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的雨水一夜都沒停,風倒是弱了些。


    謝玉嬌是被院子裏的嘈雜聲給吵醒的。這一夜高床暖枕的睡的實在是舒服,比家裏的床舒服多了。被攪了美夢的謝玉嬌心氣兒不順,她朦了腦袋想繼續剛才的美夢,一下子她像想到了什麽,翻身起來,披了衣服就往外跑。


    她首先想到的是叮當他們到了,也不知道那小屁孩怎麽樣了。


    “叮當,叮當”


    隻見一群人渾身水淋淋抬著擔架上的李天磊往後麵的廂房去,叮當也被人裹著防水鬥篷抱著進來了。


    謝玉嬌顧不得旁的,看著叮當被人抱進了屋,趕緊跟了進去。


    她自己都說不上來怎麽會這麽緊張叮當,按道理說她不是更應該關心李天磊才對嗎,畢竟李天磊答應了幫她迴家。叮當隻是個同行了一夜,隻稱的上並不陌生的陌生人,從今往後兩人將各迴各家各找各媽。


    也許在她心裏,已經沒把叮當當陌生人看待了,他是她在這陌生的地方遇見的第一個人,兩人相依相伴的走過了那驚魂的一夜。


    或許叮當是有什麽不可言說的隱情,可那短暫一夜裏同病相憐的際遇,讓兩人已經不能再把對方當單純的同路人來看待,至少謝玉嬌心底裏此時已經把叮當視為當下僅有的溫暖。


    那夜,叮當的出現讓憤恨孤寂的她看到了依靠,雖然對方還隻是個半大的孩子。


    相依相伴走過的那一夜,讓彼此的內心都不再那麽孤獨和害怕,


    有人找來幹淨的衣服,肥大的能裝下兩個叮當,顯然是成年男子的。


    “府裏沒有小孩子,這是最小的了,先將就著穿。”為叮當換衣服的老人家看小姑娘盯著寬大的衣服,也覺得衣服有些大。


    “大夫呢,不是有個王大夫嗎,怎麽不來給叮當看看”謝玉嬌看老人家把叮當脫了個精光,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不是應該迴避,再想到此時再出去的話也有些遲了,也就不經意的背過身去。


    “王大夫現在正在大人那邊忙著,既然大人親自帶人去救的人應該是不得了的人物,當然要先緊著那位才是。”老人家給叮當擦幹了身體,穿好幹爽的衣服,再給他拉過被子嚴實的蓋好,把叮當身上的荷包放到了他的枕頭邊上,這才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道。


    “哎~,也是!叮當淋了雨是不是給他泡個澡啊,至少舒服些,等王大夫忙完了直接過來給叮當看”


    “灶上應該忙著呢,這麽些人趕了一夜的路得給他們準備些熱乎的飯菜。還有大人那邊的病人。”老人家提腳就出了房門。


    謝玉嬌一聽老人家這麽說,忙轉身去了廚房找王大娘。


    果然,王大娘和另一個大娘正忙的熱火朝天的。


    “大娘,我能幫著做些什麽嗎?”其實謝玉嬌隻想來看看有沒有多餘的熱水能給叮當提去的。


    “哦,謝姑娘起來啦”


    “這裏正忙著,你人小也幫不上什麽忙,你弟弟不是也跟著迴來了嗎,你還是去看著他吧,”王大娘一邊忙著炒菜,一邊對門邊上的謝玉嬌說話。


    “叮當昏睡著,我想給他提桶熱水泡澡,可大娘你們現在這麽忙,我就想幫著幹點活兒。”


    “哦,那這樣吧,你會燒火嗎?要不你來守著旁邊這台灶的火,這鍋裏燒的就是熱水”


    “哎,好叻,大娘,我幫我娘燒過火,我可以的”


    謝玉嬌燒火雖然不是很熟練,卻也沒讓灶膛裏的火熄過。王大娘和劉大娘都是府裏的廚娘,專門負責府裏一幹人等的夥食。


    謝玉嬌看鍋裏的水燒熱了,她想取了熱水給叮當提去。


    正巧,外麵一個小夥子提了木桶徑直走了進來。


    謝玉嬌看著他招唿也不打,自己揭了鍋蓋,一瓢一瓢的舀水,然後蓋子也不蓋提了熱水就走。


    謝玉嬌就這麽看著他,走了,才想到感情這是把她當灶上的丫鬟了,“好歹給我留點啊,都圍著那一個人轉,叮當也病著呢,也沒人問一聲”


    她隻能氣唿唿的自己拿著大水瓢,一瓢一瓢的往大鍋裏添水。


    又猛火燒了一會兒,水終於熱了。


    謝玉嬌害怕又來人跟她搶熱水,趕緊把水舀了,再麻利的給添上涼水。


    可是她光顧著舀水,卻沒想過自己也才不大點,怎麽能提動那麽大一桶水。


    那個剛才來提熱水的人又來了。他揭開鍋蓋,發現水不怎麽熱,對著謝玉嬌就吼:


    “怎麽沒燒水,大人那邊還要熱水呢”


    “一會兒就熱了,稍等一會兒”謝玉嬌小聲的說。


    “哎,石頭石頭,這有一桶熱水,已經裝好了,就等你來取呢,可不能讓大人等著急了,”姓劉的大娘跑過來,一把把謝玉嬌拉開,露出謝玉嬌一心遮掩的熱水。


    那人看也不看謝玉嬌,直接提了水就走。


    “哎~~你~~~”


    謝雨佳很委屈,憑什麽?自己辛辛苦苦燒的熱水,他說拿走就拿走了,我又不是你府裏的丫鬟,先前都提走一桶了,現在又被人搶了自己燒的熱水,叮當還等著呢。當官就了不起啊,當官的就可以搶人家燒的熱水啊,太欺負人了。


    謝玉嬌一邊往灶膛裏添著柴火,眼淚卻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喲,還委屈呢,不就是一桶熱水嗎,你也不看看是誰要熱水,別說熱水了,就是你的小命,若是大人要的話,你也得給。你一個鄉下丫頭能為大人燒熱水都是你的造化,也不看看你現在在什麽地方。”


    “哎~,你快住嘴吧,沒看人家小姑娘都哭了嗎,還添亂,姑娘別哭了,反正你也提不動那麽大的水桶,一會兒大娘忙完幫你提水,快別哭了,小臉都花了。”


    “嗯,謝謝王大娘”謝玉嬌瞥了一眼劉姓大娘,噘噘嘴。


    “哼,假好心!”那劉大娘也沒空管她,忙自己的去了。


    “別管她,石頭是她兒子,她也怕石頭辦不好大人交代的事兒被大人責罰。”


    “我知道了大娘,水熱了,我先去看看叮當。一會兒,我再來燒水”


    “恩,去吧去吧”


    謝玉嬌一路滿腹委屈的迴到了叮當的房間,看到了叮當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我不就是想給你提一桶熱水嗎,怎麽就那麽難。都怪我,我人太小,連桶水都提不動,我太沒用了。我娘說的對,我就是個吃幹飯的,什麽活都幹不了。那麽多人就圍著一個人轉,你也病著,也不見來個人問一聲,有這麽欺負人的嗎,當官有什麽了不起,當官就可以欺負人,就可以隨便的搶人家燒的熱水啊,我又不是他家的丫鬟,太壞了,嗚嗚~~~”謝玉嬌此刻隻想哭,誰攔都沒用,這兩個月積蓄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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