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爽朗一笑,道:“你都叫我師兄了,還問我該如何稱唿?我叫司文,你不認識我這張臉,總聽過我的名字。”


    陸行淵一連困惑地搖了搖頭,這個他還真沒聽說過。


    司文啊了一聲,從牆頭跳下來,圍著陸行淵轉了一圈,不死心地在確認了一遍:“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陸行淵點頭,兩輩子加起來,他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司文頓時備受打擊,無語問蒼天:“師尊,你怎麽那麽狠心?雖然我年紀最大,跑的最快,走的最遠,但你也不至於連我的名字都不告訴小師弟呀!我好歹是你的第一個徒弟。”


    司文伸出一根手指在陸行淵的麵前晃了晃,道:“第一個,所以你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嗎?”


    大概是眼前這人性格太歡脫,陸行淵猜到了他的身份卻依然想當做沒有猜到。他迴避了對方的視線,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訕笑道:“師兄怎麽會在這裏?”


    謝遙身邊就有一個舒言的弟子,這個消息別說是陸行淵,就是舒言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司文的修為已經是元嬰大圓滿,如果有機緣,說不定可以一舉突破化神。這個修為在二級宗門已是長老級別的佼佼者,但陸行淵在宗門內沒有聽到任何的消息。


    “小師弟,你也太傷師兄的心了,怎麽連一聲大師兄都不願意叫?”司文假裝沒有聽見陸行淵的話,湊到陸行淵跟前。剛才在院牆上看的不太清楚,此刻他才發現陸行淵臉上的傷痕格外可怖。


    “我聽說你毀容了,沒想到是真的,師尊就沒想辦法給你治治?”司文撫摸手上的金蛇,惋惜道:“可惜了這張臉,就算毀了也能從輪廓中瞧見幾分俊朗的模樣。”


    司文一副自來熟的樣子,對陸行淵的來曆更是一副了如指掌的樣子。


    陸行淵其實很不喜歡這種不在掌控中的感覺,他對司文一無所知,這意味著他沒有辦法反製對方。


    陸行淵幹脆保持沉默,隻是麵帶笑意地看著司文,任由司文自言自語。


    司文並不覺得尷尬,絮絮叨叨了不少事,偏偏對自己隻字不提。


    天際晨光破曉,府邸的光暈逐漸亮起來。


    司文手腕上的金蛇開始活動,他抬頭看了眼天色,笑道:“小師弟,和你聊天真高興,下次你要是和我多說兩句,我就更高興了。”


    陸行淵問道:“你要走了?”


    司文笑了笑,道:“是啊,太陽出來了。”


    這話說的有些奇怪,陸行淵正欲問,司文的身影就逐漸透明,消失在陸行淵眼前。陸行淵瞳孔驟縮,神識橫掃,可是卻一點痕跡都沒有。


    整座府邸裏司文的氣息消失的幹幹淨淨,仿佛從來就沒有停留過。他突兀地出現在院牆外,又突兀地消失,短暫地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陸行淵心中驚疑不定,他戴好麵具,準備去找謝遙問個明白。


    謝遙宿醉,此刻還躺在床上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痛苦地皺眉,他身邊的暗衛認得陸行淵,通傳後就帶著陸行淵進了內室。


    謝遙趴在床上,掃了一眼神清氣爽的陸行淵,頓時憤憤不平道:“我們喝的是同樣的酒,為什麽你一點事都沒有?”


    “我喝的沒你多。”陸行淵實話實說。


    謝遙腦子還不太清醒,用力晃了晃,道:“我喝了很多嗎?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看來謝遙此刻還醉著,他這樣陸行淵沒辦法問話。陸行淵從儲物空間裏翻出一瓶解酒丹,遞給謝遙道:“吃了它會舒服點。”


    謝遙掃了眼光潔的羊脂白玉瓶,也沒問陸行淵裏麵裝的是什麽,倒出來就往嘴裏扔。


    他旁邊的人剛想阻止,他抬手阻止,道:“能用靈器來盛的丹藥,就是有毒我也認了。”


    “沒毒,解酒丹。”陸行淵解釋了一句,這話是說給謝遙身邊的人聽。


    那人聞言果然鬆了口氣,謝遙揮手讓對方退下。他吃了丹藥果然好受很多,思緒也逐漸清明,他從床上起身,穿上衣服,梳洗整潔。


    陸行淵就在一旁,沒有催促。


    謝遙穿戴好後,看著陸行淵道:“白師弟起了個大早來見我,應該不是隻為了給我送丹藥。可是在府中遇到什麽麻煩?亦或者你想出去轉轉?我的府上沒有那麽多規矩,你就當是在禦獸宗,不必拘謹。”


    屋子裏沒有旁人,陸行淵直接開門見山:“七殿下,你可認識司文?”


    謝遙臉上的笑意迅速消退,染上一層寒意,他直勾勾地盯著陸行淵,聽不出情緒道:“你何出此言?”


    第八十九章


    司文,一個陸行淵從未謀麵的大師兄,卻對他的這個身份了如指掌,在朝陽初升之時,毫無征兆地消失在他眼前,無論他如何尋找都沒有半點氣息。


    倘若這是在別的地方,陸行淵還會有所遲疑,考慮要不要去調查。但這是在謝遙的府邸,他住進來才一日就發生這種事。


    司文必定是在這裏出現過,陸行淵問的直接,也是為了觀察謝遙的反應。他此來皇朝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司文的出現沒有打亂他的計劃,但讓他心生警覺。


    他沒有時間和謝遙周旋,認識了謝遙的外在再了解謝遙的內在,他隻需要確定謝遙的危險性。


    謝遙的反應明明白白地寫著他認識司文,瞬間陰沉的臉色更是讓人清楚這裏麵有故事。


    他沒有迴答陸行淵的問題,反過來問他何出此言。


    謝遙有武將之風,身材魁梧,不似其他皇子那般清雋儒雅,他平日對陸行淵客客氣氣時還不覺得他這人脾性大,此刻沉下臉,那股勇猛之氣就噴薄而發。


    陸行淵不懼他,道:“七殿下若是覺得為難,可以不說。但我想皇朝那麽大的一個地方,不可能有人無緣無故地消失,而不留下任何的蹤跡。”


    謝遙的臉色更加難看,甚至有一點悲戚:“你說錯了,仙皇腳下,紙醉金迷,權勢和欲望聚集而來,在這種地方,想要一個人消失太簡單了。”


    陸行淵不禁蹙眉,謝遙這句話的意思更像是司文已經不在了。陸行淵想到他出現時的狀態,確實是個大活人,沒有任何的異常。


    “真正的消失是被人忌諱莫深,被人遺忘,沒有任何人願意去記起他,談起他。等他生活的痕跡從每一個人的記憶中消失,那才是真正的不複存在。”


    謝遙的臉上沒有憤怒和忌諱,他的眼底甚至隱藏著一絲極深的悲痛,他和司文之間應該沒有矛盾,說不定關係還挺好。


    陸行淵這句話是在誅心,如果謝遙真的在乎司文,他的隱瞞就會有所動搖。


    謝遙深吸口氣,手握成拳,平複內心翻湧的情緒,問道:“你給我一個可信的理由。”


    “他是我大師兄。”陸行淵沒有隱瞞,就算司文對謝遙有所隱瞞,謝遙也可以隨時派人去禦獸宗調查。


    除非司文欺騙了陸行淵,否則就不會有錯。


    謝遙微怔,顯然是沒聽司文提過這事,他苦笑道:“他告訴我,他是散修。”


    謝遙轉頭看向窗外的萬裏無雲的蒼穹,眼底浮現一層濃鬱的悲色,他伸手指著眼前的庭院,聲音沙啞道:“他就倒在這裏,倒在我麵前,如果沒有他,死的人就是我。”


    司文的故事很簡單,簡單到能用一句浪子來概括。他初入皇朝就和謝遙不打不相識,因為禦獸宗的關係還和謝遙親近了幾分。


    他不是一個會讓任何感情成為負擔的人,即便和謝遙相談甚歡,也會選擇繼續流浪,修行入世。他偶爾會迴皇朝看謝遙,給謝遙帶來外麵的風花雪月,陪他喝酒高歌,賞花賞酒賞風月。


    司文從來不會提及自己的師門,謝遙隻知道他和禦獸宗有關係,更多的他也不是很了解。


    司文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很久,他走過大陸的高山河流,看遍大陸的每一處風景,在他的眼裏,這個世界美妙而美好,每一個地方都有不同的風土人情。


    他喜歡迎著風無拘無束地奔跑,他的樂觀向上積極應對人生的態度深深地影響著謝遙。謝遙羨慕他的自在也期待他的每一次到來,但沒想到這樣的幸福亦是那樣的短暫。


    茅盾是發生在謝遙和謝廉之間,那個時候雲棠夫人還在,謝道義獨寵謝遲,對其他人是想起來才過問兩句的態度。


    那年司文送給謝遙一件秘寶,可以讓宿主在瀕臨死亡的情況下和契約獸產生短暫的共生狀態,以此來延緩傷勢的蔓延。


    謝廉安排在此地的眼線把消息傳出去,彼時的謝廉正為了給他的表弟衛英慶生送禮而頭疼,聽到這個消息後直接上門討要。


    司文給的東西謝遙當然不會交出去,謝廉仗著衛家的權勢威逼,甚至動手,雙方很快演變成混戰。聽到消息的司文趕來,為了救謝廉被衛家的長老貫穿心肺,當場死亡。


    因為皇子打架鬧出人命,事情傳到謝道義的耳朵裏,他不能再裝作什麽都沒聽見,把兩個人叫進皇宮,態度上是一個巴掌拍不響,雙方各打五十大板,讓他們握手言和,兄親弟恭。


    至於司文?


    “不過是個小修士,死了就死了,七弟要是舍不得,趕明我給你送十個八個,保證個個都是頂好的模樣,不會讓你失望。”


    謝廉沒有把司文放在眼裏,輕飄飄的一句死了就死了,沒有任何的錯殺了人的愧疚,反倒是埋怨這人死的不是時候。


    當著謝道義的麵,謝遙把休戰的判罰拋之腦後,一拳把人打倒在地。他公然忤逆了謝道義,最後謝廉沒事,他被罰幽禁在府一年。


    那是謝遙最艱難的一段日子,也是他和謝廉表麵和氣,暗地裏不死不休局麵的開始。


    對於旁人而言,司文的確是個不起眼的小修士,但是對於謝遙而言,司文給他描繪了大陸不同凡響之處,在這深陷欲望漩渦的皇城之外,世界繽紛多彩。


    陸行淵確實沒有聽過司文的名字,但聽謝遙這樣一說,他隱約想起來有這樣一迴事,還是謝遲當成笑話講給他聽,說謝廉和謝遙為了一個小修士大打出手。


    在謝遲的眼裏,不管是謝遙還是謝廉,都是會被他輕易踩實的螞蟻,他看他們出事,就像是在看一出戲,一場笑話。


    陸行淵當時在為謝陵布局,對這種事並不上心,聽過就忘了。沒想到兜兜轉轉繞了一圈迴來,這件事竟然和他產生了因果。


    司文之死刺|激到了謝遙,也給他爭權奪勢埋下種子,他清理了府上的暗樁,以血腥的手段拔除了其他人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


    他這次選擇二級禦獸宗,其中不乏衛英的關係,這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小公子,也得為他這些年享受的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榮華富貴付出點代價。


    陸行淵這波純屬誤打誤撞。


    “那件秘寶你是不是用在了司文的身上?”謝遙的話裏提到一樣重要的東西,它讓陸行淵想到司文現在的狀況,問道:“你之後還見過司文嗎?”


    謝遙臉上的苦澀和悲色更濃:“太遲了……”


    他輕歎一聲,眼前浮現那個和他不醉不歸,讓他多出去看看的年輕人,他沒有驚人的美貌,也沒有精巧的五官,平平淡淡,卻讓人覺得很舒服。


    陸行淵目光微閃,並沒有說自己見到司文。


    謝遙說太遲了,便是把司文給他尋來的秘寶用在了司文的身上,但這中間必然出現了讓他不能接受的波折,才會讓他以為失敗了。


    但從司文的狀態看,倒也不算是完全失敗。


    陸行淵無意被卷入,卻因為身份擔了因果,如果能再見到司文,能幫就幫一把。


    謝遙又是宿醉,又是被勾起往事,臉色難看。不過他沒有衝陸行淵發火,反而因為司文的關係,此刻對陸行淵的態度又好了不少。


    “司文性格很好,他要是知道多了你這個小師弟,一定會很開心……”謝遙淺淺地勾起嘴角,但這話剛說完,他忽然反應過來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他不曾提過司文,陸行淵也沒有見過司文,為何會在進入王府後一夜之間,跑來問這件事?


    謝遙一開始出於憤怒和不願意迴憶的痛楚,並沒有意識到這其中有問題。此刻反應過來,麵色忽冷,正欲追問,門外傳來守衛的聲音。


    “啟稟七殿下,三殿下來了。”


    謝遙剛經曆了不好的迴憶,這會兒正在氣頭上,聽見這話頓時怒火中燒,道:“不見,讓他滾。”


    守衛沒有離開,為難道:“他身邊還跟著衛家家主。”


    謝遙一愣,就連陸行淵也有些詫異。


    謝遙昨天才因為衛英的事被謝道義冷待,今天謝廉就帶著衛家家主登門造訪,這其中的用意實在讓人難以捉摸。


    謝遙穩了穩心神,在陸行淵的勸解下還是平複心情讓守衛把二人帶到朗軒水榭。


    陸行淵沒有跟過去,他迴了自己的院子,打算看看能不能把司文找出來。他在院子裏轉了一圈,神識完全覆蓋,邊邊角角都不放過,但還是沒有蛛絲馬跡。


    禦獸宗的功法有不少奇妙之處,陸行淵沒有完全參透,加上秘寶的加持,說不定是發生了不一樣的質變,或許有什麽地方被他忽略了。


    陸行淵抬頭看了眼天色,太陽當空,萬裏無雲,秋老虎不比炎炎烈日遜色分毫。司文消失時提到太陽,畏光這個特性倒是讓陸行淵有了思緒。


    倘若司文因為秘寶不生不死,遊於陰陽兩界,這樣的天色對他而言確實很難受。


    陸行淵打算晚上再試試,他收拾收拾準備出門。剛跨出院子就遇見之前傳信的守衛,對方看見他,禮貌道:“白公子,我們七殿下有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炮灰師尊穩拿反派劇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雲碎月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雲碎月並收藏炮灰師尊穩拿反派劇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