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三叉路口,分別通往齊河鎮與白沙鎮再就是眼前所處的花灘鎮。


    正是因麵臨如此岔道讓熱心幫忙的人也追無所追,這才讓人焦急,畢竟大家都有一攤子物件留在集市上,總不能就這麽撂下。


    誰都知道,如今隻要耽擱一刻,追迴孩子的期望就越小一分。


    當務之急是趕快去鎮上報官要緊,趁著拐子還沒跑遠,希望官老爺派人趕緊追。


    在這一來一迴、報官、呈情、派人等一些列程序下來,大半日都已經過去了。


    熱心腸的人們看著眼前失了魂的夫妻倆,除了搭把手外也隻能歎息搖頭,孩子找迴來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了。


    外麵的太陽漸漸西斜,謝雲氏躺在床上淚流滿麵,水米不進,隻一個勁兒不停的責怪著自己,恨不能拿自己的命去換迴她的寶貝女兒。


    “都怪我,我明知道集市上人擠人的最容易走散,卻還是經不住孩子的纏磨同意帶她去。孩子不清楚集市有多麽擁擠,我還能不知道嗎?”


    “我怎麽就一時迷了心智啊,我的嬌嬌啊,這些該死的拐子是要剜我的心要我的命啊,我的女兒啊......”


    此時的臥房裏,謝家的女人們都在勸說著謝雲氏,讓她先不要自己嚇自己,孩子會找迴來的。


    如今出了這種事情是誰都不願看到,太過傷心也於事無補,不能光顧著傷心而忽略了兩個小的還需要爹娘。


    誰都知道,現如今,隻能寄希望於男人們帶迴的消息了。


    謝家兩房的成年男丁除了兩個老太爺在家坐鎮以外,其餘人等全部派都出去尋人去了。


    謝雲氏的娘家也聽說孩子被拐子拐走的事,雲老爹直接就在縣城托人打聽消息,雲劉氏帶著小兒子也趕了過來。


    謝玉嬌一路上都是渾身無力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個日夜,隻知道馬車在不停的跑,一路上有女童被帶下去後再沒上來,又有新麵孔被帶上車,聽著他們頭幾天要死要活的哭鬧,沒幾天又被帶下車。隻有她,一直看著那些女孩子來來迴迴,換了一批又一批,不知道自己究竟會被帶向哪裏。進入山嶺後,車裏的女孩子們就沒再換過了。她害怕,她想爹想娘想弟弟妹妹,想親人,她哭過,鬧過,也憑著自己已經快要忘卻的成年人的手段跑過兩次,結果還是被捉迴來一頓暴揍,再後來喝過一次水後就變的渾身無力。她猜想是不是拐子在給她喝的水裏下了藥,畢竟很久以前看過的小說裏經常這麽寫。


    早晚各一個饅頭一碗清水就算是吃了飯,謝玉嬌餓的渾身無力,拐子又特別對她加緊了看管,自那以後她就再沒尋著機會逃跑。


    謝玉嬌,如今是剛過了七周歲的生辰,還是個小女孩的模樣。可她的心裏年齡已經遠遠不止七歲。


    她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也許是投胎之前沒喝孟婆湯,又或許是孟婆湯過了保質期。反正,她從出生之時起就帶著前世的記憶。


    謝玉嬌不想這樣,她覺得這樣不好。她很珍惜現在的生活,想和正常孩子一樣平凡的長大,嫁人,生子,享受有親人陪伴的日子。


    於是,她從出生開始就努力的忘卻前世的一切,以一個真正新生兒的身份慢慢長大。


    由於她早產了兩個月,身體超乎尋常的虛弱,在爹娘精心的嗬護下,她還是頑強的挺了過來。


    在剛過兩歲的那個季節,正直稻穀入倉的時候,由於曬幹後的稻殼上細絨毛刺無孔不入無所不在,身子柔弱的謝玉嬌就被誘發了舊疾。


    謝玉嬌的爹娘傾家蕩產的為她治病。鄉裏、附近鎮子、還有相鄰的幾個縣城,有名無名的大夫都上門去給瞧過,風裏來雨裏去,求神拜佛,偏方土法等什麽手段都試過了。


    到最後謝玉嬌不僅病情一點不見好轉,還越發的不好,瘦小的身上一點肉都摸不到。被病痛折磨了兩個多月的小女娃,眼看著隻有出氣兒沒進氣兒,誰看到都直搖頭歎息。


    傷心欲絕的謝常貴夫妻隻能忍痛把女兒抱迴了家,就等著最後一口氣落下抱上山去。


    天不絕人路。


    那晚,前來探望孩子的一個老人家無心的提了一個年輕大夫的名字,謝常貴夫妻倆仔細迴憶了一番,好像找過的大夫中沒有這麽個人名。


    抱著一絲絲希望的夫妻倆,連忙把剛五個月大的兒子拜托給孩子的奶奶,什麽都顧不得收拾,冒著瓢潑大雨頂著狂風去尋那個叫程基隆的年輕大夫。


    程大夫是很年輕,二十來歲,名氣也不大,所以謝常貴夫妻倆才沒聽說過。


    程大夫話不多,了解了謝玉嬌的病情,在她瘦弱的身體上一通行針,費時了兩個時辰,然後就開了三天的湯藥就讓把孩子抱迴家將養。


    謝常貴見妻子懷裏的孩子被行針以後明顯唿吸強了許多,高興的抓著程大夫的雙手泣不成聲,感謝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謝雲氏見孩子明顯能看到小胸脯隨著唿氣起伏,早已哭成了淚人。


    夫妻倆帶著孩子,抓了藥再次頂著風雨迴到家裏,整夜不錯眼的守著喂了藥的女兒。


    謝玉嬌的小命就這麽被人一收從閻王殿搶了迴來。


    一年一年慢慢長大的謝玉嬌時不時的聽到村裏人說起當時的驚險,她也覺得自己的命還真不是一般的硬。


    其實剛出生的謝玉嬌什麽事情都知道,都明白。她發現了自己的人生好不容易可以重來一次,當然不想就這麽錯手失去,於是她天天睡,睡了吃,小心翼翼的將養著自己柔弱的小身體。


    兩歲上的那次驚險,她已經全力配合所有大夫的折騰,到最後連她自己都以為自己的生命就此止步了,沒想到最後,那個年輕的大夫能從閻王殿把她搶了迴來。


    她一直都記得他,那個叫程基隆的年輕大夫,那是她的救命恩人。


    裝作忘卻前世的謝玉嬌,如今被困在這擁擠的馬車裏,無路可逃。


    剛才聽到倆拐子的談話,說是已經出了蜀地。她知道蜀地就是前世的四川,如今卻不知道馬車離開了自家戎州長灣村有多遠。出了蜀地,那應該就是離家很遠很遠了,這倆拐子也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能安然的進出蜀地。此刻的謝玉嬌很想家,很想很想迴到那個充滿溫情的家,那裏有爹娘有弟弟妹妹,這都是前世求而不得的親人。如今離家越來越遠,她苦於被下了藥而無力逃跑,隻能在心底暗自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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