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淩霄當即愣在了門口,他先前隻是想過,很可能這會留下疤痕或者後遺症之類的,隻要臉能保全也沒事。


    結果連宮中的太醫來了都說治不好了?!


    陳太醫也不管謝淩霄的情緒,編了一套極其專業的說辭,反正商幼微是沒聽懂。


    隻需要聽到關鍵句子:“......是以雖可能世子愛妾無心,但集中物質融合至泔水中,便成毒素,快速深根至麵部皮膚,藥石無補!”


    話音一落,院中剛被打了十五板的蘇秋月大叫起來:“不可能!不是的!世子,是老賊夥同安千佑汙蔑我!”


    陳太醫看了蘇秋月一眼,冷笑一聲:“世子家的妾室好生威風啊!我看著泔水說不準,不是無心的。”


    原本,他還有點婦人之仁,想著盡量別真傷無辜女子性命,沒想到這沒有禮教的玩意——打死算了!


    陳太醫一揮袖子,走了。


    謝淩霄聽到此處,臉已經完全黑沉了下來,看了一眼帳幔中的人影,沒有跟商幼微說話,轉身下到了庭院,拽住蘇秋月的下頜。


    “你先說你的婢子被她收買,婢子貪圖銀兩。”安千佑家裏闊綽,這是不爭的事實。所以,謝淩霄還可以相信,安千佑給了碧玉一大筆錢。


    可如今......謝淩霄一把甩開了蘇秋月的臉:“宮裏的太醫也能被她收買了?!”


    “來人!”謝淩霄的怒氣已經積壓到了極點,他招了招手,“拿兩桶泔水來,給我灌進去!”


    “不要!不要!世子!妾錯了,奴家錯了!”蘇秋月被人架起,隻見兩個仆人提著整整滿桶的泔水走了過來,瘋狂的搖頭。


    隨即,其中一個老奴掐住了她的嘴,隻聽她嘴裏還在狂叫。


    “世子,看在奴家陪您幾晚的份上!您把奴家發賣...賣......了,唔......唔唔......”


    蘇秋月的嘴裏塞進了泔水,謝淩霄冷淡的看了一眼:“說得對,吃完賣了吧。”


    ......


    台階上,晴雲看著這一幕,雖說解恨,還是有點後怕,忙再次迴到了屋內的床前,隔著簾子。


    “好險!姑娘,若剛剛太醫不幫您說話,那此時在外麵的就不是蘇小娘,是姑娘您呐。”


    商幼微雖然看不到院中的情況,也聽得出有多慘,咂了咂嘴:“這男人可真狠,好歹跟人共度良宵,下一刻就翻臉不認人了。”


    “是啊,虧得我們馬上就能走了......”


    果然,就在晴雲這邊跟商幼微還在說話。


    院外,一個看起來像是謝淩霄親衛的人走到了謝淩霄身旁,看了一眼屋內,小聲問道:“世子爺,那裏麵那位怎麽處理?”


    謝淩霄視線也落了過去,屋內床上的人還是巍峨不動。


    雖然口吻跟那人相似,但沒了臉,也不全乎,要不了了。


    謝淩霄揮了揮手:“通知安家人,讓他們來把人接迴去。”


    說完,謝淩霄也不想聽蘇秋月的慘叫聲,直接上了台階,要說安千佑還有可取之處,便就是這聲音悅耳了。


    來到房內,隔著帳幔,謝淩霄不緊不慢地坐了下來。


    雖然可惜了,但因瞧不見臉,此時他還是有閑工夫安撫一下她。


    “安娘,如今這般情況,我已令人去找你家裏人來接你了。你收拾一下,迴去好生將養吧。我雖是不舍,也無可奈何。”


    商幼微聞言,雖是一切都在計劃內,不過也沒表現得太過開心,隻淡淡得應了一聲:“嗯,知道了。”


    然而,她這聲音一出,卻讓謝淩霄有些詫異。


    他本以為他這麽說,她會大吵大鬧,沒想到竟然這般安靜。莫不是沒聽懂他的意思?


    想了想,謝淩霄不由補充道:“你今日便先迴去,來日我寫了休書,是以你惡疾之故,找人送到安宅去,無需再通知家中長輩。”


    聽到此處,商幼微沒動,晴雲倒是猛然捏緊了手。


    惡疾?這是七出裏麵最無恥的一條!不過一個臉毀了,便就是惡疾?


    如此一來,她家姑娘以後還如何許人家?


    謝淩霄說著,打量著床前的主仆二人,主子至始至終沒動聲色,反倒是她婢女臉都已經擰巴了。說得如此清楚,她還沒反應?


    見狀,謝淩霄凝住了神色:“怎麽?安娘不說些什麽?”


    “郎君需要我說什麽嗎?問我家裏人何時到?”


    商幼微反問了一句,聽得謝淩霄一頓。


    不知為什麽,聽商幼微這不痛不癢的語氣,胸口像是突然被堵了一口氣:“聽你的意思,你倒挺想走?竟沒有半點不舍?”


    我表現得有這麽明顯?!


    商幼微眨了眨眼睛,既然如此,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的。


    於是,商幼微又緩緩道:“我想著我與郎君三日前,便在雪夜斷了緣法。如今這事,想是上天的明示。走是結果,無論原由。”


    說得倒是輕巧!


    謝淩霄猛然站了起來,臉色頓沉:“好啊!我說你怎今日這般乖巧懂事了,原是還在計較三日前的事!”


    那不廢話,肯定要計較啊!孤的腿不就是在三日前跪折的?


    “郎君覺得,我不該計較?”


    “安千佑!我是不是今日給你臉了?”謝淩霄再次怒氣燒了起來,“新婚之夜,若非你胡攪蠻纏,跟我動手,會至今日這般?你不看看沒有我抬舉你,你能爬進侯府?”


    “我像是被抬進侯府的。如今倒是可能得爬出去了。”


    “你還敢頂嘴!”說著,謝淩霄大步就朝床前走了過來。


    晴雲見此時的表情,頓時,腦海中滿是那一晚,安千佑被謝淩霄連拖帶拽的,丟到雪地中的畫麵。


    她忙撲通跪下:“世子!姑娘如今已經毀了容貌,渾身病痛。還請世子手下留情,不要再傷害姑娘!”


    眼瞧著晴雲即將將頭磕下去,商幼微立即叫住了她的動作:“晴雲。謝郎君何嚐說要傷我了?你一驚一乍的做什麽?”


    這一話讓晴雲和謝淩霄都停住了動作。


    謝淩霄冷哼了一聲:“安千佑,你長本事了?你哪來的自信我不會動你?”


    “安家的人馬上就來了,還是謝郎君自己喊來的。如今和平的把我送走便罷,若當著安家的麵薄待我,謝郎君可想過後果?”


    謝淩霄聞言,被氣笑了:“你安家是什麽東西?本世子擔心後果?”


    “我安家商賈之流,最是市井。這要看了,便不是我犯惡疾,是謝郎君欺人了。鬧到外麵一說,這謝家門楣倒是無光。”


    雖然就商幼微的觀察,謝淩霄此人這般狠戾,也不怕汙什麽門楣。


    不過他到底還隻是個世子,頭上還有謝侯爺,鬧大了,他爹的名聲被他毀了,第一個找他算賬。他不怕別人,還能不怕自己的爹?


    聽到商幼微這麽一提,謝淩霄猛然一怔,後退了一步。


    “好好好!安千佑!你還真是三日不見......厲害了!即是如此,趕緊給我收拾東西滾,反正你也沒有這張臉了!”


    說完,謝淩霄轉身便走。原本還打算安撫一下她,聽她幾句離別的溫香軟語,沒想到她跪個冰,骨頭給跪硬了!


    看到謝淩霄離開,晴雲一口氣鬆了下來,拉開了簾子。


    隻見裏麵的人臉上先畫的毀容妝已經開始漸漸掉色了,半邊清麗的容顏露了出來。


    “姑娘!你還說晴雲衝動,你剛剛那幾句嚇死晴雲了。萬一世子真衝過來,發現你這臉沒毀,指不定他又不放我們走了。”


    商幼微摸了摸臉:“安心。我有數。隻是,總說這張臉......”她到底替的是誰啊?!還跟前世的自己有幾分相似......


    沒有多久。


    安家的人便來了,將商幼微接了迴去。


    ......


    聽聞商幼微走後,謝淩霄還憋著氣,正大筆寫著休書。


    先前本說過幾日送,但夜長夢多,他是半點都見不得安千佑了,越快了結越好。


    而就在這時,那親衛敲響了書房的門,進門便稟道:“世子爺,小的剛剛聽說儋州王來京了。”


    謝淩霄寫休書的手停了下來。


    又聽親衛繼續道:“是送儋州王妃迴門。按照慣例,京中貴女遠嫁諸侯王親,一年之後便要迴門探親,入宮攜見太後。如今,正好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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