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穀自老祖宗創立已來,曆經四代,門下弟子數百人。藥王穀弟子慈悲為懷,懸壺濟世,救人於危難之中,已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名門正派。所做所為,萬人景仰,頗受武林中人敬重。


    這劍房卻隻是一間孤零零的殿堂式建築,半截嵌入山崖之中,露出青瓦飛簷。


    門前冷冷清清,隻站著兩個年紀輕輕的藥王穀弟子,確實與藥王穀的名門氣勢大不相附,也難左少陽看了吃驚。


    嚴正剛迴頭苦笑道:“藥王穀以醫立穀,並不擅長鑄劍。穀內弟子所用兵器,都是從外麵訂做了送到劍房。說得難聽一些,這劍房就是專管寶劍發放的雜房,平日無事,倒是清閑得很。”


    左少陽瞧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這就是傳說中的清水衙門了,嚴管事在藥王穀中,混得確實不如意啊。


    門口兩個弟子看見嚴正剛,急忙躬身行禮:“見過嚴管事。”


    嚴正剛點點頭,帶著左少陽和獨孤無勝,徑直往裏麵走去。


    左少陽看了那兩個弟子一眼,三流下品。不用說,這也是兩個天賦不高之人,醫也不行,武也不行,隻能送來劍房,專門看劍打雜,也算物盡其用。


    劍房雖不大,裏麵卻幹幹淨淨,纖塵不染,打理得井井有條。


    山腹石壁上嵌著銅燈,陰森森的燈光下,四麵都排著兵器架子。分門別類擺滿了各種兵刃,以三尺長劍居多。


    左少陽從未見過這麽多奇形怪狀的兵刃,心裏直癢癢。忍不住搓了搓手,上前取過一柄長劍,“嗆啷”拔出,立見青光閃動,端是一柄利劍。


    嚴正剛靜靜地站在一旁,垂手而立,傲然笑道:“左先生,藥王穀內雖無鑄劍高手,但此間寶劍,都是外麵製劍師精心打造出來,品質上乘,做工精良。若是能入先生法眼,不妨挑一柄去用。”


    左少陽對劍一竅不通,扭動了兩下手腕,長劍舞了個圈,望著獨孤無勝,笑道:“獨孤兄,你看這劍如何,感覺有些重了。”


    獨孤無勝微笑道:“劍有好壞,也有輕重。左兄若是覺得太重,施展不便,就說明此劍並不適合你用,你可以挑一柄更輕一些的,稱手便成。”


    左少陽點點頭,此劍三尺四寸,大概有三四斤重,揮舞起來確實吃力。


    獨孤無勝接了過去,手指在劍身輕輕一彈,“錚”的一聲龍吟,輕鳴不絕。他側著耳朵聽聽,點了點頭,又捏住劍尖,彎成弓形,輕輕一放,長劍立刻彈迴,筆直如初,嗡嗡作響。


    左少陽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的動作,也瞧出來他這是在測試長劍的好壞。


    獨孤無勝頗感滿意,讚道:“不錯,剛柔並濟,是柄好劍。這屋裏的寶劍,雖是新出之物,劍上並無劍氣溢出,但品質的確不錯。左兄若是瞧得上,可以放心挑一柄。”


    左少陽大眉開眼笑,看著架子上的百十柄寶劍,卻又不知如何選擇,眼巴巴地望著他,問道:“獨孤兄,挑劍有什麽訣竅沒有?”


    獨孤無勝笑道:“江湖中人隻知人挑劍,卻不知劍也有靈性,劍也會挑人。我教左兄一個最簡單的法子,你閉上眼睛,先不管劍的好壞,若是一柄劍輕重稱手,長短合身,拿在手中仿佛有心意相通之感,那便是你要尋的寶劍。”


    左少陽愣了愣,心下將信將疑。你說得這麽玄乎,倒像是一見鍾情似的。良家女子要調戲了才能終情,靠得是膽大心黑臉皮厚,這是實力,實力知道嗎?


    嚴正剛在旁忍不住挑起了大拇指,讚道:“獨孤公子不愧是用劍行家,此法雖簡單,卻也妙不可言。如此挑中的寶劍,用起來稱心如意,還省去了許多與劍磨合時間,高,實在是高!”


    左少陽見嚴正剛也讚不絕口,心下再無懷疑。急忙走了過去,依言行事,從劍架上拿起一柄長劍,閉上了眼睛,輕輕掂量一下輕重,又放了迴去,搖頭道:“這柄太重了!”


    嚴正剛愣了愣,心中有些疑惑。那是一柄女子所用之劍,劍身細長,比尋常長劍要輕三分,這還太重了?


    左少陽眼睛緊閉,又拿起另外一柄長劍,稍微感受一下,歎息道:“還是太重了!”


    獨孤無勝頗感詫異,和嚴正剛相互望了一眼,急忙悄悄跟了過去。


    隻見左少陽沿著劍架轉圈,將長劍拿起來又放下,口中喃喃自語:“重,太重,還是太重了!”


    不大功夫,他已將劍房內長劍試了個遍,卻仍然沒有遇到稱心如意的寶劍,遺憾地咂著嘴。這些劍都太重太沉,恐怕飛不起來。


    獨孤無勝見他神情沮喪,急忙道:“左兄,世間寶劍,大多也就這個份量,再輕薄一些,有損劍身,稍加磕碰則易於折斷。況且,越輕的劍,越是難駕馭。左兄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左少陽苦笑道:“獨孤兄,不是我挑三揀四,實在這些劍確實太重了,拿在手裏十分別扭。”


    嚴正剛想了想,咬牙道:“看來這些凡物都入不得左先生法眼,兩位請隨我來。”


    左少陽大喜,笑道:“難道你還有更好的?快拿出來瞧瞧。”


    嚴正剛點點頭,在石壁上按了個機關,推開了一扇堅實沉重的古拙鐵門,露出山壁內一間更小的石室。


    裏麵寒氣森森,砭人肌膚。四壁擺著八張石案,每張石案上都放著一個三尺多長的黝黑劍匣。


    獨孤無勝心有所感,臉色微微一變,眼睛發亮,疾步搶入門去,驚道:“好劍!”


    左少陽見他兩眼直勾勾地望著牆角,好奇地順著他眼神望了一眼,驚得張大了嘴巴:“哇,好大一柄劍!”


    隻見角落裏豎立著一柄巨大無比的青銅重劍,三尺多長,卻有一尺多寬,樣式十分怪異。劍身以青銅澆鑄而去,黝黑中帶著墨綠,劍刃卻是青白之色,光芒耀目。


    左少陽遠在八尺外,已覺得一種氣勢磅礴的壓力,大山般當頭壓下,有點透不過氣來。


    獨孤無勝歎道:“春秋戰國相劍師有言:白所以為堅也,黃所以為韌也,黃白雜則堅且牣,良劍也。沒想到今日能在此見到這等古劍。”


    嚴正剛看了一眼,笑道:“獨孤公子好眼力,此劍確實是戰國時代的古物。這柄青銅重劍,重有八八六十四斤,采用古法鑄造而成。先用青銅鑄成劍身,韌性強,不易斷折,再往銅汁加入奇金,鑄成劍刃,硬度高,特別鋒利。因而剛柔相濟,乃是銅劍中的精品之作。”


    左少陽不禁乍舌,驚道:“六十四斤的青銅重劍,誰能施展得開啊?”


    獨孤無勝愣愣地看著那青銅重劍,眉頭緊鎖,似是若有所思,沉吟道:“劍術之道,多於輕靈飄逸取勝,劍如飛鳳,說得就是劍中精髓。此劍卻另辟蹊徑,以重製輕,若是以此劍出招,著實可讓人擋無可擋,任何華麗花哨的招數都甘拜下風,頗有點大巧若拙的味道。”


    他說著神情頗有向往,苦笑道:“隻不過,正如左兄所說,要用如此重劍,非得有深厚的功力,否則斷難駕馭,反受其害。要是哪天我能將此等重劍用得揮灑自如,舉重若輕,便能無敵天下了。”


    左少陽翻了翻白眼,哭笑不得。背著塊門板到處跑,你還真以為自己就變成神劍無敵了,累不累啊你?小心像那神刀無敵一樣,被重劍活活拍死。


    嚴正剛走到石案前,伸手打開了一個劍匣。從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柄劍,雙手捧到左少陽麵前,正色道:“此劍名叫綠柳,用料奇特,隻重二斤四兩,算是這劍房中最輕的劍了。”


    這口劍形狀古樸,皮鞘華美,劍柄上嵌著鬆綠石,看似有些年頭的古物。


    長劍出鞘才半寸,已經有種碧森森的寒光,迫人眉睫,映得嚴正剛的眉毛都變成了綠瑩瑩的顏色。


    左少陽隻覺一股冰冷的氣息,砭人肌膚,心中頓生寒意,眼睛一亮,點頭道:“好劍!”


    獨孤無勝從青銅重劍上收迴眼神,往嚴正剛手中綠柳劍瞧了一眼,歎道:“左兄,此劍的確是世間難尋的好劍,恐怕還是件上百年的古物,隻可惜鋒芒畢露,殺氣太盛。左兄若是不能駕馭此劍,隻怕反倒要被劍傷身,千萬不要勉強。”


    左少陽點點頭,緩緩伸出雙手,從嚴正剛手中輕輕地接過綠柳劍,突然就似被毒蛇咬了一口,急忙又送了迴去,苦笑道:“這劍還是太重,並且劍上散發的氣息極為瘮人,與我並不適舍。”


    嚴正剛為了討他歡心,破例拿出劍房裏壓箱底的寶物,仍不能讓左少陽滿意,心中有些急了,苦笑道:“左先生若是想找一柄稱心如意的好劍,看來隻能量身定做了。”


    獨孤無勝聽得點點頭,笑道:“左兄,量身訂做,確實比你這樣挑來挑去要容易得多。”


    左少陽急忙問道:“嚴管事,你可知哪裏有製劍高人?”


    嚴正剛笑道:“浪川部就有位陳鐵匠,據說祖上是南詔宮中鑄劍師。手藝精湛,價錢公道,他所鍛製的浪劍,名滿天下,深受蒼山十八部高手的喜愛推崇。劍房之中的精品寶劍,大多出自他之手,我閑著無事,可以陪左先生走一遭。”


    獨孤無勝拍手笑道:“我曾聽獨孤山莊的一位前輩提起過,南詔寶劍有三寶:鐸鞘、鬱刃、浪劍。鐸鞘觸之即死,鬱刃見血封喉,浪劍最為犀利。我也正想開開眼界。”


    左少陽心神大震,聽得大為興奮,眨巴著眼睛望著嚴正剛:“那還得麻煩嚴管事帶路引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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