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琦與劉啟又走了一二裏路,果然有一個小小的漁村,城陵磯本就地處洞庭湖入長江的衝要地段,多有打漁之人。二人入村來,劉啟先在村裏轉了一迴,見一個人正在門口結網,便問道:“船家可有好船麽?”


    這人看了二人一眼,站起來問道:“不知道兩位公子要去哪裏?”


    公孫琦正要說去臨安,話猶在喉嚨裏沒出聲,劉啟便已經說道:“隻渡江往夏口去便可。”


    公孫琦一愣,心道:“看劉兄弟也算是儀表堂堂,怎想到竟是個沒腦子的,這人既然肯載我們,何不便乘了他的小船一路東下呢?往夏口去,卻不平白走許多裏路?”


    那人又打量了劉啟一眼,道:“這個卻使得,隻是要兩吊錢。”


    劉啟點頭,從包袱裏摸出幾兩散碎銀子道:“這是訂錢。我們先去吃飯,再轉來時你莫要食言了。到了還有錢給。”


    船家一看這白花花的銀子,大喜道:“這個不消吩咐,船自有好的。恭候兩位公子大駕。”


    兩方說定,二人來到一家飯鋪打尖,吃的無非是雞、鴨、河魚、稻米飯,劉啟一路連戰連逃下來,早有些饑了,招唿一聲便即動箸,公孫琦卻扒了兩口飯就不吃了。


    劉啟道:“你不餓?”


    公孫琦苦笑道:“我自幼生長在北方,吃的是小米、麵囊,江南的米飯我吃不習慣。”


    劉啟也不聽他解釋,自顧自的吃著,公孫琦卻問道:“兄弟,咱們明明是要往臨安去,你怎麽卻取道夏口?”


    劉啟哼了一聲,傲然道:“這裏離臨安不知多少裏路,他們怎麽願意去?夏口乃是一個大所在,到了那裏卻有好船。”


    公孫琦愕然道:“嶽州城內難道就沒有好船?”


    劉啟揶揄了半晌,才道:“我昨天和崇大哥上君山之前,曾在嶽陽樓頭把嶽州知州家的公子揍了一頓。”


    公孫琦這才恍然,半晌又道:“這村中漁人極多,兄弟為何看重那家?我看來看去這些船都一樣的。”


    劉啟斜睨了公孫琦一眼,顯出些鄙夷的神色來,道:“船呢,乍一看都差不太多,但真真與船打過交道的卻知道究竟。譬如那人的船,那是上好的木料打造的,及其堅固,龍骨也十分周正,所以我就選了那一家。”


    公孫琦讚道:“兄弟果然厲害。”


    劉啟皺眉道:“我不是你兄弟,莫要亂叫!我說你,你既然來到江南,這江南地界吃的都是米飯,隻有到了集市上才有賣饅頭燒餅的,我勸你現在還是吃些為好。”


    公孫琦卻是搖頭不語。


    兩個人吃了飯,有稍作歇息,這才各拿了包裹行囊,提了貼身寶劍,來到那漁人家,那船夫早已準備好了一艘烏蓬小船,領著二人上去了,見兩個人到了船艙裏坐定,這才把竹篙一點,撐船離岸,遙遙往對岸去了。


    公孫琦問道:“兄弟,你說咱們吃飯這麽許久,為何不見那些公門裏的人追上來?”


    劉啟道:“那自然是因為他們有公事要辦的緣故。”


    公孫琦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一拍大腿叫道:“哎呀!原來他們要對付的是咱們這次參加群英會的江湖豪傑!大家心意離散,隻怕如今還在拚鬥呢!這些人若是去了,隻怕要遭殃!”心裏大急,急忙叫道:“船家!且把船攏去君山!夏口咱們不去了!”


    劉啟道:“船家,休聽他的!隻去夏口。”


    公孫琦驚道:“如今天下勢危,猶如累卵,雖有嶽韓兩位元帥向前,然而我聽說廟堂之上一片合議之聲,正是我江湖英雄發奮之時,若有不測,收複河山卻不遙遙?”


    劉啟冷笑道:“收複中原就憑他們?你也未免太書生氣了罷!你不見他們蠅營狗苟,隻圖眼前小利,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誰還管那天下的江山是姓金還是姓宋?等他們動手,不知要猴年馬月了!”


    公孫琦失驚叫道:“兄弟這是什麽話?”


    劉啟冷冷的道:“你一向在西域,怎麽反倒如此掛念中原形勢,難道令師打算將迴鶻的地麵拱手相送麽?”


    公孫琦道:“家師與我雖然地處西域,但是漢人。如今中原淪喪,難道不應該同舟共濟?兄弟卻說出這般無君無父的話來,難道這是兄弟應該說的麽?”


    這裏兩個人鬥口,卻聽得那船夫怒道:“你們到底是往君山去還是往夏口去?”


    劉啟道:“休聽他的,隻往夏口去。”


    公孫琦卻道:“去君山。”


    劉啟怒道:“,到底是你出的船錢我出的船錢?”


    公孫琦大怒道:“船家,把船攏迴去!劉啟,你要去夏口便自去,老子不陪你玩了!真當老子沒錢是怎麽的?”


    劉啟道:“你有本事便自己遊過去。老子既然給了船錢,沒來由為你這廝作嫁衣裳!”


    公孫琦氣得火冒三丈,直瞪眼睛,到了這時,卻不走了,隻是一屁股坐在艙裏,對著劉啟氣唿唿的喘氣。


    劉啟一看他這樣便知道公孫琦也是一個旱鴨子,冷笑一聲,也不說話。


    這兩個人生著氣,看看離岸十餘裏了,誰也不搭理誰,猛地隻覺得船身一搖,劉啟便皺了眉頭,問道:“船家,何以停船了?”


    話聲未了,簾起處隻見那船夫手裏提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立在艙外冷笑道:“二位公子財帛頗多,小人就是一個破打漁的,不知可肯施舍一二?”


    若說是在陸地上,公孫琦仗手中利劍,並不懼怕,但如今這是茫茫江麵,雖有船坐,沉沉浮浮,到底不比陸上堅實,不由得變了顏色。劉啟卻隻是左手握住劍鞘,仍舊是懶洋洋的半躺半坐在船艙裏笑道:“原來是個毛賊!要做這沒本的買賣。我們若是不給,你事情我們吃餛飩,還是板刀麵啊?”


    船家道:“我本無意取你們的性命,你們若是識相的,我包你們到得了岸,若說半個不字,我知道你們不通水性,少不得便在這長江之上做兩個水鬼。”


    劉啟聽了,哈哈大笑道:“好膽識,竟然敢欺到小爺頭上來了!”說著話,忽然如一陣風一般出了船艙,拔劍對準了船夫就刺。


    船夫不道他來得如此之快,話音未落,一點寒芒已然奔了自己要害,心中吃了一驚,舉刀一格,就聽得“叮當”一聲,那刀已段做兩截,卻也把這一劍蕩開一邊,隻是動手遲了,皮肉被劃拉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


    劉啟見一招不中,心裏也是一驚,知道自己前番兩場惡鬥,有些氣力不加。但藝高人膽大,眼看著失手,卻把身子一轉,一個“蘇秦背劍”把劍背在背後,左手一揮,銀針隨手就來。那船夫不提防暗器,早被打在手上,手裏那半截鋼刀拿捏不住,跌在船頭。


    船夫吃了虧,叫一聲“好厲害!”一個猛子紮進水裏去了。劉啟衝到船頭,但見碧波蕩漾,哪裏找得到半點人影?


    這時公孫琦也跟了出來,隻是他在這船上坐著也還罷了,走起來一搖三晃,委實的步步驚心,出了船艙,便不再往前走了,隻是靠著艙門道:“你如何讓他走了?”


    劉啟道:“你放心,他走不了!我師父的白雲針雖是白銀鑄就,卻是淬過見血封喉的劇毒的。他要走,也要有命走才行。”


    公孫琦麵色微變,暗道:“東方逸雲號稱劍魔,做事果然邪性得很!我的天山神芒雖然無堅不摧,但說到歹毒陰狠,卻有所不及,方才我們打鬥的時候若是他用起這樣的手段,我卻不是白白送了性命?”這麽想著,早已冷汗直流。


    劉啟卻懶得管他,自顧自來到船尾便要搖櫓渡江,哪知便在這時,隻聽船艙內一聲巨響,江水直湧上來。劉啟大吃一驚,急忙叫道:“姓公孫的,快過來!這廝好不歹毒!”


    原來那船夫中了毒針,固然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可一時半刻卻不立死,他見識了劉啟的手段,才知道這人有些門道,紮猛子的時節順手又拿了一把匕首,鳧水到了船下,撬開鉚釘,打算灌江水把他們都淹死,自己卻好乘亂取事。哪料到毒藥原本就十分猛烈,他這一下用勁使力,更引得毒氣攻心,就此而絕,不過片刻便浮了上來,連帶著這一片水域的大魚小蝦都翻了肚皮。


    公孫琦一看大水漫上來,頓時慌了手腳,劉啟在一旁看得又好氣又好笑,踏出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扯將過來罵道:“你他娘的想死啊?”


    公孫琦嚇得呆了,竟是作聲不得。


    不過須臾,船側舟沉。這公孫琦是個不會水的,一入了水立刻便想一個鐵坨一般沉了下去,劉啟急忙一把兜住,仗著水性就要帶著他赴水逃生。哪知連番惡鬥,早脫了力,遊出去沒多遠手腳便轉了筋,更兼公孫琦一個不會水的人,入了水,隻是一味亂抓,十分的束手束腳。


    劉啟又驚又怒,剛要罵上兩句,江水早順著口鼻灌了進來。舉凡溺過水未死的人都知道,人若溺水,不管你如何屏息閉嘴,那水也會如同有人指揮一般灌來,故古人言水之一物,無孔不入,誠不我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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