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梁梁梁、梁總!對不起!林少爺在家裏吵著要來找你,飯也不吃覺也不睡,還說見不到你就要從別墅二樓跳下去!”梁川故打開門,冷著一張臉還沒開始訓人,懷裏就撲進了一個撒嬌怪。他穿得很單薄,可能是剛剛到公司的緣故,身上還帶著秋風蕭瑟的冷意,他很瘦,抱著幾乎有些硌手。“哥哥……怎麽不理知年呀?知年一個人在家裏好害怕……”他踮起腳抱住梁川故的脖子,視線接觸到昏黑一片的休息室,聲音突然變了一個調,還伸手拍了拍梁川故寬闊的背脊,“哥哥的房間也好黑呀,不怕不怕,知年會保護哥哥噠……”梁川故深邃的黑瞳中不知道被什麽激起了一點漣漪,這點荒唐的動容讓他沒有在第一時間將林知年推開,這樣的後果當然是被他黏得越來越緊。“哥哥”他拉長聲音,原本清冷的音色居然也能顯得又甜又軟。梁川故冷眼一掃,一旁頭低得都快縮到胸腔裏的陸文才如蒙大赦般飛逃出辦公室。燈還亮著。梁川故低頭,正好看見他白生生的後頸,後頸上純黑色的細繩,以及他身上單薄的針織外套。他之前都不知道他戴了項鏈。“管家和陸文沒告訴你,穿這麽少出來會感冒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假惺惺地問這樣一番話,明明罪魁禍首是他。“可是知年想快一點見到哥哥呀。”他抬頭衝梁川故笑,還微微歪了歪腦袋。他笑起來很好看,梁川故公司裏那麽多藝人,包括那麽多大牌藝人和頂流明星,沒一個比得上他的。要精致有精致,要韻味有韻味,要氣質有氣質,挑不出一點毛病。在梁川故眼裏,美醜隻是評判商業價值的標準之一,所以看到他笑,他的第一反應是如果把他包裝成明星送他出道,一定能在業界掀起熱潮。但他不是商品,而是他生了病的家屬。家屬啊……林知年最終在休息室留了下來。可能是因為安眠藥生效的原因,梁川故沒有多少精力思考。他很困,身體和大腦在一天超負荷的運轉之下急需得到休息。休息室的床很大,多睡一個人沒有什麽關係,雖然他並沒有和人同眠的習慣,但現在把林知年趕出去顯然也不現實。“哥哥,你看起來好累呀,知年想給你捏捏肩。”林知年從小型淋浴室裏出來,扶著玻璃門框在厚厚的毛絨墊上刻意地跺了跺腳,白皙清瘦的腳背上淡淡的血管隱隱浮現。梁川故給他留了一盞小夜燈,那點橘調的光影打在他皺緊的眉頭上,讓他顯露出與白天裏截然不同的疲憊不堪來。他已經快睡著了,又被林知年的聲音從半睡半醒之間吵醒,卻沒有精力再去和他說話了。林知年又噠噠噠地跑過去,不嫌木質地板冷腳,一下飛撲到柔軟的大床上,輕易地打破了那條由梁川故畫下的、他們兩人之間無形的分界線。這樣不矜持的動作,以前的林知年從來不會在梁川故麵前表現。他靠近之後,才看清梁川故好像已經睡著了。他很輕微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旋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眨眼時有暗光在他淺色的瞳孔裏不起眼地閃爍。這樣近距離觀察梁川故入睡的機會是很少有的,昨天晚上他也是撬了好幾個小時的門才做到順利悄無聲息地潛入他的臥室。他跪坐在梁川故身側,用目光細細描摹他不太安穩的睡顏,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掀開被子,在看到他空無一物的左手無名指時,薄唇還是無意識地往下抿了抿。那裏甚至連一點淺淡的印痕都沒留下。直到他身上殘留的熱水溫度一點點在秋夜的室內流逝殆盡,絲綢質地的睡衣泛冷時他才發現飛梁公司大樓的中央空調關了,而總裁休息室裏的空調居然沒有開。平時也不見梁川故有多摳搜啊。林知年起身,沒有去開空調,而是去關掉了那盞小夜燈,並拉好了唯一透光的那點窗簾縫隙。在完全陷入黑暗的環境裏,人的睡眠狀態往往會更好。他在晦澀的夜色中迴頭看梁川故,在突然失去光源的情況下卻連梁川故的輪廓都看不清,他在落地窗邊沉默地靠了一會兒,等到適應了黑暗的環境之後,才慢慢踱步走到床邊,掀開輕軟的被子,靠近了這個封閉空間內唯一的熱源。他說:“晚安。”翌日,梁川故照常在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醒了。屋內還是一片漆黑。早上5:59,距鬧鍾響起還有一分鍾的時間,他低頭看了幾秒自己懷裏熟睡的人,殘留的那點睡意瞬間就飛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手為什麽會放在林知年的腰上,昨晚上他太困,就先睡了,後麵發生了什麽事他都沒有印象。要是放在平時他絕對不會那麽沒有戒備心,畢竟休息室和辦公室相連,很多商業機密不容窺探。昨天林知年來得太突然了,他也沒想到那麽晚了他會從別墅跑出來找他。梁川故把手從林知年瘦削的腰上移開,順便關掉了床邊的智能鍾。他這邊的浴室裏隻有無香型的沐浴露,所以今天他離林知年這麽近,還是聞不到什麽甜美的牛奶香,而隻有一點似有若無的煙草味。等等……煙草味?林知年抽煙嗎?梁川故發現自己實在是想象不出他抽煙的樣子。林知年給他留下的印象太完美了,除了有一點陰陽怪氣的毛病之外一切都很好,性子冷,但不會主動給人難堪,很有教養,理性在線。沒有任何不良嗜好,長得也很對他胃口,就像一隻人畜無害的金絲雀。雖然廚藝不精,但家裏也不缺他這麽一個廚師。在他記憶裏,家裏從來不會有煙草味的。倒不是說他什麽時候吩咐過,隻是因為他不抽煙,家裏的傭人不會在上班時間抽煙,林知年也不抽煙而已。可是如果他不抽的話,他身上的煙草味是從哪個男人身上沾來的?“嗯……哥哥?”林知年一整個愣在床上,還沒伸手碰到脖頸處埋著的腦袋,梁川故就已經像扔燙手山芋一樣把他扔在床上。他騰地一下翻身下了床,輕咳一聲,莫名顯得有些心虛:“我去洗漱了,盥洗室鏡台下的櫃子裏有一次性洗漱用品,你隨便用。”末了又加上一句:“等會兒讓陸文送你迴去。”林知年從床上坐起來。他的睡衣是從家裏帶來的,是他一直穿的款式,類似於唐裝,高領,盤扣,綢料輕薄,剪裁很合適,勾勒出清瘦而美好的肩頸和腰線。也許是因為剛剛睡醒的緣故,他清冷的眉眼還一副略懵的狀態,雙唇也微張著,柔軟的中長發顯得有些淩亂。他抬手揉了一下眼睛,綢料的睡衣衣袖就順著動作滑下,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臂來:“知年能多呆一會兒嗎?知年好餓,哥哥,知年想要喝牛奶。”“給知年買好不好?”梁川故完全沒有心情欣賞這幅風光,他的思維還停留在為什麽剛剛會情不自禁去嗅林知年的問題上。他是變態嗎?*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天使的觀閱!麽麽嘰!第六章 劇本一 像塊牛皮糖一樣。直到林知年可憐巴巴地來扯他的睡衣下擺,他的表情才從難以置信轉向一片凝重。“你是乳糖不耐受體質,喝什麽牛奶?”他想撥開林知年的手,但他攥得太緊,梁川故不得不用力去拉,也許是沒有控製好力道,而林知年的手腕又太脆弱,冷不防聽見咯的一聲,梁川故怔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鬆手,便看見林知年瞬間紅了眼。他緊抿住唇,蹙著眉別開了頭,眼睛紅得像兔子一樣,眼眶裏淚水都不停打轉了,卻還是攥著梁川故的衣擺不撒手。“林知年……”梁川故在工作上那麽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業界內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存在,處理起這種小事來總是顯得有心無力,甚至顯露出一點局促來。他確實是不太喜歡隻會示弱的人,但是也遠遠不到要去欺負他們的程度,更何況眼前這個被欺負的弱者是他老婆。還是被他欺負成這樣的。“知年隻是想喝一杯牛奶,哥哥不願意給知年買直說就好了啊,為什麽這麽生氣?知年好疼好疼……嗚嗚……”梁川故拿起手機,給陸文撥了個電話。陸文明顯還沒起床,因為現在並不是他的上班時間。早上六點到七點,這是鍾遠醫生給梁川故製定的健康計劃中最為關鍵的一個時間段,梁川故應該在這一個小時之內完成晨跑、俯臥撐、俯身登山跑等運動訓練以及不可或缺的早餐。之前有一段時間梁川故胃病發作得厲害,實在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放下工作到私人醫院做了檢查,結果檢查出不僅胃有問題,連神經都開始有衰弱的征兆。也是從那之後開始,他的工作時間開始有所縮減,生活習慣也有一定程度的調整。但說實話,他要是不從根本上改變工作起來不要命的作風,再怎麽調整都不過是杯水車薪。雖然正值壯年,但正常人的身體哪能經得起每天連軸轉。梁川故也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他的身體他自己比誰都清楚,但還是選擇以事業為重,前幾年是因為在梁家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之間爭奪繼承權,這兩年是公司的過渡期和擴張期,梁川故又事事親力親為,結果自然是忙成狗。“林知年受傷了,你今天早一點上班,把他接到醫院讓醫生給他看看。”陸文繃不住了:“老板明明公司裏就有醫務室啊!”為啥這麽早就要給他派任務,老板情願孤家寡人那是他自己的事,幹嘛要來打擾他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啊?!“這個月獎金提兩個點。”“好的老板,我現在就趕過來老板,放心大膽地把林少爺交給我吧,我一定”“嘟”梁川故掛了電話。等陸文趕過來的時候,梁川故正在小型健身房晨跑。他身材高大,肩寬腿長,一身結實流暢而不誇張的肌肉線條極具力量感,再加上標準的跑步動作,麥色皮膚上細密的汗水……“不許你看……不許你看!哥哥!”林知年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一邊帶著哭腔念叨,一邊把他往健身房外麵推。陸文連忙扒住門框解釋道:“林少爺!我是帶你去治傷的!”天知道梁川故為什麽會一大早把林知年弄傷!天知道林知年為什麽會對他有這麽大敵意!他隻是個社畜而已,為了那麽兩個點的獎金來到這個不是人待的地方,真是錢難賺屎難吃。“林知年!”梁川故關掉跑步機,拿起一旁幹淨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朝門口那兩個人走去。林知年被他吼了,氣焰一下子就被澆滅了似的,一臉受傷地迴頭望他,就像一隻被大雨淋透了的、濕漉漉的小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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