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韓星霽順理成章的跟著樓時巍去了書房。


    等到了書房之後韓星霽才反應過來:“咦?我之前送來的文書大王沒看嗎?上麵都寫了。”


    樓時巍看了他一眼說道:“不夠。”


    他十分不客氣地說道:“那些東西糊弄別人還可以。”


    韓星霽沉默了一瞬,當時他寫的東西的確模糊了一些關鍵信息,當時心裏想著反正朝廷想要看到的隻是產量,所以他著重寫了這些。


    不過……樓時巍到底想要知道什麽啊?要是對方想要知道這些農作物哪兒來的,那韓星霽可得從盤古開天地開始講了。


    樓時巍見他眼神飄來飄去就是不看自己,不由得微微俯身湊近問道:“怎麽不說話?難道那些是假的?”


    韓星霽被嚇了一跳,連忙說道:“真的真的,千真萬確!”


    這方麵他可不敢造假,尤其是在樓時巍麵前,敢造假就等著挨收拾吧。


    真敢那麽幹樓時巍說不定會直接把他按在書房揍一頓。


    樓時巍坐下來讓人送了一壺茶進來之後便好整以暇說道:“說說吧,把你沒寫的都說一說。”


    韓星霽腦子開始轉動,來曆肯定是不能細說的,所以這部分必須忽略,剩下的就是……哦,種植條件和種植注意事項。


    這個當初他的確沒寫,畢竟時間緊急,他是真的忙到寫奏疏的時間都是熬夜擠出來的。


    更何況就算他寫了也未必有幾個人看得懂。


    想到這裏他便說道:“玉米和紅薯兩種作物都有不同的種植時間,還有土壤和氣候應該也有些影響。”


    有關於種植時間,小韓同學睜眼說瞎話,把鍋全甩給了巫族人:“他們其實以前看到過這兩種植物,也見過果實,玉米是他們膽子小,覺得太漂亮沒敢吃,紅薯他們隻知道吃葉子,而根莖埋在下麵從來沒挖過。”


    樓時巍挑了挑眉:“巫族人都沒敢吃,你怎麽確定能吃的?”


    韓星霽認真說道:“是跟他們出去狩獵的時候正好看到一隻小鬆鼠抱著幹了玉米再啃,小動物能吃的東西,人類大概也能吃,然後……”


    他說道這裏頓了頓,才硬著頭皮說道:“然後我就讓人去掏了小鬆鼠的窩弄來了一些玉米種子。”


    哎,以後玉米的發展史上隻怕要多一筆最初的玉米種子是從鬆鼠窩裏掏出來的。


    要不然沒辦法解釋啊,想要種植肯定要有種子,種子隻能是去年的果實。


    樓時巍聽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過分追究。


    反而是韓星霽被他看的心裏七上八下,忍不住思索:大王到底是信了還是沒信?


    第287章


    樓時巍肯定是不相信的,但他也不想追究種子的來曆,所以隻是簡簡單單嗯了一聲說道:“繼續。”


    韓星霽這才鬆了口氣,然後開始叭叭叭的念叨著玉米種植和紅薯種植需要注意的事項。


    這個時候就不得不說專家們給他補農業相關課程是真的有用。


    當時他還想著反正也不是自己種地,幹嘛還要學啊。


    不是他不想學,實在是太難了,他要學習的東西太多,還要想辦法抵抗洪災,要不是還能迴到現代歇口氣,他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饒是如此,迴到現代之後他也破天荒的主動找了心理醫生,還是找了好幾次。


    沒辦法,無論是誰在看到水裏泡腫的屍體之後都不可能沒有反應。


    除此之外他還看到了各種屍體,被泥石流砸的、被餓死的、生病而死的還有因為糧食鬥毆打死的。


    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尤其是嬰幼兒的夭折率高到了一個恐怖數字。


    成年人的生老病死其實還有點定數在裏麵,但小孩子……韓星霽心軟每次看到那些小小的身軀被拉走一起焚化就覺得難過的不行,如果父母還跟在後麵撕心裂肺的哭嚎,那就更受不了了。


    可是不燒不行,那些孩子很多都是染病而亡,韓星霽甚至不知道他們得的什麽病。


    成年人的病還能依靠藥物治療,小孩子什麽都不行,就隻能保守治療,而有一些病菌就是專門針對小孩子的。


    燒了才能保證其他孩子能活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饒是韓星霽再樂觀都有點扛不住,進心理醫生診室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也越來越長。


    搞得他每次迴來組織都十分緊張地評估他的心理狀態,生怕要走到需要藥物幹預的階段。


    到了那個程度,很多事情就真的無法挽迴了。


    好在韓星霽比較有韌性,後來吳主任拍板給他多加了幾門課程多學點,多看點,就沒有功夫去想那些了。


    當時他累的天天倒頭就睡,倒是真的沒有再迴想起那些恐怖畫麵。


    現在他學習的成果也展現了出來,反正樓時巍聽著他念叨那些就知道眼前的少年哪怕沒有親自下地,至少也時時刻刻盯著的。


    要不然不可能對農作物這麽了解。


    想到這裏,他不由得眉眼溫和,伸手捏了捏韓星霽的臉說道:“做得好。”


    他沒說辛苦之類的話,辛苦是一定的,但現在的小韓縣令應該更需要鼓勵。


    果不其然,韓星霽眉眼帶笑說道:“大王覺得有用就行。”


    樓時巍又問道:“你覺得有什麽地方適合種植?”


    韓星霽想了想報出了幾個地名。


    實際上氣候合適的地方,玉米都是可以長的,哪怕是北方也可以。


    隻不過是因為在南方發現,所以韓星霽打算慢慢來。


    比起玉米,紅薯就容易一點。


    “秋紅薯看上去比較耐寒耐旱,感覺在北邊應該也可以種植,而且正好跟其他作物進行交替種植。”


    但凡種過地的都知道,一塊地不能連著種同一種作物,要不然隻會讓地越種越薄,為了讓產量提升,很多農民都會交叉種植農作物。


    而秋紅薯的存在完全可以起到這一作用,還能在當年多一點產量。


    樓時巍聽到這裏點點頭,之前他便有這種想法,先種一季大麥或者小麥,然後再繼續種植秋紅薯,糧食產量就變相提升了不少。


    他想到這裏便說道:“這件事情你迴頭去跟治粟內史說一說,看到時候要怎麽處理。”


    韓星霽聽明白了,這就是要推廣種植。


    在他看來秋紅薯應該比玉米容易一些,畢竟玉米是需要農民將自己種習慣的農作物換一種,但秋紅薯則是將現有的農閑時間充分利用起來。


    隻不過是累一點而已,但能夠多一點收成,讓自家多一點餘糧,想來應該沒有人會拒絕。


    但他還是有些猶豫說道:“這個……一時半會可能不行,我之前種的時候的確是打算都留下來當種子的,可是洪災來了之後,就隻好先拿出來當糧食,隻留下了一部分種子,想要大麵積種植,恐怕還要等一等。”


    樓時巍當然知道這個道理,隻是聽完之後,他忽然捉狹說道:“那就再去掏一掏小鬆鼠的窩好了,說不定還能掏出一點。”


    好家夥,你比周扒皮還周扒皮啊。


    放過小鬆鼠吧!


    韓星霽生怕樓時巍真的安排人去掏鬆鼠窩,連忙搖頭說道:“不行了,小鬆鼠的窩已經被我的人掏一輪了,而且……”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低下頭說道:“而且也不知道還能活多少隻。”


    洪災麵前,哪怕會爬樹的鬆鼠也不一定能逃的過去。


    樓時巍手一頓,忽然有些後悔開這樣的玩笑,但也沒有出聲安慰,因為他不希望韓星霽一直想著這些讓他不高興的事情。


    於是便說道:“這些都要從長計議,也不是一兩年就能成的事情。”


    推廣新糧食哪兒有那麽容易,總要一點點來,讓老百姓看到這種糧食比以前的產量高才行。


    韓星霽整理了一下心情點頭說道:“嗯,我知道了,還有這次我帶迴來很多糖,黑火藥可以多準備一些了。”


    大雍如今遭受天災正是虛弱的時候,但也正因為如此才更需要加強軍備。


    樓時巍聽後微微一笑:“正好最近犬戎有些不安分,該讓他們老實一些了。”


    韓星霽聽到犬戎兩個字就想起那位犬戎大王子摩提耶,最近這兩年摩提耶一直給他寫信,倒是他自己並不經常迴信,那邊也不氣餒。


    他抬頭看向樓時巍原本想要詢問黑火藥如今研發到什麽程度,有沒有解決易燃易爆炸的問題,但是想想他已經不是那裏的負責人,問太多不好便咽了下去。


    結果樓時巍卻主動開口說道:“你這兩日若是有空閑就去火藥作坊看看,他們那裏好像遇到了什麽問題。”


    韓星霽點了點頭,但還是解釋說道:“我對黑火藥了解的也不多,隻有那個配方,他們都不能解決的問題我也未必能解決。”


    樓時巍卻轉頭看著他微笑說道:“無妨,過去看看便是,更何況我們阿霽運氣這麽好,說不定隻要過去就能讓他們想到解決辦法了呢。”


    韓星霽聽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總覺得樓時巍剛剛那幾句話說的意味深長,但是看過去卻發現對方的神態表情沒有任何問題。


    是他想多了嗎?


    韓星霽有些狐疑,仔細迴想了一下,雖然玉米和紅薯出現的時機太過恰到好處,但……他的解釋好像也沒什麽大問題吧?


    反正他身邊的人都能給他作證,應該沒什麽問題。


    韓星霽決定等迴頭一定要小心謹慎一些,不能隨隨便便就拿出新鮮玩意了。


    哎,隻可惜沒辦法把馬鈴薯拿出來了,誰讓合陽縣的確不太適合種植馬鈴薯呢。


    韓星霽歎了口氣,轉頭一看發現天都黑了,立刻嚇了一跳:“這……已經宵禁了吧?”


    樓時巍看了一眼隨意說道:“應該是,說著說著忘了時間,晚上正是最冷的時候,今晚留下吧。”


    留下來就意味著還能多跟樓時巍相處一會,反正時間還早,攝政王應該不會這麽早就去睡覺。


    哪怕是說政事也好啊。


    他抿唇努力讓自己別笑出來,嘴上卻說道:“我沒跟阿娘說不迴去,他們怕是要擔心的。”


    “無妨,讓郭甸拿著我的腰牌去走一趟說一聲就是。”


    樓時巍怎麽可能會不注意時間,他再不注意時間簡英也會提醒他,更何況剛剛鄭雲奎他們下班迴家也是簡英過來通知的,隻不過他是比了個手勢並沒有進來說話而已。


    韓星霽應了一聲,樓時巍便說道:“時間還早,我把今天的事情處理一下,你去玩吧。”


    雖然人留下來了,但攝政王到底還記得自己的職責。


    已經休息了一天,晚上自然是要加班的。


    韓星霽立刻說道:“我來給大王幫忙,哦,不對,鄭雲奎他們應該已經上手了吧?”


    現在樓時巍手下有三個人幫他預處理一些文書,除了比較機密緊急的那些,剩下都歸他們處理。


    這樣一看,好像樓時巍也不需要他來幫忙了。


    就在韓星霽遲疑的時候,樓時巍卻搖頭說道:“他們比你差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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