸了個幹淨。吸扯之力已觸及藏在丹田火焰中間那顆豆粒大小的青色火球。


    左少陽心中突然有一種暴躁而帶著強烈排斥的情緒,在大聲嘶吼咆哮。青色火球感到威脅,開始慢慢悠悠旋轉起來,也產生了一股吸扯之力。


    剛被魔宮聖火吸出來的一縷青色火氣,開始緩緩往後倒退。


    魔宮聖火搖晃得更厲害,吸扯之力也漸漸加大,青色火氣又飄了迴來。


    左少陽心中的咆哮嘶吼,就似要從喉嚨深處長嘯而出。丹田之中的青色火球加快了旋轉,將青氣散發的霧氣也吸扯過來,“蓬”一下子,如同火上加油,一股巨大的吸引力衝出,將青色火氣強行拉了迴來。


    兩種異火來了蠻勁,互不相讓,那縷青色火氣如同在拉鋸一般,在青色火球與魔宮聖火之間來來迴迴。你扯過來,我又扯過去,一時也分不出勝負來。


    左少陽在兩股力道拉扯之間苟且偷生,正承受著極大的痛苦,神情扭曲,已是滿頭大汗。


    他沒有想到丹田之中的青色火球,在那團青氣幫忙下,竟然如有神助,膽敢與魔宮聖火叫板抗衡。


    “咦?”土蕃國師雙眼一眯,看著一縷青色火氣在左少陽麵前來來往往,頓時來了興趣,湊近了好奇地看著。


    兩股力量越來越大,仍然僵持不下,左少陽感覺身體就似要撕裂一般。巨大的痛楚蔓延到全身,讓他雙眼暴睜,臉色漲得通紅,鼻孔和嘴角開始滲出絲絲血跡,心裏哀嚎不已:“忒娘啊,你們別玩了行不行?再玩下去,第一個死的就是我!”


    土蕃國師發現了左少陽的異樣,急忙將銅燈往外挪了三尺。那縷青色火氣物歸原主,一下子就縮迴左少陽丹田之中。


    左少陽齜牙咧嘴,長長唿出一口粗氣。臉上擠出一絲痛苦的笑容,雙眼疾眨,神情焦急,似是有話要說。


    國師愣了一下,心領神會,急忙在左少陽身上拍了兩掌,解開他身上的幾處穴道,麵無表情道:“你有什麽話快說!”


    這是一種魔宮失傳已久的魔技,以奇絕詭秘著稱的封血大法。


    被製住之人,唿吸尚存,身上血脈流動卻幾乎停滯,連個小指頭都抬不起來。從古至今,還沒有成功自救逃脫的先例,土蕃國師對自己的手法很有信心。


    左少陽感到上身已能輕微活動,雙腿卻仍然麻木不靈。扭動了兩下脖子,眼中含著屈辱的淚水,哭喪著臉咬牙道:“國師,我願意以身侍奉聖火,當它的奶媽!”


    這麽荒誕無稽的要求,土蕃國師從未遇到過,一時目瞪口呆,驚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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