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擋在自己麵前的高大身影,謝遙心神巨震,他握住沈熾的胳膊,不忍道:“白師弟,你不必為我做到這個地步,他們要殺的是我,你走吧!”


    沈熾搖頭,他們魔族從來不會放棄自己的夥伴,更何況這些人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不可能輕易放過他。


    謝遙還欲再說什麽,另一邊白袍衛已經出手,一道道劍氣彌漫天地,直奔二人而來 。


    磅礴的氣息浩瀚無邊,沈熾咬牙揮刃,提起的來的力量卻不多,兩相比較猶如蚍蜉撼樹。


    眼看他們二人就要葬身於此,千鈞一發之際,他們身後的密林中狂風驟起,一道漆黑的身影攜裹著陰寒的力量橫掃而來。


    劍影像是感受到了什麽,為之一滯,隨後再難寸進。


    馱著三人的雙頭蛇頓時焦躁起來,不安地扭動身軀,它們妖獸在麵對危險時,總是會比人類更加警覺。


    陰風所到之處,雨水凝結,樹幹上也覆蓋一層黑色的冰晶。沈熾和謝遙齊齊打了個冷顫,仿佛是終年不化的寒冰順著衣襟落在脖子裏,冷的人一激靈。


    原本氣勢洶洶的劍氣在黑色的氣息下消融,一道挺拔的身形出現在眾人麵前。他頭生魔角,一虛一實,周身黑霧環繞,麵容冷酷,微蹙的眉頭戾氣縈繞,赤瞳冰冷無情。


    他於虛空中俯視,微垂的視線讓人通體發寒。


    他的出現結束兩相僵持的局麵,沈熾最先反應過來,喉頭微動,感覺身上那根緊繃的弦被人碰了一下,強行撐起來的那股氣頓時散了,身體往後倒去,癱軟在謝遙懷中。


    謝遙扶著他,眼神複雜地看著來人,喉結滾動,苦澀道:“……魔尊。”


    陸行淵掃了他二人一眼,和以往的客氣不同,他的眼神過於冰冷,似在垂眸無關緊要的存在。


    本已放鬆的沈熾被看的心裏一緊,頓時覺得有點不對勁。但還不等他多想,陸行淵就移開了視線。


    他看向雙頭蛇身上那三人:“真熱鬧,看來我到的不是時候。”


    白袍衛和黃長老神色戒備,謝榮躲在他們身後不敢露麵。陸行淵的氣韻有些古怪,讓人多看一眼就覺得渾身不舒坦。黃長老手上的屍傀更是低聲哀嚎,想要掙脫黃長老的控製。


    黃長老煉屍多年,還是第一次遇見本命屍傀不聽使喚的情況,這讓他心生不安,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我兩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要不要先撤?”黃長老控製手上的屍傀問道。


    白袍衛早在陸行淵出現時就在他身上感受到危險的信號,此刻聽見黃長老的話,他沒有遲疑,指揮腳下的雙頭蛇往後退。


    眼見他們要跑,沈熾顧不得其他,連忙道:“不能放他們走。”


    沈熾一身的傷,臉上沒有麵具,陸行淵看一眼就猜出幾分。但這種情況下讓沈熾來留人明顯不合適,陸行淵沒有迴應他,而是看向他身後的謝遙:“要我幫你們可以,但你們要為我所用!”


    一個們字,讓謝遙無可逃避。天下沒有白費的午餐,要求人就要拿出誠意。陸行淵的話再直白不過,他不救無關緊要之輩。


    謝遙通體一顫,想到這些天為了他慘死的人,兄弟的追殺,白袍衛的反叛 ,父皇的冷血,無不讓他猶豫的心逐漸冷硬。


    “好,我願為魔尊效犬馬之勞。”謝遙垂首應聲,這句話並未把沈熾帶上。


    沈熾欲言又止。


    陸行淵嘴角浮現一抹笑意,神情玩味,抬手掐訣道:“順我者昌……”


    話剛說了四個字,天地間的靈氣翻滾凝聚,瘋狂地聚集到他身邊,但聽得砰砰之聲迴蕩在雨聲中,天地之水倒流而上,黑夜一片寂靜。


    正欲退去的三人一獸頓覺不妙,隻聽得耳邊一道清朗之聲透著寒意。


    “逆我者亡!”


    天之水凝做劍刃,陸行淵抬起右手,並指一揮,天水之劍隨行,山川草木在這一刻化作飛灰,耀眼的白光破開天地,直奔三人而去。


    雙頭蛇嘶鳴不止,恐怖的殺意激起它心頭的求生欲,獸口一吐,一塊蛇鱗從口中噴出,迎風而漲,化作一麵巨盾擋在身前。


    白袍衛和黃長老也各自拿出保命的法寶,一柄細長的七色短劍,剛一出現就有一股劍威籠罩天地;一具白到透明的棺材,散發出的寒意讓周圍結出一層白色的冰晶。


    劍是好劍,棺材也是好棺材,這兩樣法寶不管放在什麽地方,都有驚天之力,足以撼動山嶽。


    隻可惜今日他們的對手是不能以常理論斷的陸行淵,他看著那對抗的三件寶物,不屑道:“不自量力。”


    說著他右手掐訣,向前一指,天水之劍刹那透明,水滴凝聚成了冰棱,寒意形成風刃,它們相互交融,沒有劍意,有的隻是無盡的殺意。


    擋在眾人身前的防禦在陸行淵的攻擊下猶如紙糊的燈籠,半息尚未堅持就盡數破碎,短劍,棺材,鱗片紛紛化為粉末,他們甚至來不及拿出下一件法寶,就被劍氣貫穿。


    躲在白袍衛身後的謝榮也不能幸免,驚懼成了他臉上最後的神情,雙頭蛇更是一聲悲鳴都未發出,就被劍刃在身上開了個血洞,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四周的樹木跟著倒下。


    天水之劍消散於天地,這始終不肯停歇的雨在這一刻倒卷而迴,不願再落下半滴。


    毫無懸念的勝利看的謝遙和沈熾目瞪口呆,他們知道陸行淵很強,但此刻的他強的有點不正常。


    他用的是劍招,卻無劍意,周身的氣息渾濁,讓人不敢靠近。


    想到在岩洞中,他和謝陵被卷入其他地方,沈熾心裏有點打鼓。他環顧四周,不見謝陵的蹤影,心中的不安驟然放大,沉默片刻,問道:“魔尊,敢問十七殿下何在?”


    聽到沈熾問謝陵,謝遙心裏一緊,為這三個人的三角關係捏了把汗。


    陸行淵迴首垂望,神情波瀾未起,甚至還歪了歪頭,似乎在想沈熾說的人是誰。


    這不正常的反應讓沈熾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他握緊了手上的刀,從來沒有那一次像現在這樣覺得陸行淵陌生過。


    謝遙尚未意識到陸行淵的異常,把他的不迴答當成是不屑,他攙扶著沈熾起身,垂首道謝:“今日多謝魔尊出手相助,我謝遙說話算話,日後定以你馬首是瞻。”


    他說著就要往前,被沈熾一把拉住。


    麵色煞白的魔族眉頭緊鎖,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陸行淵:“先別過去。”


    謝遙不解,以為是謝陵的緣故,低聲勸道:“魔尊不是出爾反爾之輩,你不用擔心。”


    沈熾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心道他比謝遙更了解陸行淵。正因為了解,他才確定眼下不能靠近陸行淵。


    兩方的氣氛突然僵持,比起真刀真槍的肉搏,這殺人不見血的沉默更讓人難受。


    謝遙掙脫不開沈熾的手,陸行淵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他的沉默讓四周風消雨停,如同被規則所約束。


    也不知道這樣的氣氛持續了多久,就在謝遙站的渾身發麻時,數道流光從遠處飛來,淩玉塵充滿抱怨的聲音打破了此地的寂靜。


    “臭和尚,我說你這人是不是指定有點毛病?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萬一他們看錯了呢?”


    流光落在森林裏,落地時淩玉塵還在罵罵咧咧,但等他看見眼前的三人,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默了一下,硬生生轉了個彎,道:“我收迴剛才說的話,你這和尚是有點找人的天賦在身上。”


    幾道流光裏來的都是熟人,無塵,淩玉塵以及遊風,和淩玉塵的喧鬧不同,另外兩人很安靜。


    遊風瞧見陸行淵和沈熾都無性命之虞,暗暗鬆了口氣。無塵雙手合十,緊盯著陸行淵,神情是少有的凝重。


    當日在岩洞內,無塵送走紅尺素時答應會替他照料謝遙,沒想到被傳送陣傳送到了不同的地方。


    他最先和淩玉塵匯合,又在半道上遇見尋找陸行淵和沈熾下落的遊風,三人目標一致便結伴而行。


    他們路上不僅遭到妖獸的襲擊,還撞上了三屍宗的弟子。三屍宗和師無為在來的路上被妖獸衝散,弟子們三兩成群,打家劫舍


    ,撞上無塵算是踢了鋼板。


    無塵在他們嘴裏得到謝遙的下落,知道謝遙撞上了二皇子和三屍宗的人,此刻正在被人追殺。他們給無塵指了方向,無塵收拾了他們就往這邊趕。


    剛才沒到時,遠遠瞧見這邊靈光飛散,打的好不熱鬧,無塵不免擔憂。他給紅尺素許了諾,自然不希望謝遙出事。


    三人緊趕慢趕到了地方和謝遙碰麵,淩玉塵嘴快,三言兩語說清楚了前因後果。


    知道無塵是特意來找自己,謝遙心頭一熱,抱拳言謝。


    “早知道你們會遇上陸行淵,我們就不用那麽著急了。”淩玉塵站在無塵身旁,擋了謝遙的道謝,仰頭看著懸空而立的陸行淵,揉了揉脖子對他道:“你站那麽高做什麽?這樣說話好累。”


    “我要是靠的近,你們就該緊張了。”陸行淵沒有動,他衝無塵笑了一下,笑容頗有幾分挑釁的意味在裏麵。


    無塵麵色微沉,淩玉塵覺得莫名其妙,環顧了一圈,問道:“謝陵呢?他沒和你在一起嗎?”


    陸行淵又露出了沉思的神情,過了一會兒,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從袖子裏提出奄奄一息的小狼崽子。


    “差點忘了,他看起來快不行了。”


    陸行淵揪著謝陵的後頸,狼崽子蜷縮起腳,尾巴下垂,無力地睜眼看著他,明亮的雙眸變得暗淡,身上的毛被鮮血染成一撮一撮的,看上去就很狼狽。


    眾人見狀,無不倒吸一口涼氣。他們見識過陸行淵對謝陵的寵愛,完全想象不到他會如此冷漠地麵對謝陵的生死。


    謝遙心裏五味雜陳,當下就往前想要謝陵接過來。


    無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沉聲道:“別過去,他現在不完全是陸行淵。”


    第一百七十二章


    當年在饒河的傳承之地,陸行淵得到一卷功法,名為上古殘卷,在此古籍中有一卷關於魔族吞噬之能的傳承,能夠最大限度的發揮魔族的本能,讓他們可吞靈力,吞萬物。


    但因為功法殘缺,陸行淵隻得大半內容,迴到荒域後,他翻閱過魔族的各種古籍,從那些記載中提取重要信息,加以修改完善,勉強補全了這卷功法,但心中仍然覺得有不妥之處,雖淺試修行,卻一直沒有真正地利用起來。


    在他和謝陵被困那個靈氣斷絕的死寂之地時,麵對榕樹帶來的危機,他孤注一擲,選擇運轉這套功法,吞噬榕樹的靈氣。


    事實證明那卷功法可以運行,但陸行淵當時狀態不佳,對功法的控製有些無力,功法吞掉的不僅是榕樹的靈氣,還有一些他無法承受的東西


    在那黑暗深邃之地,他的意識滾過無數的輪迴,竊竊私語的聲音飽含惡意,憎恨和痛苦憤怒,一遍又一遍,如蛆附骨,想要把他拉入至深至暗之地。


    雖然他最終擺脫了那片黑暗,但他又像是沒有完全迴來,情感和意識仍在囚籠中,麵對摯愛受傷,他心中滿是暴虐和殺意。


    被從天而降的手送出死寂之地後,他的感情再次落入黑暗,連同心中的愛意也被禁錮。


    他提著謝陵,沒有疼惜,反倒是稀疏平常,這落在旁人眼裏充滿了怪異,他們再遲鈍也看出不對勁。


    無塵那一句不完全是陸行淵讓眾人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想到他剛才如此輕鬆的解決了敵人,謝遙更是一陣後怕,他不禁在想剛才要他臣服的人真的是陸行淵嗎?


    “他現在是什麽情況?”淩玉塵蹭到無塵身邊,低聲耳語。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陸行淵,就算是當初被困在天衍宗,不得不做天衍宗的一把劍時,他也沒有現在這樣冷酷。


    無塵斂了笑意,麵色微沉。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陸行淵身邊的黑霧,那是不該存於世間的東西,他甚至不知道陸行淵和謝陵遭遇了什麽,才會沾染一身的因果。


    此刻以他的眼來看陸行淵,就是一個行走的不完整的輪迴,世間的咒怨集於一身,業障之氣攀附在他的身上,想把他變成輪迴的基石。


    受此影響,他對他們這群人並沒有好感,之所以沒有出手,是他這會兒還有幾分理智,但時間一長可就說不好了。


    “你們得離開。”無塵沒有直接迴答淩玉塵,這句你們並沒有包含他自己。


    淩玉塵嘴唇微動,他剛想說點什麽,無塵就越過他看向遊風,微微垂首,以晚輩的姿態道:“遊風前輩,小僧有一個不情之請。我曾答應紅長老要照顧好七殿下,但眼下分|身乏術,所以想請前輩帶他們離開。”


    輪迴業障十分棘手,身在其中的時間越長,所受影響越深,一旦被拖入輪迴中,必然會受業障侵蝕,輕者受盡苦難,重者身死道消。


    無塵有辦法將其從陸行淵身上剝離,但並不是十足的把握。而且在他幫忙期間,也會暴露自己的弱點,實在不適合留人在此。


    遊風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知道他是想獨自麵對陸行淵。看著眼前這個完全不正常的尊上,遊風有所遲疑,凝重道:“你有幾分把握?”


    無塵頷首:“事在人為。”


    他和陸行淵存在無法跨越的修為差距,但總要試一試。


    遊風沉默下來,護個人對他而言不是難事,但他憂心陸行淵的狀況,孰輕孰重在他心裏有一杆秤早早地得出結論。


    比起離開,他更想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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