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陸行淵的聲音就像是揮之不去的夢魘,謝廉看著盒子裏的那些人頭,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陸行淵在說什麽?發生了什麽?


    大概是刺激太過強烈,他開始了自我保護。但那樣的呆滯隻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發出一聲尖叫,渾身脫力向後倒去。


    呂年就站在他邊上,順手扶住他,謝廉抓著他的衣襟,渾身發抖,驚懼道:“不!不!不是的!”


    謝廉不敢承認那是衛家弟子的人頭,那一張張熟悉的麵容在他眼中變得扭曲猙獰,他要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血淋淋的屍體。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卻變成兄弟們的祭日。是因為他嗎?因為他要成親,陸行淵才來報複他們?


    謝廉心髒一陣抽痛,他抓著呂年,就像是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眼淚洶湧,奪眶而出,怎麽也止不住。


    陸行淵仿佛是嫌他受的刺激不夠,招手示意魔族把東西送過去,道:“距離太遠了,三殿下看不清,你們靠近點。”


    陸行淵獨自飲酒,他此刻是如此的散漫隨意,仿佛魔族手上端著的不是人頭,而是一件精心準備的華美禮物。那種冷酷,完全沒有把別人的性命放在眼裏的態度,讓在場的人打了個冷顫。


    陸行淵以前也是這個樣子嗎?


    這一刻,很多人的心裏都冒出這樣的疑惑。這個認識的人突然變得陌生,可是仔細想想,他似乎一直都是遙不可及,未曾被人真正的了解。


    “欺人太甚,陸隱川,你欺人太甚!” 憤怒的嘶吼壓過謝廉的哭泣,氣到發抖的衛元道沒能控製住自己的靈力,他對陸行淵出手了。


    這些都是衛家秘密培養的精英,他還指望著他們出關,讓衛家的實力更上一層樓。可是現在全都毀了,痛苦和憤怒占據內心,衛元道什麽都想不到了,他眼下隻想把陸行淵碎屍萬段。


    狂暴的靈力在半空中形成掌風,一個巨大的掌印從天而降。


    走在前麵的魔族退開,那股力量直衝陸行淵而去。


    “這可不是我先動手的。”陸行淵抬眸,那雙紅色的瞳孔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衛元道一個激靈,隻見掌風在半空中消散,淩厲的劍意頃刻間鎖定了他,橫斬而來。那是沒有技巧的一劍,四周的靈氣被切碎,空間扭曲,讓人肝膽俱裂。


    衛元道來不及避開,眼睜睜地看著那道劍光襲來。他大汗淋漓,雙腳像是被定在原地。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另一股完全不同的力量牢牢地卡住那道劍光,隨著力量的擠壓,劍光破碎,靈力風暴摧枯拉朽地摧毀大殿。


    兩側的賓客釋放出靈力抵抗,陸行淵輕咦一聲,看向出手的謝道義,歎道:“撿迴了一條命啊。”


    衛元道癱坐在椅子上,後背不知何時被冷汗浸濕。


    謝道義的眼神從那些人頭上掠過,都是他見過的孩子,以前陪伴在謝廉身邊,每一個都有著不錯的天賦。他也曾忌憚過,但更多的是想收為己用,在之後成為皇朝的助力。


    可是現在什麽都沒有了,陸行淵釜底抽薪,如此一來,衛家元氣大傷,百年內難以再出實力雄厚的領頭人。


    “我還以為你是真的前來祝賀。”衛元道完全不是陸行淵的對手,謝道義必須站出來:“為什麽要這樣做?”


    陸行淵嗤笑,道:“當然是禮尚往來,你們屠殺我的族人時,不也興高采烈地慶祝?我用你們的方法來和你們打招唿,有什麽問題嗎?”


    仇恨是無解的毒藥,它會一代又一代地流傳下去。衛家也曾是討伐魔族的主力軍,他們一點都不無辜。


    陸行淵斟酒自飲,道:“別擔心,這隻是開始。以後每一場慶典,這樣的禮物都不會少。你的兒子很多,親族也多,我相信以後的日子我一點都不會無聊。”


    謝道義的兒子是裙帶關係的一部分,他利用他們做橋梁,連接雙方的關係,借此來獲得幫助。


    同樣,陸行淵也能反過來威脅,他是在告訴在場的所有人,如果不和謝道義切斷關係,他們早晚也會變成盒子裏的禮物。


    謝道義麵色一沉,陰冷道:“是嗎?也包括你嗎?”


    陸行淵飲酒的動作一頓,他是謝遲的兄長,謝遲的親族。還是謝陵的師尊,謝陵某種意義上的親人。


    謝道義這句話是試探,陸行淵先是看向謝遲,他的弟弟看他的眼神閃爍著瘋狂之色,陸行淵不屑地輕笑一聲,隨後看向謝陵,道:“我爹隻有我一個兒子,仙皇閣下大可不必攀親帶故。”


    謝陵靠在桌子上,雙手托腮,一臉笑意地看著陸行淵,兩隻耳朵豎起來,讓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陸行淵眼底閃過一抹笑意,但很快又是嘲弄的神情。他沒有提及謝遲,反倒是戲耍了一波謝道義。


    周圍有人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沒忍住笑出聲。


    謝道義麵色鐵青,一旁的墨祁抬眸,道:“黃口小兒,喪家之犬,竟然還能如此牙尖嘴利,本座會會你。”


    墨祁話音剛落,怒喝一聲,體內靈體脫體而出,化作一個巨大的血爪,直奔陸行淵而去。


    血爪破空,一抓之下,四周空間震蕩,靈力翻滾,五條裂縫如同巨蟒吞天,帶著磅礴的氣勢俯衝而下。


    在其來臨的瞬間,陸行淵端起酒杯,將杯子裏的酒水潑出去,體內靈力縱橫,那些水珠凝聚在空中,化作五把小劍。他抬手一揮,五把小劍如同流星一般竄出去,直直地撞上五道裂縫。


    劍刃在裂縫之前是那麽的渺小,仿佛一觸碰就會被絞滅。


    墨祁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可是很快他的笑意就僵在臉上。


    劍上磅礴的靈氣摻雜著不易察覺的魔氣,撞上血爪後那些魔氣飛快地散出,像是蜘蛛網一般蔓延,滲透吞噬,不一會兒就把血爪密密麻麻地纏住,五道裂縫還沒有蔓延到陸行淵身前就消散了。


    血爪也支離破碎,被劍刃貫穿。劍刃的力量不斷消亡,最後還剩下一柄朝著墨祁飛去。


    墨祁抬手一拍,但聽得轟的一聲,他坐著的椅子往後退了幾寸,劍刃消散,而他手臂發麻。


    陸行淵挑釁道:“就這?”


    墨祁修為不弱,卻吃了個悶虧,臉上一白,很快火|辣辣地發燙,怒道:“你該死!”


    說著又要進攻,這一次一旁的師無為幫腔道:“我天衍宗竟然養出你這等心狠手辣之輩,上次讓你僥幸離開,這次我一定清理門戶,給這些死去的孩子一個交代。”


    墨祁和謝道義從座位上飛出,一左一右地朝著陸行淵攻來。


    陸行淵使了個眼神,跟著他前來的那些魔族退下,把場地騰出來。很快他周圍就是一片真空地帶,他依舊端坐在椅子上,沒有挪動分毫。


    “這也太丟臉了吧?兩個長輩刁難一個小輩。”


    戰鬥還沒有打響,一道鄙夷的聲音傳來,不遠處的宴席上,淩玉塵自覺丟臉地倒向無塵的肩,一副不忍觀看的樣子。


    師無為和墨祁都是成名已久的老妖怪,但陸行淵還很年輕,不過兩百來歲,和他們二人比起來是實實在在的小輩。


    然而此刻他們二人顧不得麵子,竟然一起出手對付他。其他人心裏或多或少地也覺得這樣勝之不武,隻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淩玉塵,你說的什麽屁話?他根本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跟這種惡魔有什麽好說的?”衛家的席位上,哭紅了眼睛的衛英扶著傷心過度的衛元道,惡狠狠地盯著陸行淵,恨不得他立刻死在眾人的圍攻中。


    淩玉塵抬起頭瞥了他一眼,還沒有繼續反駁,又有一人道:“殺人者人恆殺之,這是仇恨,不是決鬥。”


    決鬥要公平,但仇恨不是。


    這句話給卑劣者找到了最合適的理由,那些蠢蠢欲動的人都看過來,三屍宗的朝雀撫|摸著身側的白色棺材,掃向身邊空無一人的陸行淵,眼神狠辣。


    這其實是個很好的機會,因為陸行淵帶來的魔族不足為懼,他許是高看了自己,也許是魔族沒有恢複過來,所以力量薄弱。


    “兩位,我也來助你們一臂之力。”朝雀拍棺而起,棺材橫飛,跟著二人一起撲向陸行淵。


    陸行淵十分淡定,甚至空門大開,沒有絲毫防禦的意思。


    “哎,真是的,難道我們阿淵還是沒有人疼的孩子嗎?”略帶抱怨的口氣嫵媚動聽,四周似乎響起了鈴鐺聲。


    襲向陸行淵的三人一驚,在這聲音響起的那一瞬間,一股可怕的靈力威壓如同山崩海嘯一般淩空罩下。


    他們三人抬頭,隻見一條五彩綢緞抽來,薄薄的絲綢變得堅|硬而鋒利。


    三人連忙後退,身影略顯狼狽。他們穩定身形,齊刷刷地抬頭看向宴席。


    梅洛雪收迴五彩綢緞,笑意盈盈地吹起臉上的薄紗,麵容出現細微的變化,頭上生出魔角,嫵媚妖嬈的風姿多了野性。


    坐在她身邊的人都愣住了,謝萱還沒從震驚中迴神,梅洛雪的五彩綢緞已經纏|繞在她手腕間,把人和自己綁在一起。


    “師無為,這都多少年了,還玩以大欺小的把戲呢?”梅洛雪輕嘲,譏諷道:“你可真沒出息!”


    師無為渾身僵硬,他對上梅洛雪的眼睛,過去的記憶紛至遝來。在魔族的那片戰場上,陸晚夜是最強勁的敵手。


    在陸晚夜之後,還有一個讓他們不敢掉以輕心的魔族。她是醫修,所以她很懂如何殺人。


    “梅洛雪,你竟然沒死!”師無為的聲音有些發顫。


    梅洛雪眉眼彎彎,心情愉悅道:“沒把你送下地獄,我怎麽舍得死?我家阿淵這些年在天衍宗,真是承蒙照顧。現在我來了,為了表示感謝,我也會好好關照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喜宴已經完全失去了一開始的初衷,從陸行淵出場開始,氣氛就變得有些緊張。現在就連梅洛雪也來湊熱鬧,她和陸行淵不同,她是小輩們完全不認識的人,更何況還有謝萱這個擋箭牌,就算大搖大擺地進了喜宴,也沒有人發現有什麽異樣。


    她坐在那裏,不知道坐了多久,如果她不出聲,根本不會被察覺。


    參與過戰爭的人瞬間戒備起來,陸行淵是他們看著成長起來的孩子,就算他此刻很強,也給人一種是小輩,可以放鬆對待的感覺。


    但梅洛雪是在戰場上收割生命的美|豔魔女,那漂亮的外表下藏著的是嗜血和殘忍。


    謝道義注意到她的位置,瞬間渾身僵硬,佛宗和魔情宗也緊張起來。


    陸行淵淡定的品酒,他能有不動如山的底氣,當然是因為在他身後有給他底氣的人。


    被梅洛雪用五彩綢緞綁住手拉拽在身邊的謝萱一臉震驚,眼底寫滿了難以置信。


    和她在一起的其他人也詫異地看過來,他們剛才還是故事外的旁觀者,此刻就成了最有利的人質。


    謝陵歪了歪頭,他沒有害怕,也沒有恐懼,隻是好奇地打量梅洛雪。他一開始就覺得這個人有問題,原來那不是錯覺。


    謝陵注意到梅洛雪的稱唿,阿淵,那不是大家所熟知的名字,而是那個陸行淵曾經鄭重地告訴過他的名。


    是親人嗎?謝陵眼神閃爍,轉而看向陸行淵。陸行淵和他對視了一眼,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謝萱看著手上的彩綢,她還沒有從這樣的混亂中反應過來,這些日子形影不離的朋友突然變成了她不知道的模樣,用她的生命做為要挾。


    “為什麽?”謝萱不明白,她本能的這樣詢問,卻又覺得這不是自己想知道的。


    梅洛雪眉眼彎彎,笑道:“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梅洛雪,是阿淵的姑姑。”


    陸行淵為數不多的親人,陸晚夜的同門師妹,一個早就應該出現在陸行淵生命中的人。因為陣法的限製,消息的不靈通,她現在才出麵討迴公道。


    淪為人質的幾人驚訝的瞪大眼,比起被挾持,這個消息更讓他們震驚。他們不是第一次看見這人,之前在楚紅館,她和陸行淵都在。


    無塵迴憶了一下當時的場景,原來一切都是有跡可循。


    謝陵耳朵抖了抖,心底的猜測被證實,他抿了抿唇,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衣襟。


    雖然是被當成了人質,但也想留下一個好印象。


    意識到自己起了這樣的心思,謝陵頓了頓,耳朵尖紅了一片,突然有點難為情。


    眼下這個局麵算不得好,謝道義的兩個兒子,唯一的女兒,佛宗的佛子,魔情宗的聖子,因為關係好走在一起,所以被劫持也是在一起。


    以梅洛雪的修為,就算手上隻有一個人,也能瞬間滅殺他們。


    淩玉塵倒向無塵,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身體顫|抖。


    無塵看著他,道:“我們被當成人質了。”


    聲音平緩,沒有起伏,更不可能有害怕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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