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走後,殷溫嬌一直魂不守舍,她覺得天要塌下來了,卻又不知如何跟劉洪講。


    劉洪,陳光蕊,王玄應。


    有時候她也會犯糊塗,十八年的枕邊人到底是誰?


    玄奘走後第三天,劉洪迴來了,顯得意氣風發躊躇滿誌,殷溫嬌說道:“什麽事情這麽高興?”


    劉洪縱聲大笑,隻是說道:“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殷溫嬌說道:“前幾天,府上來了一個小和尚,他說自己法號玄奘……”


    劉洪說道:“一個小和尚嘛,你布施一些衣食就行了,沒必要跟我講。”


    殷溫嬌說道:“他……他不是一般的和尚。”


    劉洪皺著眉頭,問道:“娘子,你今天說話吞吞吐吐,到底出什麽事了?”


    殷溫嬌說道:“我懷疑他是我們的兒子。”


    劉洪謔地站了起來,滿麵興奮之色,忍不住東張西望,急切地尋找,問道:“人呢?”


    “我讓他走了。”


    “走了?為什麽?十八年了,我就沒見過他,好不容易他迴來了,你怎麽肯放他走了?”


    殷溫嬌的眼眶紅了,說道:“我不知道,我怕,我見到他就提心吊膽,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娘子,他是我們的兒子啊,怎麽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你不明白的,他……他一直以為你是他的殺父仇人。”


    劉洪頹然坐迴椅子裏,說道:“娘子,誰告訴他我是他殺父仇人的?”


    “我也不知道。”


    “他有說過在那座寺廟出家嗎?”


    “金山寺。”


    劉洪站了起來,哼了一聲,說道:“原來是金山寺的禿驢在搗鬼。”說完,大踏步走了出去,說道:“我倒要問問他們,為何如此挑唆我父子關係。”


    殷溫嬌連忙攔住了丈夫,說道:“夫君,金山寺的和尚們未必知情。”


    劉洪止住了腳步,問道:“為什麽?”


    “因為金山寺的和尚們把咱兒子從江中撈出來的時候,繈褓裏就多了一封血書,是那封血書裏寫著你是他的殺父仇人,而且還說你不是陳光蕊,不是劉洪,而是王玄應。”


    劉洪大驚失色,說道:“血書從哪裏來的?”


    殷溫嬌說道:“不知道。”


    劉洪問道:“咱……兒子眼下去了哪裏?”


    殷溫嬌說道:“我讓他去萬花店還債去了,陳光蕊的老母親一直無人照料。”


    “嘿嘿,”劉洪冷笑道,“你至今還惦記著新科狀元的老父親。”


    殷溫嬌悠悠地說道:“夫君,我已經跟了你十八年了,我的心你難道還不懂嗎?竟用這種言語來擠兌我。當年,你其實可以把我接到一個任何地方躲起來逍遙度日,並不必非要殺了陳光蕊。我讓咱兒子去看望陳光蕊的母親,也是為了替你贖罪。”


    劉洪冷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贖罪?李淵贖罪了嗎?李世民贖罪了嗎?”


    殷溫嬌沉默半晌,說道:“唉,我隻希望兒子他既然已經出家,就能放下往日恩怨,不要被人利用了。”


    劉洪笑道:“你怕他殺我?”


    “是。”


    “你等著,等我抓到他,我好好揍他一頓,把他揍開竅。”


    殷溫嬌說道:“我隻希望你們父子最好永遠不要相見。”


    劉洪哈哈一笑,說道:“娘子,你就放寬心吧,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過了幾天,一隻信鴿飛到了府上,劉洪接到傳書之後,先是驚愕,接著狂喜,叫道:“天降異相,李家王朝該亡了。”


    殷溫嬌問道:“夫君,切不可妄言。”


    劉洪說道:“三天前,長安城雲端掉下一顆血淋淋的龍頭來,哈哈哈,李家王朝不總是自稱什麽龍子龍孫嗎?現在龍頭被斬了,不正預示著李家王朝壽終正寢了嗎?”


    殷溫嬌說道:“可是,李唐建國以來,雖征伐不斷,卻也國泰民安,怎麽會好端端地突然就亡了呢?”


    劉洪說道:“娘子,事到如今不妨跟你明說了,我在江州十八年來,一直在招納舊部,如今一有精兵五萬,以此我便可以直搗長安,生擒李世民。”


    “啊,你要謀反?”


    “嘿嘿,你也可以說我是替天行道。”


    劉洪說完,走到外屋,向一個小廝低聲吩咐了幾句,一會兒的功夫,江州守城的郭將軍大踏步走了進來,躬身道:“陳大人!”


    劉洪微微一笑,說道:“郭將軍,自今以後,我不再姓陳了,我姓王。”


    郭將軍一陣錯愕,隨後大喜:“少主,我們要起事了嗎?”


    王玄應說道:“李彪飛鴿傳書,長安城青天白日竟掉下一顆龍頭來,李唐王朝敗亡在即,正是我輩奮起之時。”


    正說著話,江州府的張同知、黃州判兩人走了進來,他們本來要向太守請示一些雜事的,但是卻見太守今天的麵色有異,還沒等兩人開口,王玄應先說話了:“張同知、黃州判,這些年你們跟著我辛苦了。”


    張同知嘻嘻笑道:“都是為聖上分憂。”


    王玄應說道:“如今,我卻要反了朝廷,二位意下如何?”


    黃州判說道:“你……你……陳大人,你開什麽玩笑?”


    “我不姓陳,”王玄應說道,“兩位可曾聽過王世充的名字?”


    “那個反賊?”張同知問道。


    “正是,那個反賊!”王玄應說道,“我就是那個反賊的兒子。”


    張同知、黃州判嚇得連連後退,他們以為陳大人在開玩笑,但似乎又不像。再看守城的郭將軍,也是怒氣衝衝的樣子。


    王玄應說道:“兩位大人,借你們人頭一用,給我祭旗吧。”


    兩人嚇得落荒而逃,但是他們怎能逃過郭將軍的手掌心,隻見刀光一閃,兩顆人頭落地。


    王玄應集齊兵眾,宣示李唐王朝氣數已盡,如今他要進軍長安,解萬民於倒懸,事成之後,論功行賞封侯封爵。五萬精兵士氣高昂,喊聲震天,王玄應說一聲出發,手中大旗一揮,大部隊便立即開拔。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一發火炮打了過來,王玄應就地一滾躲了過去,可是那杆旗杆竟被攔腰打斷了。王玄應還沒迴過神來,又有幾發火炮打了過來,眾兵士慌得彎下腰四處躲藏,一時亂了陣腳。


    王玄應叫道:“不要亂!”


    他走上城頭,放眼望去,卻見唿啦啦數萬禦林軍出現在城牆下,幾架火炮對著城牆猛轟。炮聲停歇,當中一個老將軍頂盔貫甲,昂然說道:“反賊!你的陰謀已經敗露了,還不快快投降。”


    王玄應笑道:“我以為是誰,原來是我老丈人啊。”


    殷開山說道:“休得胡言!快快打開城門投降,老夫可保你留個全屍。”


    王玄應說道:“老泰山,李唐王朝氣數已盡,你又何必抱殘守缺?”


    殷開山說道:“亂臣賊子,休得胡言。”迴頭說道:“攻!”


    火炮再次響起!


    這江州城本非戰略要地,王玄應也從未想過他會在此地遭遇攻擊,所以城防特別薄弱,幾十發火炮之後,城牆就被打開了一個缺口。


    禦林軍立即向缺口湧去,王玄應畢竟也是將門之後,指揮若定毫不含糊,命令郭將軍派重兵扼守缺口,禦林軍衝了幾次,死傷慘重,竟然沒能衝進去。殷開山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說道:“火炮,繼續轟!”


    又是幾十發火炮之後,缺口越來越大,守城的士兵被嚇壞了。


    禦林軍再次發起衝鋒,這一次,氣勢洶洶不可阻擋,守城士兵潰不成軍,紛紛逃竄。王玄應長歎一聲,知道自己大勢已去。事到如今,父仇不能得報,就報了眼前之仇吧!對麵那個老匹夫,害得自己差點命喪黃泉,雖說他是殷溫嬌的父親,卻也跟他仇深似海!王玄應跨上一匹駿馬,挺起一杆長槍,向敵方陣營衝去。


    殷開山知道來者不善,叫道:“弓箭手,射死他!”


    十幾個弓箭手立即彎弓搭箭,射向王玄應。王玄應如有神助,一杆長槍耍得密不透風,將射來的羽箭紛紛打落,眼看一人一騎衝到了跟前,十幾個步兵立即衝了過來,應戰王玄應。所謂一人拚命萬夫難擋,王玄應左擋右格,將十幾個步兵斃於馬下。


    他能看到殷開山那驚恐的眼神了。


    他甚至能聽到殷開山緊張的心跳聲。


    他伸出長槍,槍尖對準了老匹夫的心髒向前遞了過去。


    王玄應冷冷地笑了,笑容裏滿是輕蔑和解脫,他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但是能跟殷開山同歸於盡,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可突然之間,一個人影擋在了殷開山麵前,他一身僧袍,一個光頭,雙手合十,怔怔地看著王玄應。


    王玄應先是吃驚,後是欣喜,接著是慌亂。


    吃驚的是,竟然有人替殷開山擋槍。


    欣喜的是,他終於看到自己的兒子了。


    慌亂的是,他馬上就要捅死自己兒子了。


    王玄應用力一挑,槍尖轉換了方向,貼著玄奘的耳邊擦了過去。由於用力過猛,王玄應一頭栽到馬下,摔得渾身生疼,正要跳將起來,卻被十幾個禦林軍一擁而上,按倒在地,捆了起來。


    王玄應掙紮著問道:“你就是玄奘?”


    玄奘昂然道:“貧僧正是。”


    “哈哈哈,好好好,俊朗得很。”


    殷開山說道:“把他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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