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的一聲,一隻奔跑中的兔子應聲倒下,它的頸上不偏不倚地插著一支醒目的羽箭。


    墨楓小跑著跑了過去,熟練地拔出了羽箭,把兔子放進了背上的竹簍裏。然後擦拭了箭頭上的血跡,把箭放進了腰間的箭囊之中。


    一邊向前走一邊嘴裏還小聲嘟囔著:“今天運氣還真是不好,淨是些野雞兔子之類的,連個大家夥都沒有!”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山崖邊,看著緩緩落下的餘暉,墨楓放下了肩上的竹簍,一屁股坐了下來,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北方愣愣出神。


    兩年之前,他還是叫馮默,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是曆史書出版社的一個編輯。從出版社下班迴家的路上出了車禍,被撞得慘不忍睹;然後靈魂穿越了,穿越到了滄瀾大陸,靈魂附在了這個叫墨楓的奇葩身上。


    說起墨楓這個人,他不由得一陣唏噓感歎。墨楓,幽州刺史墨言之子,生得一副好皮囊,有著人人羨慕無比的俊美容顏。自幼天資聰穎,深得墨言及其門客大劍師王越之真傳,端的是文武雙全。但是,天生膽子小,連一隻老鼠在他麵前“吱吱”的叫兩聲,他都會嚇得渾身瑟瑟發抖,所學的本事根本得不到發揮,周圍的人也隻以為墨家出了一個隻是長得好看,卻百無一用的窩囊廢。


    墨言遍請天下名醫為其診治,均束手無策。多年診治無果,墨言也隻得放棄。他認為以自己幽州刺史的身份,保得兒子一世平安是綽綽有餘的。於是,日子也就這樣一天天的過下去了。


    直至天啟十五年,帝國黑山兵敗,榆關被獸人攻陷,帝國軍隊在獸人麵前如軟弱的綿羊一般,毫無抵抗之力。很快,獸人兵鋒很快便逼近了幽州治所北平城下。


    墨言自知以北平三千老弱殘兵,絕無可能抵擋住獸人數十萬的精銳大軍,自己也必死無疑。於是便在獸人圍城之前讓王越帶著墨楓逃出城去。王越在墨言的幾番懇求之下,終於答應了墨言的請求。他帶著墨楓去他的故鄉,紫陽鎮。而墨言,也在抵擋了獸人大軍半月之後,戰死北平。


    漢中,是通往益州的要地,而陽平關,更是漢中的咽喉。陽平關往東,都是一些富饒的大城鎮,而往西,皆是一些散落貧窮的小村鎮。紫陽鎮,就是這陽平關西邊最偏僻的一個村落。


    雖說是一座偏僻的小鎮,沒有什麽經濟來源,但背靠大山,村民們就靠山吃山了,生計也過得下去。村裏人世世代代住在這裏很多年了,也沒有什麽勾心鬥角,民風也比較淳樸。


    由於王越的關係,他們很快在紫陽鎮定居了下來。生活雖然不像以前在北平那般,可還過得去。最重要的是,這裏沒有戰爭,墨楓在這裏過的很安心。


    可是有一天,一隻大蟲不知什麽緣故從山上跑了下來,竟把墨楓給嚇死了。由此,他才可以鳩占鵲巢,占了墨楓的身體,成為了墨楓。


    當睜開眼的那一刻,他完全懵了,自己不是車禍死了嗎,怎麽會靈魂穿越變成另外一個人呢?


    等他還未迴過神來之時,便看到了王越那張緊張而慈祥的臉龐。此時過往的記憶猶如膠片電影般在眼前迴放,而後,他的心中就隻有一個聲音:我就是墨楓。於是他便以墨楓的身份在滄瀾大陸這個地方繼續延續著生命。


    就這樣過了兩年,他已經習慣了作為墨楓在滄瀾大陸上生存下去。現在的他,已經把兩世的記憶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


    突然,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將他的思想拉了迴來。隻聽見山腳下的村莊中有陣陣慘叫聲響起,墨楓心裏暗道一聲:糟糕。他瘋了似的往山下跑去,連竹簍都忘了拿。此時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當他跑到村口時,見到的是一片狼藉,是遍地的屍體,昔日那個淳樸的小鎮如今已經變成了屍山血海。


    墨楓眼角含著淚珠慌不擇路地跑進了村裏,他一具一具屍體翻找著,希望能找到一個幸存的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當和他朝夕相處的鄉親們如今都變成一具具冰冷的屍體躺在他麵前時,他早已哭成了淚人。


    獵戶趙大叔,那個教會他打獵的人;梅二嬸的兒子小誌,那個總是跟在他後麵的小鼻涕蟲;鄰居趙大爺,那個每天和他下棋的人……


    終於,他在草垛堆上找到了王越。王越無力地躺在草垛上,胸口被刀砍了一條長長的傷口,不停地往外流著血,附近的草垛已經染成了鮮豔的紅色。


    看著奄奄一息的王越,墨楓哭得更加厲害了。


    王越抬起手來,撫摸著墨楓的頭說道:“我們失算了,本以為紫陽鎮位置足夠偏僻,無足輕重,能夠在這邊躲一輩子,可是竟然還是遭到了毒手。


    是鮮卑慕容家的狼騎,領軍的是慕容迥,人數大概千人左右的樣子。定是鮮卑胡進攻漢中了,要不然鮮卑慕容氏最精銳的騎兵不可能到這人跡罕至的地方。”


    王越艱難地喘了口氣,又繼續說道:“好了,別哭了,傻小子!人早晚有這樣一天的,隻是早晚而已。本來在北平之時我就應該死了,上天讓我多活了兩年,夠了!兩年之前我打算把你安置在這邊之後就準備去找獸人報仇的,可是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我打消了那樣的念頭。


    那時,當你醒來之後,我發現你變了一個人。變的勇敢,有擔當,有責任心,變成了我和你父親所期待的樣子。於是,我便開始訓練你,想要……”


    “啊咳……咳……”話沒說完,王越口中也開始吐血了。


    墨楓擦拭著王越口中吐出來的血,他看到了王越腰間腰帶上一條黑色的腰帶,藏在腰帶中那把玄鐵軟劍還未出過鞘,他就明白了王越是一心求死,他沒有逃跑,更沒有反抗。


    “別說了,別說了,王叔!求您不要再說了!您本可以逃的,本可以反抗的,為什麽這麽傻!”墨楓傷心不已,已泣不成聲。


    “鄉親們的傷口你都看到了,全都在胸口或者背部,一刀斃命,幹淨利落。我若出手,惹怒了他們,恐怕你今天就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屍體了。”說完,王越用盡最後的力氣,指了指自己的腰帶,然後抓住了他,拚盡最後的力氣說道:“不要輕言報仇!”之後就斷氣了。


    墨楓把王越擁入懷中,仰天長嘯起來:“蒼天呐,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接著,就暈了過去。


    當墨楓醒來之時,已是戌時了。他一句話都沒有說,一聲都沒有哭,隻是默默地把玄鐵軟劍從王越腰間解下,綁到了自己的腰間。


    然後找了一個空曠的地方,拿了把鐵鍬挖了一個又一個的坑,開始把一具一具的屍體搬到坑裏,接著又把坑填平、堆高,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墓。最後,找來了一些木頭,刻上了墓誌銘,一塊一塊地插在了墓前。


    當他做完這些之後,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墨楓對著這些墓叩了三個響頭,手指蒼天:“王叔,鄉親們。自從兩年前我來到滄瀾,你們就是我最親的家人。沒有你們,就沒有如今的我。是你們造就了如今的我。我發誓,一定會為你們報仇!


    我知道,這仇不太好報!因為我的仇人不僅僅是血洗紫陽鎮的鮮卑狼騎,而是整個鮮卑胡和獸族,那些無端挑起戰火的人。但是,我已經不是昔日那個膽小懦弱的墨楓了,如今我也算是文武兼備,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能闖得一闖。


    我墨楓在此起誓,若不報此仇,此生永不迴紫陽!”


    墨楓又叩了三個響頭,站起了身。此刻,墨楓的身姿愈發挺拔,麵龐愈發堅毅。


    墨楓把自己收拾了一番,換了一套用動物毛皮做成的獵裝,背上了一張王越特意為他做的二石強弓,腰間又別了一把獵刀,再弄了些殘餘的幹糧。站在鎮口朝著墳墓的方向又磕了三個頭,就循著馬糞的方向追尋鮮卑胡去了。


    一路追尋,墨楓越來越憤怒。雙柳村,石鎮,楊樹溝等等,每一個小村鎮,都沒有逃脫鮮卑胡的魔爪,全部被他們斬盡殺絕。每一個村鎮,都被鮮卑這群狗日的狼騎殺光了。


    墨楓隻得放慢追尋的腳步,每路過一個村鎮,就埋葬一個村鎮。每埋葬一個村鎮,他的


    恨意就更深一分,報仇的欲望就更深一分。


    沿著馬糞的蹤跡,墨楓感覺自己快找到他們了,因為他現在已經離陽平關不遠了。現在他總算知道了,為什麽鮮卑胡要把陽平關西邊的那些小村鎮屠戮一空了。


    因為現在陽平關前殺聲震天,響徹九霄。


    陽平關位置險要,既是蜀北的重要門戶,又是漢中的咽喉。鮮卑胡若要攻下漢中,那麽陽平關是必定要拿下的;若是要進軍益州,那麽就更加要拿下陽平關。


    當陽平關被圍,若帝國軍隊前來支援,獲得兵源與糧草補給的方法有兩個。第一,從道路崎嶇的白水關調派;第二,就是從這些小村鎮征集。


    鮮卑胡這樣做,不僅拉長了帝國軍隊的補給線,從而讓帝國軍隊陷入戰爭的泥潭;也更容易讓帝國軍隊露出他們的軟肋。這樣,這一千狼騎就可以遊刃有餘地在帝國漫長的補給線上為所欲為了,典型的焦土策略。


    鮮卑胡此舉可謂著實險惡,頗有些一石二鳥之意。一來斷絕了帝國軍隊從最快渠道獲取戰略資源的方法,二來這支狼騎如同一把隱藏的尖刀一般,既可以斷了帝國大軍的糧道,關鍵時刻又可以捅到帝國軍隊的七寸之處。


    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的戰爭在哪個世界都是這麽的不公平。遊牧民族的生活靠放牧為生,沒有什麽固定的居所,因此也就形成了他們的以戰養戰的戰法。而農耕民族卻不一樣,祖祖輩輩靠土地為生,土地就是他們的一切,他們作戰需要有堅實的糧秣供應。沒有了糧草,再有戰鬥力的軍隊也會喪失戰鬥意誌。


    鮮卑胡和天星帝國就是如此。所以,鮮卑胡可以肆無忌憚地燒殺搶掠,完全不用顧忌自己的糧草問題,而天星帝國則要有穩固的後方。


    打敗遊牧民族的最好方法就是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尤其是擁有一支能征善戰的騎兵,這在華夏幾千年的戰爭中就已經充分的體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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