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天色已黑,月光如霜,藥王穀弟子已歸家。


    左少陽鬼頭鬼腦地在前方帶路,領著成不通和鬥鳮眼師徒倆,鬼鬼祟祟地往藥王神殿趕去。


    鬥鳮眼緊緊地跟在左少陽後麵,悄聲問道:“青冥地火不是應該在丹房嗎,怎麽會藏在藥王神殿?”


    左少陽沒有去過丹房,想也不想便信口胡吹道:“原本是在丹房的,後來不知藥王穀從哪裏得到了消息,說是魔宮火宗覬覦青冥地火,便轉移到了藥王神殿。”


    鬥鳮眼若有所思,點頭道:“難怪藥王穀加強了防範,原來是走漏了消息。”


    成不通兩眼在黑暗中閃閃發光,沉聲道:“江湖中人都知道,藥王穀藏有青冥地火,卻從未有人見過這種天地異火。這藥王神殿又是什麽地方?”


    左少陽急忙答道:“稟前輩,藥王神殿乃藥王穀的禁地,是一座供奉藥王菩薩的石廟,極為神聖,尋常人等不得靠近。白天有藥王穀弟子在廟外修煉,守住了入口,晚上就沒有人了。”


    鬥鳮眼驚疑道:“青冥地火藏於此處,怎會無人守護?”


    左少陽愣了愣,翻著白眼笑道:“藥王神殿是供奉菩薩的神廟,外人看來,隻是一座破舊的石廟。若是突然加強了守衛,瞎子都看出來其中有問題。內緊外鬆,這正是藥王穀狡猾之處。對了,穀中突然少了四位三代弟子,恐怕就埋伏在殿內暗處。成前輩,等會兒就靠你了!”


    成不通點點頭,又問道:“你可知他們是幾流高手?”


    左少陽胸有成竹地道:“我早已打聽清楚,四位都是二流上品高手。據說四人已將青木十二式劍法練成劍陣,叫做四象絕殺陣,十分厲害……”


    他話還未說完,鬥鳮眼便不屑嗤笑一聲,哼道:“隔品如隔山,四個小小的二流上品高手而已。我師父早已一流高手很多年,江湖人稱烈火奪命刀,還怕他們不成?”


    “那是,那是,單是聽這外號就威風凜凜。”左少陽將腦袋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滿麵佩服,心下得意非凡。


    嘎你娘,果然人都是逼出來的!老子今日總算得到了說謊話的精髓,七分真,三分假,真中有假,假中有真。說著說著,連我自己都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三人躲開了兩隊藥王穀巡邏弟子,摸到了神樹下麵。


    成不通突然站住了腳步,四下望了望,疑惑地看著左少陽道:“此處木氣濃鬱,並無任何火氣散發,你會不會搞錯了?”


    嘎你娘,這老家夥疑神疑鬼,臨門差一腳,不會功虧一簣吧?


    左少陽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苦笑道:“成前輩有所不知,那藥王神殿建在地下,就像是倒置地底的九層佛塔,青冥地火就藏在最下麵一層。”


    成不能疑慮漸消,歎道:“看來藥王穀中,也有精於控火之術的高手啊。”


    左少陽將烈火宗這師徒兩位高手,一步一步引向了死亡陷阱,伸手請了請,道:“二位隨我來,此處已是禁地,我偷偷摸摸來過一迴。”


    走進神木林中,鬥鳮眼一路上眼珠子亂轉,讓人根本不知他看向何方,驚道:“獨木成林,這棵樹恐怕有千百年了。咦,這裏怎麽有這麽多白骨?”


    藥王神殿前的空地上,白骨累累,磷光點點,陰陰森森有點嚇人。


    左少陽心裏急跳兩下,指著神殿石門,強笑道:“兩位請看,那石廟便是藥王神殿。據說藥王穀每年都會挑選出穀中童男童女,以活人獻祭,在神廟前祀之,以示對藥王菩薩的敬重。”


    鬥鳮眼四處張望,有點將信將疑:“活人獻祭?藥王穀怎麽學了夷人祭拜山神的做法?”


    成不通在旁冷笑道:“藥王穀原本就是繼承魔宮木宗真傳,如此做法並不奇怪。”


    左少陽嚇了一大跳,猛地轉過身來,驚道:“成前輩,你方才說什麽?”


    成不通搖了搖頭,也不多作解釋,指著丈餘遠處,驚道:“你不是說沒有人守護麽,怎麽會有兩個怪人?”


    鬥鳮眼大驚失色,頓時提高了警惕,急忙往左少陽身後貼近了一些,稍有風吹草動,就先將這小子拿下。小小的三流中品高手,想耍花樣,簡直找死!


    左少陽感到了身後鬥鳮眼的殺氣,心中駭然,臉上卻不動聲色,苦笑道:“成前輩,那隻是兩尊木頭雕像,雕得栩栩如生,上迴突然見到,也嚇得我差點尿褲子。”


    成不通行走江湖數十年,小心駛得萬年船,俯身撿了兩塊石頭,似笑非笑地道:“木頭雕像?這等真人模樣的雕像,倒是生平少見,我來試試!”


    石頭以暗器手法擲出,挾帶著兩股勁風唿嘯,分別襲向兩個怪人腦門,眼看就要將他們的腦袋打出兩個大洞。


    左少陽心中一突,頓時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內力瞬間湧向腳底,胸腹微微一縮,黑劍已滑下,準備隨機應變,以防不測。


    隻聽“篤”的一聲悶響,石頭打在那兩人怪人頭上,發出沉悶的木石相擊之聲。


    成不通是成名多年的一流高手,暗器功夫非同小可,這兩塊小小的石頭,挾以內力,足以將活人腦袋打得血肉橫飛。


    兩個怪人身若木石,一動不動,那石頭竟然不能傷其分毫。


    成不通終於鬆了口氣,笑道:“果然是木頭雕像,我們進去吧。”


    鬥鳮眼戒心盡去,在後麵輕輕推了左少陽一把:“走吧!”


    左少陽長長唿出一口滯氣,剛走往前走兩步,突然聽得身後成不通大叫道:“不對,你們看那黑葫蘆,似是有人用內力凝送木氣!”


    嘎你娘,還是露出了馬腳!


    左少陽心髒劇烈跳動,左手已經握住了劍柄,腳底湧泉**力衝出,隨時可以施展驚鴻追雲步逃命!


    鬥鳮眼天生目光斜視,眼神不太好,黑葫蘆顏色漆黑,與夜色融為一體,極難分辨。聽得師父大叫,急忙側著腦倒,瞪著一雙鬥鳮眼,夠著身子,往前方看去。


    左少陽感覺鬥鳮眼的身體,幾乎已貼到自己的後背,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心中忍不住湧起一陣狂喜,蒼天有眼,機會終於來了!


    “我幹死你這鬥鳮眼!”左少陽身體突然詭異地扭動了一下,怒吼一聲。


    隻見黑光一閃,一劍從屁股下麵飛出!


    事出突然,變生肘腋!


    鬥鳮眼連半點反應都沒有,突然覺得胸口一痛,一股怪異的神秘力量,忽然衝入肺腑之中。


    “小子你敢!”鬥鳮眼又驚又怒,大叫一聲,手掌往前猛地一推,掌力往外吐出,隱隱有火光閃動。


    左少陽一劍偷襲得手,身體又遊魚在水中般優雅詭異一轉,反手拔出黑劍。腳下一錯,施展驚鴻追雲步,轉身便逃,咬牙挨了鬥鳮眼一掌。


    二流高手臨死一擊,非同小可,絕非他這小小的三流中品高手能承受。


    “噗”!


    左少陽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借著掌力飛出丈餘。雙腳剛落地,驚鴻追雲步便已施展到了極致,腳掌在地麵狠蹬,似進似退,身影突然變得飄飄忽忽,刹那間就撲到兩個怪人身後。


    他驚魂未定,後背又痛又燙,耳邊突然傳來兩聲喝彩。


    “好劍法!”


    “好步法!”


    兩個怪人惜字如金,平時用腹語說話時,語氣冷冷冰冰,似是沒有絲毫感情波動。七情六欲早已斷絕,此時竟然露出點點欣賞之意。


    左少陽用衣袖胡亂抹了一把嘴角血跡,心有餘悸地迴頭看了一眼。


    鬥鳮眼捂著胸口,指間熱氣騰騰的鮮紅液體,涔涔往外冒,濺了一地鮮血。


    那黑劍造型奇特,三麵有樋,劍尖銳利無匹。刺中之後,傷口形成一種奇怪的四方形空洞,血肉不能收緊粘連,就似在身上開了個泉眼,鮮血根本止不住,嘩嘩而落。


    成不通雙眼赤紅,看得肝膽俱裂,急忙上前扶住鬥鳮眼,關切道:“你怎麽啦?快按住傷處!”


    鬥鳮眼臉上充滿了驚訝和恐懼的神情,不但心涼,血都開始冷了!瞪著一雙鬥鳮眼,死死地盯著左少陽。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在藥王穀中忍辱負重,苟且偷生,先前還哭得稀哩嘩啦,拉著身已一訴衷腸的黑臉小子,竟然會臨時揭竿起義,突然出手偷襲!


    鬥鳮眼懊惱得腸子都青了,心中哀歎一聲。我還是太善良了,竟然輕信這小子的鬼話,對他心生同情,真該死!


    他更是打破腦袋也想不通,一個人的身體,竟然可以如此詭異彎曲,從屁股下麵刺出這麽要命的一劍!


    真正要命的劍法,一劍足矣!


    鬥鳮眼看看左少陽,又斜著眼睛看看胸口,感覺手腳慢慢麻木變冷。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死在一個小小的三流中品小子劍下!


    太悲哀,太不可思議了!


    成不通手忙腳亂地往懷裏掏金創藥,急道:“你先忍住,我馬上給你上藥……”


    鬥鳮眼感到渾身功力正在飛快消散,提氣強行守住心脈,微微搖頭慘笑道:“師父,沒用了。弟子有句話一直想對你說。”


    成不通老淚橫掛,急忙點頭道:“好徒兒,你說,你說,為師聽著。”


    鬥鳮眼提起身上僅有的力氣,咬牙切齒道:“師父你平日對弟子拳腳相加,任打任罵,我已經忍你很久了。師父你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王八蛋!”


    成不通雙目失神,聽得呆住了!


    鬥鳮眼渾身抽搐,喉嚨裏格格作響,一雙鬥鳮眼猛地收縮了一下,又死魚般凸出,唿吸已斷。


    左少陽長長地鬆了口氣,鬥智鬥勇周旋了半天,終於將這死鬥鳮眼弄死了。


    成不通神情木然,慢慢地鬥鳮眼放在地上,突然從地上躍起,一跳三丈高。手中烈火奪刀,狠狠地劈向左少陽頭頂,怒吼道:“小子,拿命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量劍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哀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哀罕並收藏無量劍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