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幼微見狀,拉了安懷仁一把:“走,大哥,往側巷那邊走。你跑得快些,跑出去就喊殺人了。”


    安懷仁聞言,也不猶豫,轉身就跑。


    他家三娘既是心中有數,他就不能在這裏來一個‘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的拖後腿操作了。


    “殺人啦!殺人啦!”安懷仁一邊喊一邊跑,這剛轉進側巷沒幾步,就聽到了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隨即便是音色雄厚的聲音傳來:“何處鬧事?”


    安懷仁仔細一看,這身鎧甲裝扮正是京兆衙門下屬的,專管街道巡防的金吾衛!


    “官爺!救命啊!”安懷仁頓時明白了——


    前天剛出了刺殺的事,現在各衙門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巡邏甚密。


    剛剛三娘帶著他這三繞兩繞的,看似走在走僻靜小巷,實則全是在京兆衙門的監察範圍內。


    尤其此處的街道設計尤為精巧。小巷跟京兆衙門,看似隔著幾條街,實則背對背,中間隻有一條暗渠。


    這時,那幾個蒙麵的莽漢聽到官兵的聲音,嚇得一愣,還沒追到商幼微跟前,轉身就跑。


    商幼微瞧著他們蒙麵的造型,淡淡道:“看樣子還是不蠢,知道打點無關之人。不過隻要出手了,便就跑不了了。”


    正說到此處,蒙麵人已然被金吾衛的追趕而去,分散而逃。


    然而,這巷中地形複雜,有兩人竟是跑進了死胡同,被抓了個正著。


    安懷仁趕迴了商幼微身旁,不由道:“這裏的地形這麽複雜,虧得三娘你識路,倒給歹人都繞糊塗了。不過,這裏的路,三娘如何識得的?”


    “這幾日出來亂竄,走過一迴。”商幼微倒是沒覺著有什麽,散散迴了一句。


    然而,她這麽一說,安懷仁更納悶了:“走過一遍就記住了?三娘記性這麽好?”


    若是大路便罷了,如此複雜的小巷,看起來又十分相似,仿如迷宮,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記得如此清楚的。


    商幼微緩緩一頓,對了,她差點忘了,她大哥可不曉得她除聽力甚好以外,還有個過目不忘的本事。


    隨即,商幼微找了個說辭:“許是我與這幾條街有緣。”


    安懷仁:“......”


    片刻後。


    京兆衙門內,兩名莽漢倒是拿人錢財,替人保密,不管府曹掾如何問,都不肯供出雇傭他們當街行兇的是誰。


    無奈,府曹掾看向狀告人商幼微:“小娘子,你可有什麽仇家?”


    商幼微杵起了下巴,斟酌道:“仇家我倒不記得曾有。不過,今日確實與人發生過些口角。”


    “哦。”府曹掾一聽,頓時清楚了。


    這事倒是好判,如此一說不就是口角之後,對方氣憤不過買兇傷人嘛。那把人拿來,該罰罰,該打打,該關關。


    於是,府曹掾立即上座,抬出了筆墨,問道:“那小娘子可知此人是何人?”


    “謝軍侯府,謝家三娘,謝玉婷。”


    府曹掾下筆的手猛然一停,侯府家的貴女?


    他臉色一黑,抬頭又看向商幼微:“小娘子可不要胡言,你確定是謝侯府家的小姐?莫不是認錯了吧。”


    商幼微點了點頭,笑道:“官爺若是不信,可請荀會荀尚書來,一問便知。”


    誰?怎麽又扯到荀尚書了?!


    他不由打量起了商幼微,這小娘子怎麽看,都隻是尋常商賈家的女兒,一布衣百姓,竟接連牽扯出如此高門。


    這事他可做不了主!


    想到此處,府曹掾立即站起了身:“好了!事情我知道了!你在此處稍後。”


    說完,府曹掾便匆匆往後院而去,直接把事告到了京兆尹蕭盛的耳中......


    蕭盛一聽,頓時愁容滿麵:“現在朝廷上下,風聲鶴唳,這謝三娘是瘋了嗎?偏挑這個節骨眼雇兇傷人,還是當街!”


    府曹掾:“關鍵是證人還是荀尚書,大人您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都做不到啊。”


    “晦氣!真晦氣!一邊是肱骨重臣,一邊是侯門嫡女,我哪邊都不好得罪。”


    蕭盛思量之下,想了想:“你這樣,去把荀尚書請來,看看荀尚書的態度。若是荀尚書肯出麵......那就去侯府把謝三娘拘來吧!”


    府曹掾聞言,頓時心驚:“大人真要動侯府小姐?”


    “也不是一定要動。先拘來再說,等過了這段時間,風聲過了再看情況。畢竟光天化日下,我們若是沒個反應,倒還無法交代。”


    “明白了!”府曹掾聞言,頓時就帶了人出去,一處去了荀府,一處去了謝府。


    商幼微端坐在大堂之上,正與安懷仁竊竊耳語。


    “三娘,上迴你說讓我別去謝家吵,否則被打一頓都沒辦法告到京兆衙門,須得天時地利人和。今天可算是了?”


    “算是吧。”商幼微迴道。


    安懷仁點了點頭,學到了:“現在就等著謝三娘被抓到京兆衙門了,也讓她老實一些。”


    “唔......”商幼微此時倒沒完全安下心來,還有一絲猶豫。


    見狀安懷仁即刻問道:“怎麽了?三娘還覺得哪裏不妥。”


    商幼微搖了搖頭:“倒也沒什麽。隻不過京兆尹蕭盛要如何處置,還得看荀尚書的態度。”


    “三娘是擔心荀尚書不願出麵?”


    “嗯,畢竟我們有利用荀尚書之嫌,他怎會不知。荀尚書端正高潔,最忌與市井汙濁往來。不過......”


    不等商幼微說完,大堂外已然傳來了腳步聲,隻聽一聲清晰的宣喊:“荀大人到!”


    商幼微迴頭看去,隻見荀會一步步走了進來,長袍隨身輕擺,身影清明。


    商幼微一笑——不過,荀尚書樂於助人,堅守真理。


    待荀會來了之後,謝玉婷很快便被京兆府的人抓了過來,在大堂上又吵又鬧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被押進了京兆府的大牢。


    這場突發事件,很快就從京兆府傳了出去。


    商幼微寫了供訴後,沒多久便同荀會一起出了門。


    荀會出門時,全程沒發一語,隻到門口叫了馬車,才跟商幼微和安懷仁作別了一聲:“安大郎、三娘,若是無事,老夫便先走了。”


    商幼微見狀,猶豫著叫停了荀會。


    “大人是君子,委屈大人參此市井鬧劇了。隻是我安家如今無依無仗,卑鄙之下,借大人口供一用,還請包涵。”


    荀會聞言,腳步一頓:“安三娘此話嚴重了。”


    “非也。小女敬重荀尚書,擔心大人因汙濁而頹心,故而有此一說。”


    說話間,商幼微抬起了雙手,衝荀會作了一個大禮:“此世間亂道未止,匡扶社稷,還須仰仗諸君!”


    荀會猛地瞪大了雙眼,一時間竟有一絲亂臣之心,仿佛看到了天子的氣度。


    他忙上前虛扶了一把:“女娘!荀某今日此舉無愧於心。”


    商幼微直起了身,點了點頭,作別了荀會。


    前世,她久聞荀尚書大名,可惜未能相交。後聽聞謝家禍國,年近六十的荀尚書,當時應該叫荀司徒了,血濺了昭華殿,委實可惜。


    ......


    同一時刻,謝夫人從昏闕中醒來。


    剛一醒來,便聽趙嬤嬤哭得撕心裂肺:“夫人!三姑娘被拿到京兆府去了!”


    謝夫人一聽,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玉婷又是出的什麽事?”


    “她氣憤姓安的那個小賤人不過,雇兇收拾那小賤人,結果正巧被金吾衛撞到,還有荀尚書作證。京兆府的人上門,二話不說就把三姑娘給抓走了!”


    聽到此處,謝夫人再次暈了過去。


    而這一暈,兩天過去了,陳太醫上門給謝夫人做了銀針,謝夫人這才慢慢轉醒。


    醒來之時,謝夫人便瞧見桌上放著一件血衣,頓時嚇了一跳:“陳太醫,你怎麽把這種汙穢東西放我桌上了!這是什麽?”


    陳太醫瞥了一眼,不緊不慢道:“這是謝世子的內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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